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一晚的雨还没下下来,但雷声不绝于耳,忽近忽远,偶尔一道平地惊雷打下来,吓得路边的小猫到处乱蹿。
郑书意刚走出大楼,一阵风挟裹着落叶吹过来,刺骨的冷。
阴沉沉的天伴着雷声,加重了凉意,郑书意呵了口气,默默裹紧了围巾。
从这里走到大门有几百米距离,虽然路灯照着,但郑书意还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大路宽敞而开阔,没有车辆驶来也没有障碍物,一眼能看到尽头的探照灯。
明黄灯光下,郑书意看见一个女人迎面走来。
她穿得张扬,黑色短外套毛茸茸的,而且高跟鞋踩得咚咚咚的,手里拎着一个小皮箱,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郑书意凝神看了几眼,即刻分辨出来来人是秦时月。
在这里看见她,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富二代,可能就是住这里,也可能是过来找朋友亲戚。
但是秦时月在这里看见郑书意就有点意外了。
她走近了些,直到两人只有两米远时,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这个距离,有些不尴不尬的,想当做没看见直接绕开也不可能了。
正纠结时,郑书意目光锁定她:“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哦……”秦时月下意识就回答,“我来找人。”
天气实在太冷,郑书意无意站在这里跟她闲聊。
“今晚凌晨可能会下雨,你明天上班的时候别忘了伞。”
交代之后,两人点点头,各自朝着原来的方向走了。
但秦时月一步三回头,不停地看郑书意的背影,嘴里念念有词。
“她怎么在这里……”
这个疑惑很快被寒风吹散。
站到时宴家门口,秦时月把小皮箱捧到胸前,对着门栏的镜面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正要按门铃时,她突然愣了一下,又耷拉着眉眼,摆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没一会儿,门自动开了。
“舅舅。”秦时月拖着步子走进去,“你忙完了吗?”
没人应声儿,秦时月探着脑袋四处张望。
客厅、走廊,都没有人。
人呢?
小娇娇呢?
四处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有桌上放着一个玻璃杯。
秦时月视力好,一眼看见杯口的口红印。
果然有小娇娇。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刚刚在路上遇到郑书意,会不会就是因为她今晚一直在时宴家?
而且她这几天见郑书意一直在写时宴的采访稿,所以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时宴的声音,秦时月吓了一跳,抱着小箱子连连退了几步。
时宴从房间出来,手里拿着睡衣,没看秦时月一眼,直接往浴室走去。
“舅舅!”秦时月抱着小皮箱蹬蹬蹬地跑过去,“你一个人吗?”
时宴停下,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问道:“这么晚了你不回家?”
“我给你送酒。”
秦时月把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时宴看,“我想了想,说不定接下来几天还是要加班,都没什么时间,就赶紧把好东西给你送来。”
送个酒,随便打发个人就能办到的事情,非说得她必须亲力亲为的样子。
这话里的卖惨信息,时宴这几天听了太多次,早已免疫。
“放到那边。”时宴指了指酒柜。
秦时月立刻殷勤地走去,紧接着就听到时宴又说:“然后回家。”
“……”
酒放好了,秦时月丧着脸准备打道回府。
但是和时宴擦肩而过时,她余光瞥到桌上的玻璃杯,直接问道:“舅舅,今晚你家里有客人啊?谁啊?”
秦时月问完就后悔了。
透过镜片,她看见时宴目光沉了下来,宣示着耐心告罄。
“舅舅你早点休息。”
临走前,秦时月还不忘再补充一句,“我今天八点多才下班,还没吃饭,我也回家吃点东西吧。”
等她人不见了,时宴的目光才缓缓落在那个玻璃杯上。
杯口晶莹剔透,在灯光下,一抹淡红有些模糊。
这夜的雨终是在郑书意到家的时候落了下来,还算幸运,没有淋雨。
她快步走回房间,脱了外套,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窗外雨声潺潺,衬得室内格外安静,让人容易陷入某种情绪里。
突然,手机响了一下。
郑书意掏出手机,锁屏上直接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提醒。
她心头猛地跳了一下,思绪回到半个多小时前。
时宴问完后,她怎么回答得来着?
大概是当时脑子一抽,盯着他说道:“这不是走走流程给你一点尊重吗?”
这句话的下场便是,时宴下了逐客令。
这种情况下,郑书意当然不会在人家家里赖着不走。
她利落地收拾了东西,走到门口时,朝窗边的时宴挥挥手。
“时总晚安。”她歪头,长发如绸缎般从肩头垂落,“我回去加你微信呀。”
时宴不作声,回过头来,与郑书意遥遥相望。
隔得太远,郑书意看不清时宴的眼神,于是决定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你无聊的时候我陪你聊天。”
“我很会聊天的。”
“表情包超多那种。”
她看见时宴嘴角扯了扯。
下一秒,他抬手,从小桌上捞了个什么东西。
紧接着,郑书意身后的门就自动打开了。
郑书意:“……”
她的笑容仅仅保持到走出大门的那一刻。
回家的路上,她的心情都很沉重。
但是这会儿回到家里,她仔细想了想,觉得情况其实是好的。
至少,时宴没有说不给她追呀!
那就当他默许了。
而此刻的微信提醒,说不定就是他发来的好友验证消息。
于是郑书意也不急着去洗澡了,仿佛看见了胜利的输光,在床上打了个滚,兴冲冲地划开锁屏。
微信弹出来的那一刻,她愣了愣。
哦,不是时宴发来的好友申请,而是一个大学室友发来的消息。
毕若珊:意意,你跟岳星洲分手了?
郑书意:嗯。
毕若珊:你怎么没说?
郑书意:这段时间太忙了,没顾得上。
郑书意:你怎么知道的啊?
毕若珊:我看见他发的朋友圈了,跟一个女的合照。
郑书意沉默了一下。
郑书意:给我看看。
毕若珊立刻把照片发给了她。
图中,两人依偎在一起,秦乐之咬着勺子,手指捏着岳星洲的下巴,笑得都很甜。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下来,伴随着雷声,仿佛要把天捅破。
郑书意退出照片时,毕若珊已经接连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毕若珊:我看他当初那股非你不可的劲儿还以为是个绝世好男人呢。
毕若珊:而且这女的长得一般啊,他瞎了吗?我一开始还不敢相信以为是妹妹什么的?
毕若珊:这世界魔幻了,放着校花不要去找个这样的女人?
其实平心而论,秦乐之长得不丑,皮肤白,脸小,下巴尖尖的,还有一双丹凤眼。
换做别人,会觉得是个清纯小美女。
只是在毕若珊眼里,大学四年天天看着郑书意这样的明艳大美人,秦乐之这种清汤小菜就不够看了。
毕若珊:你们怎么分手的?
郑书意:他劈腿了。
毕若珊:?
毕若珊:就劈这女的?
郑书意:嗯。
毕若珊:我看他是脑子劈了吧?
郑书意:因为这个女的家里很有钱。
毕若珊:哟,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毕若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凤凰男就不能搭理,他说涅槃就涅槃了!把你烧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和毕若珊结束对话后,郑书意脑子里嗡嗡作响。
有人同仇敌忾,那种情绪就会被无限放大。
她坐起来,捏着手机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所以打开微信里的手机通讯录。
看了一圈,没有时宴的好友信息。
行。
她又复制时宴的手机号码,依然搜不到他的微信。
看来是设置了无法通过号码添加好友。
郑书意牙痒痒,只能打开全是验证码和垃圾信息的短信框,给时宴发了一条短信。
郑书意:我到家啦_
郑书意:时总你休息了吗?
直到洗完澡出来,短信箱里也没有动静。
深夜,郑书意被某种意识牵引着,迷迷糊糊地醒来。
她伸手在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半眯着眼睛打开短信看了一眼,时宴依然没有回复她。
她双眼快支撑不住,手机从掌心滑落时,人也彻底睡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枕边的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
即便是这么小的一个动静也惊醒了郑书意。
她眼睛实在睁不开,就眯了一条缝,掏出手机一看,是来自时宴的短信。
郑书意欣喜若狂地打开短信。
时宴:
td
郑书意慢慢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啊啊啊时宴你有毒吧!!!
郑书意气急败坏,用力把手机扔出去。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郑书意猛然睁开眼睛。
黑暗中,她又眨了眨眼,渐渐看清了透过窗帘照进来的光亮。
意识渐渐回笼,她又伸手去摸枕头。
手机还在。
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新进消息,时宴的短信对话框里,依然没有回复。
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
时宴没有真的回复她“td”。
什么也没回。
可郑书意还是被梦里的时宴气到不行。
夜半无人,大雨滂沱,一只刻着铭豫银行标志的签字笔被郑书意折断,准确地砸进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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