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修岳收到老爷子消息。
【晚上回家一趟。】
不用想也知道苏素丽把办公室的事儿告诉了老爷子, 晚上回家要问话。
李修岳以前经常因为公司事情被训斥,这两年得心应手,很久没挨骂了, 老爷子大权在握, 一直没放给他,所以李修岳在公司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晚上把云初送到小巷子,他瞧着云初解安全带,云初解开没有直接下车, 回过身问他:“白天的事, 没什么坏影响吧?”
“什么影响, ”李修岳沉『吟』了会儿, 实话对她说, “我等会儿要回趟家。”
“回家做什么?”
“挨骂。”
他说到这先笑笑,从旁拿起香烟盒, 颠出来一根,落车车窗,咬着烟嘴看外面, “你现在还经常被说教么?家里会给你上思想政/治课么?”
说完看过来。
云初想了想,“十八岁以后就不会, 以前管的很严。”
“我现在,”他按着打火机,语气淡淡的,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儿,“时不时还要听我爸,给我上课……”
他吸了口烟,“像今晚, 十有八九逃不过。”
云初心想你是家族企业,自然跟我们寻常家庭不一样,虽然云初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在未南有头有脸,但怎么也不可能有李氏集团大,况且她不用继承家业。
只能安慰他:“看在钱的份上,听你爸上课就听你爸上课,人家上课都拿钱,你不需要拿钱,反过来还给你钱。”
这想法跟他不谋而合,李修岳笑着看她一眼,没说话。
云初下车,李修岳开车绝尘而去。
到李宅六点多,傍晚时分,送云初的时候天边云霞还是浅红『色』,眼下变成深黑红,像被霜打了枫叶,红透之前的样子,他把车子挺进车库,拉开车门下来。
花园白天刚浇过水,草坪卷着湿漉漉的寒气,眼下这个季节,不管如何精细护理,花草都到了枯萎的时候,就算还能绿几天,也是强弩之末,经不起几天秋霜的折腾。
他有些冷,搭在裤缝处的手攥成拳头,门口站住脚,双手推门。
苏素丽在餐厅端坐着,听见开门声,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侧耳听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动声『色』低头,继续捏着勺子喝汤。
碗里是中午阿姨煲的鸡汤,保温桶没装完,剩下一小碗,她都没来得及喝,趁新鲜赶紧送到公司,没想到李修岳不接她的电话不是忙工作,是在公司忙女人。
想到这里也没心情喝,推开碗,拿餐巾纸擦嘴角,李修岳这个时候正好走到眼前,瞧一眼母亲,主动说话:“喝什么呢?”
苏素丽只抬了抬头,“你爸爸在书房等你。”
李修岳站在半米外,往书房望一眼,他没做耽搁,把外套脱掉扔沙发上,扭身朝书房走。
家里统共两个书房,准确说,李修岳的书房在楼上,紧挨着卧室,而父亲的书房在楼下。
不过自从李修岳搬出去,楼上的书房闲置,就都被父亲征用了,他在楼上看书办公,在楼下书房练习『毛』笔字。
既然现在在楼下,那肯定是和工作无关,李修岳敲敲门,一推开就闻到浓浓的『毛』笔墨水味。父亲手执『毛』笔,桌子前站着,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看他,低下头继续写字。
李修岳背手,从一侧绕过去,歪着头细瞧。
写的是范仲淹的《渔家傲·秋思》,刚下写到“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的“闭”字,李修岳进来打『乱』思绪,父亲刚沾了墨水没来得及下笔,一滴墨水滴在宣纸上,好不巧,还是吸水『性』很强的生宣,晕染了好大一片。
父亲兴致被打扰,没心情再写,“啪”一声脆响,『毛』笔扔到砚台上。
李修岳轻轻动了动眉梢,松开背着的手,没说话。
父亲垂着眼,拿桌子上的湿『毛』巾擦手,书房安静极了,擦完扔下『毛』巾,“知道我为什么今晚让你回来吗?”
李修岳摊手,“您说。”
*
苏素丽等李修岳进书房好几分钟,才悄悄从椅子上下来,阿姨询问晚上想吃什么,她皱皱眉,手指抵到嘴边,示意她别说话。
以前父子俩谈事情,苏素丽从来不会关心,这次事情特殊,她想知道的总办的人是谁,希望李父好好教训李修岳,又担心李父太严厉,左想右想,走到书房门口,头抵着门,附耳去听。
尽管隔着一面木门,还是能听到书房内的训斥声。
李修岳父亲就着李修岳在公司办公室『乱』来的事,把他一番指责,李修岳从始至终没吭声,李父骂完,书房陷入死寂。
安静了大概有几分钟,苏素丽怕就此结束,等下有人出来,往后退半步,正要走,就听李修岳坦然一笑,“……年轻气盛没分寸,那个劲儿上来有些昏头,这也至于您发那么大的火儿?您是过来人,比我清楚,顶多再过几年就淡了……”
李父看他许久,冷着脸没说话。
苏素丽见状扭身去客厅,刚走没两步就听见书房门打开,李修岳出来,脸上没什么特别情绪。
她站在龟背竹旁边,拿起抹布一片一片的擦龟背竹的叶子,李修岳去厨房冰箱拿了一瓶纯水,拧开喝,她侧头看看,等李修岳出来,才柔声说:“我听小陈说,下午有个小姑娘找你,还是你亲自去接,亲自拎包带回去的。挺喜欢的话,就带回来,这样吧,这个周末,一起来家里吃饭。”
李父站在身后,一言不发。
李修岳有些意外,侧头看看两人,他噙着笑拧上瓶盖,也没说话。
苏素丽一反刚才的冷脸,通情达理许多:“就这么说定了。我打电话让苏离周末也过来,人多了热闹。”
李修岳转过身,看着苏素丽,慢慢拧起眉。
*
李修岳这晚留宿没走,阿姨做的鲫鱼汤味道很好,就是咸了,他多喝了一碗,半夜被渴醒,下床去倒水,经过楼梯口,听见楼下客厅有人说话。
他端着水杯走过去,几个字眼听到耳朵里,又扭身回来。
楼下苏素丽跟李父一对一答。
“我以为修岳现在有分寸了,没想到还这么『乱』来。”
“又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姑娘?”
“我哪里清楚啊,他从不跟我谈私人感情。”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让来家里吃饭?”
“这姑娘我还没见,白天这事一出,一点儿好印象没有……来家里只是哄修岳的,回头我去谈,赶紧把这小姑娘打发了。”苏素丽拍了拍他,“修岳打小喜欢长发,就我给你提的,黑长直,小姑娘可文静呢……大家闺秀的风范……”
“你以为他这么听话,你让带回来带回来?”
“不带回来我就让小陈去打听,到底是谁让修岳干出来这样的事!”
李修岳端着水杯,水温透过杯底传到手心,他送到唇边喝两口,扭身回卧室休息。
第二天一早,李修岳打着领带下楼,阿姨已经准备好早餐,中式豆浆油条小笼包,西式牛『奶』黄油面包片,他走到餐桌旁,起身去倒咖啡。
苏素丽念叨了句:“一大早就喝咖啡啊,咖啡喝多了脸『色』暗沉。”
李修岳看一眼杯子,顿了顿才往嘴里送。
吃过早餐,他拿上钥匙外套出门,苏素丽追到门口,柔声嘱咐:“别忘了周末带小女友回来吃饭。”
李修岳眯起眼,静静的看她半晌,想说什么,这个时候苏素丽被灌了一口冷风,上次嗓子痛还没好利索,捂着胸口又咳嗽起来。
他欲言又止,叹口气什么都没说。
苏素丽没别的本事,每次生气都会血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