王冉拿下口罩擦了擦鼻涕,看着大黑的数据直皱眉头。
“有什么问题吗?”她的同事问她。
“李博,你看看。”王冉把报告单递给同事。
李博看完,并不觉得有问题,“数据对比之前应该还算正常范围内,应该没什么吧,金属含量有点偏高,但据说舒教授这次的体检报告同样如此,应该是环境造成。”
王冉摇摇头,把之前的数据直接在电脑中拉出来,然后和新的数据进行比较,再做成对比图,“你现在再看看。”
李博弯腰,盯着电脑屏幕看,有了清晰的数据对比图,差异一下就看了出来,“啊,所有数值都有了变化。”
“对!每一个数值都有变化,有高有低,看似都在正常范围内,但请问你一个月前刚做的体检报告的详细数值会和一个月后的每一个数值都不一样吗?”王冉指着屏幕说了好几个专业术语,“这些都是重点监控项目,虽然都在理论的正常值范围,但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而且你们不觉得大黑作为一只狗,智商太高了吗?”
“舒教授教得好吧,你看马戏团那些动物还能做算术题呢。”李博不以为意,盯着数据看了一会儿,“你想做二十四小时跟踪监测?”
王冉迟疑,抽出一张面纸,“除此之外,我希望能……”
李博立刻竖起手指,“不要忘了那只狗的主人是谁,我们对大黑动任何手脚,那位都能看得出来,而且那位大概再过一会儿就要来接大黑了。”
王冉不忿,一边擦鼻水一边说:“我一直都觉得把那样一只狗交给私人抚养一事根本不合理,大黑的情况就应该留在研究所里二十四小时监控,可舒教授他还带着大黑到处跑!都没人管他吗?”
李博拍拍她的椅背,“你不是第一个提出抗议的,但前面提出来并死活要求留下大黑的都离开了我们研究所。哦,还有一点忘记跟你说了,一开始大黑可不是在我们这里定期检查,而是另一家更有权威性的机构,但是那个机构想要**解剖大黑,彻底惹恼了舒展,结果也不知道那位舒教授做了什么,那机构不但直接就从我国撤离,还被狠狠罚了一笔款子,最后大黑还重新回到了舒教授手里。”
另一头正在做大黑另一项检查的研究员抬起头,冲这边笑:“你不如直接告诉王博,人舒教授带大黑过来定期检查,可都是交了费用的。换言之,我们也就是一只狗的健康体检单位,我们的职责就是向舒教授和有关部门提交大黑每期的体检资料,你可以把自己的专业判断写在报告中,但是别做其他多余的事情。另外,大黑在我们看来和普通狗不一样,但实际上,大黑可比普通狗还安全。阿嚏!”
李博笑,“怎么你也感冒了?”
研究员瞅瞅赶紧带上口罩的王冉,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好意思,传染大家了。”王冉做了个歉笑,转回身,心里还是感到不服,同时一个原本让她摇摆不定的想法也正在变得坚定。
今天跟她在同一家单位但不是同一个研究室的男朋友跟往常一样来找她吃中午饭。
那时她已经签了保密协议,不止她,他们这家研究单位只要在这栋楼上班的都签了,他们的工作内容也被固定,几名老研究员被调到其他地方,来了几名陌生的研究员,而且看上面的意思,以后这边实验室的主导者都是那几个陌生人。
她原本已经做到二助,可就因为这些新来的研究员以及他们自己带来的人手,她被降到三助,这还是因为她是之前能直接接触大黑的那一批研究员之一。
她男友因为不是重要研究员,也是计划被调离的人之一,今天中午就是他们在一起吃的近期最后一顿午饭。
她把降级的事跟她男朋友抱怨了,她男朋友也知道大黑存在,虽然单位让他们把大黑的事情保密,但她相信自己的男友,男友也答应她不会把她告诉他的事情说出去。
本来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抱怨,但她男友忽然跟她说,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跳槽,而他今天过来就是来跟她谈这件事,说是有个极好的机会等着她,如果做好了,出国进入世界排名前一百的研究室都不成问题。
她男友建议她弄一点大黑的毛发和血液,如果有往期和最新的研究报告更好,总之只要是和大黑有关的,多多益善。等他今晚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的时候会有人接应他,帮他们把东西带出去。而根据她能提供的素材,她能得到的报酬也不同,最低报酬都是百万华夏币起步,最高不但有钱拿,还能让她直接进入可以立刻发表论文的热门项目组和研究室。
利和名,以及未来的发展,还有男友的尊重和爱。
王冉迟疑,不过是因为她害怕被查出来,看着那么多军人还有外面那个空间门,她也知道这里被封锁有国家涉入,她也隐约听说大黑和舒教授似乎穿越了那扇空间门。
王冉不是不明白她男友为什么突然跟她提出这样的事情,对方因为专业能力不够硬没能被留下,以后的发展前途也不明,在走的时候如果能捞一把,那当然更好。她也知道如果真按男友说的那么做,肯定不对。一旦暴露,她的人生就完了。
但是!
不是说富贵险中求吗?
不是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吗?
王冉不止想要钱,她更想要别人用敬仰的目光看她,更想要站在业内大牛才能站的位置上,而这些显然不是天天按按仪器按钮、做一些枯乏无味的重复工作,或者给真正的研究员收集资料、采集数据就能做到。
王冉终于下定决心。
王冉看大家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她用身体挡住室内监控摄像头的方向,拿出手机偷偷把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和刚才打印出来的报告都拍了一遍。
至于大黑的血液和毛发,她之前已经偷偷截留了一点。
王冉做得不算多隐秘,但她深知这种研究室内的监控只要不出事都不会有人去查看,而为了节省内存,监控录像每隔一周就自动删除一次,她只要等到一周以后,监控一删,谁也不会知道她做了什么。
“阿嚏!”王冉捂住被喷湿的口罩,想她正好可以借此休息一会儿去见就要离开的男友。
舒展站在D3实验室门口等到了他家大黑。
大黑一看到他就往他身上扑,“汪!”
舒展拍它脑袋,不让它乱舔,谢过研究员,接过牵引绳就走。
旁边一名女研究员走出来,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往电梯那边走。
大黑忽然冲着那女研究员的背影汪汪一阵大叫,还一副要追上去咬她的样子。
女研究员吓了一跳,匆忙跑进电梯,快速按了关门。
舒展喝止它。
大黑发出委屈的叫声。
舒展带着大黑走进新上来的电梯,也不管电梯里已经装了实时监控,他直接就问大黑:“我们一个个问题来,首先,今天的检查和往日不一样吗?”
“汪!”一样。
“那女的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大黑一听激动了,立刻告状:“汪!汪汪汪!”那个女的,她今天老是用看五香狗肉的目光盯着我,她还试图比平时多抽我血,被我叫得害怕了,才没敢下手。
舒展看它这么精神放心了。这狗贼得很,如果真有人做了常规以外的检测,它肯定会用各种方法示意他,上次人家研究员不小心多扎了它一针,它出来后看到他死活不肯走,扯着他的衣摆带他进去找人,然后冲着那个研究员汪汪直叫,还把自己多扎了一针的狗腿伸到他面前给他看。
现在大黑虽然叫得厉害,但并没有非要他出头的意思,应该是没怎么吃亏。
电梯停下,有人进来,是科研队的崔明志。
崔明志一进来看到半人高的大黑,立刻往门边上站了站,客气地道:“大黑这是做完检查了?”
舒展嗯了声。
大黑抖了抖毛。
“舒教授,您说的报告什么时候放到共享盘上呀?”崔明志感到鼻子有点痒,忍住没抓。
“明天吧。”舒展懒洋洋地道。
“那我们就期待了,现在大家可都在等着接触新世界的瑰丽呢。”崔明志呵呵一笑,接着就像是要说悄悄话一样,向舒展那边走近一步。
大黑猛地抬起头。
崔明志刹住脚步。
舒展看向他,“崔研究员有什么事吗?”
崔明志露出一副他要说悄悄话的样子,压低声音道:“我听到一个消息,有人想打大黑的主意,他们说直接研究你有违人权,上面也不会允许,但是大黑就不一样了,到底它只是一只狗,而且随着时间过去,他们担心空间门和对面在大黑身上产生的各种数据变化会消失,所以他们打算近期就对大黑下手。你小心一点。”
舒展笑了笑,低头对大黑说:“儿砸,听好了,如果有人欺负你,告诉爸爸,爸爸整死他。”
“汪!”死狗一看有人撑腰,那狗仗人势的德性展露得淋漓尽致。
崔明志看大黑不怀好意地盯住他,下意识腿软,电梯门一开就飞速走出去了,“舒教授,有事欢迎找我,再……阿嚏!”
舒展带着大黑去了研究室,不过大黑没有进去里面,习惯性把自己当监工,在外面监督实验狗们的工作。
舒展检查了自家实验室下各项目的研究进度,该批的批,该表扬的表扬,又从李运手里拿到一份名单。
舒展抖了抖那份名单,转头就进了办公室去打电话骂人了。
名单上的人也不是都有资格让他骂一骂,舒展只挑了两个人,向他们明确传达:本人还未死,你们又不是我儿孙,那么急着抢夺你叔叔的财产,是穷得过不下去了,还是江郎才尽所有资历都是造假,如今自己弄不出科研成果,就想要谋夺别人的?
那两人被他说得差点气出心脏病。
“我接了国家未来五十年计划一个重点科研项目,因为任务重、时间紧,本来想找一些人一起合作,不过……以你们的水准,现在想接这个项目还不太可能。”舒展叹息一声,挂上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气得把自己手机都砸了,又赶紧找了一台新电话赶紧到处打听消息,询问重点扶持项目的事情。
以舒展的资历和地位,他的研究项目根本接不完,手头上的研究资金从来没缺过,毫不夸张地说,他的实验室门口每天都有十来个国内国外的医药财阀派来的人蹲守,一旦他有什么成果出来,都是冲锋一样冲过来送钱送利润,就怕被别人抢先。
而其他大小牛们,有的混得也还行,至少饿不死自己,但绝大多数都处在温饱线,每年都为了研究资金和各方扯皮,那种有研究结果的还好,卖掉了还能换一部分钱,那些研究十几二十年都没什么成果的,那真的是要看某些公司愿不愿意去做这个“慈善”了。
为此,国家级的重点扶持项目就变得很重要,这种项目一般给资金都比较丰厚,而且说出去也比较有面子,如果能参与进去,算是名利双收的一种捷径。
但是任何好事情,基本上都是僧多粥少,华夏还有论资排辈和人情推荐的情况存在,往往一个扶持项目刚立项,里面的茅坑就已经被人占满。
所以业界内的互相通气真的很重要。
现在舒展“不小心”说漏嘴,他们当然要赶紧去查一查,如果有机会,当然是参一脚最好——不缺钱不缺项目的舒大国宝都积极参与的工程,那是普通工程吗?
至于仇恨?他们有什么仇恨吗?不就是在舒教授失踪后想要接手他的实验室,这也是为了防止资源浪费嘛。何况他们不是没抢过来吗,都是同行,只要没真正踩到底线——谋夺偷盗别人的研究成果,那就没啥隔夜仇。大不了大家各做各的项目,见面互刺两句就是。
舒展在实验室一直待到傍晚六点多,他在对那一套衣裤做最详细的材料和工艺分析,直到李运喊他吃饭。
“后勤部组织起来了吗?”舒展问。
李运点头,拿了一本小册子递给舒展:“这是后勤队送来的,上面有今后一段时间我们的生活安排等等。我看了下,附近一座教职工宿舍楼将在今晚十二点以前全部整理出来,新世界部的人以后都将住进那栋宿舍楼。不过您可以选择继续住在实验室。”
舒展翻了翻册子,看到宿舍楼照片就知道是自己住的那一栋,“我两头跑。大黑更喜欢宿舍那边。食堂怎么安排?理发室有吗?”
“食堂在本栋大楼一楼,以前就有一个,只是大家不常用,现在正式开启,里面还会准备一个小超市。”李运不愧是舒展御用多年的好助手,他把舒展没问的也都告诉他了,最后说道:“理发室应该也会有,我等下问问,您稍等。哦,后勤部门的办公地点以后就在一楼,我等下会把他们和安保的电话贴到门口白板上。听说大楼的安保也全都由新防务队的人接手了。”
舒展等了不到两分钟,就从李运口中得知,明天在宿舍一楼就有完备的理发室。
“后勤队的人问是谁要理发,说如果是您的话,他们可以立刻安排人过来。”李运补充道。
舒展想了想,摆摆手,“算了,没必要这么劳师动众,我回宿舍找找,我记得我以前买过一个推子。”
李运立刻自告奋勇:“我给您推。”
舒展也没拒绝,“好啊。”
舒教授堂而皇之拿了个手持电子检测仪说要回宿舍,一楼新来的防务队守卫们也不好阻拦,在叮嘱他不能离开警戒线范围以外后,放行。
饶是如此,也有两名军人跟着舒展、李运和大黑,把他们一路送到舒展的宿舍门口。
舒展走出实验大楼大门时特意看了眼那个空间门,那门就像个椭圆形约有两米高一米宽的光镜,离地约五十厘米,就那么悬空停在那儿。
教职工宿舍楼正在搬迁中,数百军人进进出出,每一家每一户的东西全都打包装箱,都不用户主在,全都给搞得妥妥当当,保证连张卫生纸都不会遗留。
舒展吐气,揉了揉狗儿子的脑袋,这就是国家的力量。不过一天时间,两栋实验大楼里不相干的人员全都被清空,留下的人全都签了保密协议,所有实验室和仪器都被征用,新的大量的仪器还在不断运来。一栋医学教学楼也被征用,师生将全部被转移到新校区上课。宿舍楼几百户家庭搬迁加安置,所有房间重新布置。
一桩桩一件件,花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而国家花了这么大代价,怎么可能在最后就接受几张单薄的学术报告?
他之前以为穿越到天柱星是他药剂生涯的一大机缘和突破,他高兴咋的就咋的,但如今他不敢这么想了。
侵略……
只要想到这个词,舒展就头疼。
真是!就不能让他悄悄地穿吗?
而且现在这个空间门似乎只对他和大黑有反应,这看起来像是他占了莫大便宜,但同样一旦有什么恶劣后果出现,他就是首当其冲的最大罪人。
罪人?舒展冷笑,他可对这顶大帽子不感兴趣。
李运这个身兼数职的,一进宿舍就把屋里堆积一个月的灰尘擦擦洗洗,舒教授本人则拿电子检测仪把全屋检查了一遍,最后确定屋里没有任何监控和窃听设备。
舒展找了推子出来,套上雨衣,坐在阳台里。
阳台外面五米处依附大楼外立面建起了像脚架一样的隔离墙,墙上从上到下挂着大片大片的白色塑料布。
以前他从阳台可以直接看到不远处的校内湖泊、林荫道,然后是运动场,现在这些风景都看不到了,让人有点丧。还好科研人员在宿舍待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压抑就压抑了,阳台能晒洗衣服就行。
大黑好玩地围着他转来转去。
舒展赶它离开,怕它把碎发弄得到处都是。
李运动作熟练,他在学生期间为了省钱,就买了个推子和宿舍的室友们互相推,他的技术是最好的。
李运先用剪刀修建了一下舒展过长的头发,然后才用推子。
推着推着,李运按了停止按钮。
“教授……”
“嗯?”
“你的头皮上……”李运拨开舒展的头发,一点点查看。
舒展给他弄得有点痒,抬头,“我的头皮怎么了?很脏吗?”
“不是,是……您是不是在头皮上做过艺术纹身?”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