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野“嗯”了声,却等了好一会没等到盛任星再说话。
抬头看过去，看到他正低头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欢是你舅舅,所以是你妈的弟弟吗？”邢野问。
“嗯对。”盛任星回,他顺着邢野的话说下去，“我妈跟他是亲姐弟,老家都是宣城。不过我跟舅舅没有很熟,他之前不跟我们家来往。”想了想,“好像是盛焭得罪过他？反正我妈因为这个跟我爸……跟盛焭吵了一架。”
“不过他们关系本来就不好。”
盛任星一只手被邢野捏着，另一只手不停地张握,手指间揉搓,表情漫不经心：“听说很早以前，两个人关系是不错的，不过后来就不行了。三天两头吵,特别是关于我的一些问题。”
“我小时候还以为是我让他们吵架的,后来想想，有我没我他们都会吵。我妈一生气就会砸家里东西，”他说到这笑了笑，“叮铃哐啷的，不出声的她不砸,一定得砸点有响动的。”
邢野看着他，想了想：“你性格遗传的你妈？”
“什么性格？”盛任星愣了下，“怎么可能。我跟我妈，一点都不像。”他撇了撇嘴。
“我妈很温柔的，”盛任星眼神放空的回忆，“小时候，她每天待在家里侍弄花花草草,大把的时间都在花房里。我有时候会在旁边陪她，不过我不耐烦弄那个，有时候会不小心把她的兰花弄坏。”
“我妈是养兰人，她每天都在种花、培育新品种、卖掉之类的。她会拿去拍卖会上卖，赚到的钱就带我去玩，给我买东西。她在这方面很厉害，圈子里都知道她。有段时间她赚的钱比盛焭还多，有次他们吵架她还说要盛焭别做了自己养他。”
从他的描述里能看出他的那些记忆久远，他只记得一些零散的片段。
邢野挑眉，这个温柔倒是别致。不过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他说。
想到这，盛任星抬头看向邢野，语气上扬炫耀：“我小学的时候，她培育出来一个新的兰花品种，给它取了我的名字！”
“嗯？”邢野看他。
“就是发现了新品种之后，发现或者培育的人可以自己取名字，我妈就给它取了我的名字！”盛任星翘着嘴角看他。
邢野有些讶异，接着夸他：“你妈妈好厉害。”
“嗯哼，”盛任星哼了声，低头点着手机，“给你看看。”
翻了好一会，打开一张照片给他看。
邢野就着他的手，看到了一朵没有叶子的花，深红色的花瓣，内里像是被撒了金粉一样的图案，明黄色的圆圈如花瓣的经络，被阳光一照，熠熠发光，几欲冲天一般。
邢野：“像凤凰。”
盛任星看着他笑：“我妈说像我。”
邢野看向手旁纹了一半的纹身：“你应该早跟我讲的，我就不给你纹普罗米修斯了。”
“为什么？”盛任星皱眉，“纹花也太傻了，我妈知道会笑死我。”
他眨了眨眼，“不过你想给我纹的话也行，你给我纹什么都行。”
邢野笑了下：“不疼了？”
“都疼麻了。”盛任星说着收回手机，自己看着图片，“花还在花房里，给我妈的徒弟照顾着，之后你去我家，我带你去看！”
邢野动作顿了下，没回应他后面那句话：“我的，我第一次给人纹身，手不熟，不然现在就该差不多了。”
“其他人的话，我也不会给人纹。”盛任星嘴甜。
邢野无情戳穿他：“你当初可没这么说。”
盛任星一噎，想了想：“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你会纹身。”
接着立马转移话题，同他说了一些自己跟妈妈的事。
邢野一边听一边帮他纹，偶尔才会回一下。听到想了解的就会停下手上的动作，问他问题。
盛任星几乎不说自己以前的事，邢野对他的童年充满了兴趣。
直到初中。
盛任星回忆到初中就停了。他用手呼了把头发：“反正就这样，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妈。”
“要不是我妈，我也不会来宣城。”
邢野笑了声，当真谢了声，又转而问他：“你当初为什么会来宣城？”
他转来的时候不头不尾的，明显不是平常的转学。
盛任星揪着自己的头发，就着灯光看上面的颜色，好一会，在邢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开口，语气不是很好：“我砸了盛焭的婚礼之后，打车过来的。”
“？”邢野抬头看他。
盛任星避开他的目光。
“离家出走？”邢野语气不确定。
“不是！”盛任星登时反驳，“我光明正大走的！”
“……”邢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下，“你爸就让你自己过来？”
“他还敢来宣城逮我回去？”盛任星语气不屑。
邢野有点惊到了，就着盛任星一直以来的态度，他还以为是他爸强迫他过来的，没想到他是自己来的，还是砸了婚礼之后离家出走跑过来的。
“你想什么呢？”盛任星见他不说话，拿脚碰了碰他的腿。
邢野觉出了点不对劲，盛任星砸了他爸爸的婚礼，自己跑来人生地不熟的宣城，还成功办了转学手续？
他问：“你为什么要砸你爸婚礼？”
盛任星两条腿夹住了邢野的腿，勾勾碰碰，表情无所谓中带着嚣张：“不喜欢就砸了。”
邢野把纹身枪放下，一手将他下巴勾起看着自己：“认真回答。”
盛任星抬了抬下巴，想摆脱他的手指，邢野却不放，他啧了声：“认真回答就是不喜欢啊。我就是不要盛焭好过。”
邢野：“那新娘呢？”
盛任星像是被他问出火气：“关我屁事？”
邢野手上用了点力，沉着眼看他：“我是问新娘之后有为难你吗？”
盛任星一瞬哑了火，他片刻后摇头：“她不敢。”
舔了舔嘴唇：“她跟盛焭是商业联姻，还带了个儿子进来分家产。主要是两家公司联合，我不喜欢他们公司……而且都是二婚的人，还搞得跟头一回结婚一样，那我这个一婚遗留物不得彰显一下存在？”
嗤笑了声，“我妈还留了不少东西呢，我这时候不给个下马威，之后肯定更不被当回事了！”
那你就砸了人家的婚礼？邢野心说这可不是下马威，这就是奔着结死仇去的。
盛任星说完了，撩眼看了眼邢野的脸色，头一歪，蹭了蹭邢野的手，软着声：“我刚语气不好，不是冲你。”
邢野摸了摸他的脸，心里的那些不赞同一下就散了：“他们就任你砸？”
“没反应过来呢，趁着乱我就跑了。后面的就是盛焭自己的事了，他肯定得吃点亏，这么一看我还帮新娘公司赚了呢。”说着他笑，“不用担心，盛焭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我是他的接班人，他再气也不能毁自己的根底不过我想他也不会气就是了，可能我砸的那一刻他想的还是以后怎么拿我当挡箭牌去争好处呢。”
“而且我手上还有我妈留给我的股份，我这么一闹，公司里我妈留下来那些人不管心里怎么鬼面子上也给给我把屁股坐正了。”
盛任星冷笑一声。
邢野倒是着着实实愣住，他没想到这后面还有这么些弯弯绕绕。
盛任星见他不说话，冲他扬眉：“这些都是盛焭教我的，我拿他教我的东西回馈他，他怕是晚上做梦都得感动的哭出来。”
邢野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像是想说点什么，但看着盛任星的脸，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揉了揉他的头发，继续帮他纹身。
盛任星：“我很讨厌盛焭，没心没肺就是一点。”他说，“他的人生里只有利益跟目标。情绪在他眼里一文不值，是个拖累人类进化的不必要糟粕。”
“所以哪怕我砸他婚礼让他生气，但是在考虑到强硬让我回去只会引发我更大的反弹，给他造成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之后。综合利弊，他也不会来干涉我。”
顿了顿，“只要我一直优秀。”
良久，邢野沉默地纹完，边用了个白色像是泡沫一样的东西抹在纹身上，垂着眼问：“那你跟我在一起，会不会被他认为“不优秀”？”
盛任星愣了愣，他看着邢野，邢野却没有看他。
揣测了下盛焭如果知道之后会有的态度。
怎么说，无所谓跟反对，五五分吧。
而且自己谈恋爱，关他鸟事？
盛任星一口截断：“他都是看考试成绩，只要我成绩够好，其他的他都不会管。”
“如果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还进步了，说不定之后把你介绍给他的时候他还乐呢。”
“我记得之前有一次公司出了个什么问题，后来他还评价过同性恋就是省心呢。”盛任星也不太记得了，但是为了哄自己男朋友，他低头在手机上找记录，好像记得之前跟邱大头说过这事。
“嗯。”邢野听着应了声，声音听不出好坏来。
隔了会，盛任星感觉到他用布将自己手臂上的白色泡沫擦掉。
接着，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了自己一下。
手臂一颤。
盛任星迟钝地看过去，正看到邢野垂着眼，睫毛敛住情绪，专注又虔诚地弯腰，亲了下他的纹身。
原本痛到麻木的地方，像是被针扎一般，恢复知觉。发烫的疼痛由他亲吻的地方开始，灼烧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