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句扶的话,冯永不禁失笑道,“何来这般夸张,不过是大略定下方针,以及推演战局罢了。至于最终临阵对敌,胜负还是要靠领兵之人。”
“能定下大略方针,推演战局就足矣!”
张嶷却是同意句扶的说法,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一份巨大的地图,他这辈子何尝见过这等制作精细无比的地图?
“夫战者,不外乎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不可测。就人和而言,夷人兵不足训,器不足惧,唯恃地险尔。有了这舆图和沙盘,夷人唯一所能恃仗者,便不足为虑。”
这年代的地图极其粗糙,随意画条线就是河流,再画条粗点的线就是山脉。
更不用说什么比例尺等高线等比线。
幸好诸葛老妖平越雋时,曾实地考察过越雋地,并且令人制作出越雋的沙盘图。
冯永作为越雋长史,又要率军去平乱,自然有资格拿到越雋各种资料。
再加上鄂顺和高远又是越雋夷人,熟知当地地理。
所以冯永这才能制作这么一份地图。
作为权贵二代的带头大哥,冯永被人安上了深谋远虑,心狠手辣之类的称号,就连赵广有时都觉得兄长深不可测。
但冯永深知自己的底细,最多也就是占了个知晓未来,还有眼界的便宜。
真论起玩权谋,诸葛老妖一只手能吊打他这种渣渣一群。
但没关系,他知道后世有一个部门,叫参谋部。
参谋部门的成员来自各个部门,各个基层,它的成员需要确保指挥官能了解军队各个方面,同时还可以帮助指挥官制定各种情况的应对方式。
冯永还知道有一种制度,叫联合会议。
联合会议能最大可能地集众人之智。
季汉后期,人才凋零,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在质量上,都远远比不过曹魏。
要想弥补自己的缺陷和人才的缺少,成立联合参谋部,集众人之智,是目前冯永唯一所能想到的办法。
而要成立联合参谋部,除了要聚集才能出众的人才之外,还需要大量的基层识字人员。
南乡士卒,刚好符合这一个条件。
等识字的南乡士卒经过战争,逐渐成熟之日,就是联合参谋部正式成立之日。
拿出地图和沙盘,召集王训黄崇张嶷句扶过来一起探讨,只是冯永对联合参谋部制度的第一次尝试。
同时这几人也是冯永平定越雋的最主要助手,所以冯永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在越雋的战略意图和未来对越雋的施政方针。
虽然张嶷和句扶可能还没有达到后世史书上的那种能力高度,但天分在那摆着呢。
半成熟体的两人通力协作,再加上王训黄崇在旁协助,这份阵容对于越雋的夷乱来说,已经算是豪华套餐了。
冯永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战略意图提出来,然后放手让他们几人去实施,同时在自己的权力范围之内,给他们提供最佳后勤保障,以及不让外界因素干扰到他们就行了。
相信处于奴隶半奴隶社会阶段的越雋夷人,面对优秀将领所率领的汉军,不会有太多的抵抗能力。
关键就在于,平定之后如何治理。
这也就是诸葛亮为什么选定冯永去治理越雋的原因。
毕竟有南乡的例子在前。
大量的汉胡夷混杂,从最开始担心会产生汉胡矛盾,造成民乱,到南乡一跃成为汉中最繁华所在,甚至还能从中训练一支精兵出来,仅用了三年时间。
更别说还带出了赵广李遗王训李球等等一大堆年青俊才。
冯永的这份能力,莫说是大汉的其他人,就连诸葛亮都惊叹不已。
冯郎君年少高才,上马领军,下马抚民,善识人,会用人,在大汉朝廷的官吏中已经成了共识。
所以冯永以这等年纪封侯,同时牧守一方,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意外,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受到重用的人往往担子很重,很累人。虽然不用亲自上阵杀敌,但管理后勤也是一件很烦琐的事情。
所需粮草、征发的役夫、武器、盔甲等等,虽然底下有数目报上来,但各种文书帐薄总归是要冯永亲自过目的。
幸好有阿梅这个高级秘书兼生活密友帮忙,再加上魏容的协助,这才轻松了不少。
就在冯府上下都在忙着给主君去越雋上任做准备的时候,只见官道上下来一队车马,直直就向庄子上驶来。
“娘子回府了。”
这个消息被极快地传到府中。
前脚才有下人把消息传递给冯永,还没等他起身,只见门口光线一暗,一个高挑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阿郎。”
清幽而略带急促的声音响起。
“咦,三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冯永惊喜地起身问道。
归宁少说也要三日,没想到这才第二日,关姬就出现在府中,让冯永当真是意外。
“越雋卑水的军情报到丞相府,阿兄得知后就与妾说了,估计阿郎这几日就得去越雋,故妾这才着急回府。”
冯永一听,心道就凭这一个推断,关兴能让诸葛老妖看重,果然是有道理的。
再看向关姬,只见她一副小妇人打扮,再不是以前的女扮男装,别有一番女儿姿态。
冯永心里微微跳快了三分,上前扶着她入座,又给她倒了一碗茶,笑道,“去越雋不是早就定下来的事么?早几天晚几天有何分别?”
“阿郎打算何时启程?”
关姬拉着冯永在她身边坐下,关切地问道。
“过几日就走了,还有一些事没办完,办完后就启程。”
冯永脸上略带着遗憾,又有些歉然道,“时间有些紧,只怕不能多陪细君了。”
想起以前关姬总是跟在自己身边,充当保镖兼侍卫首领的角色,没想到如今与她成了亲,却是没了以前的方便。
此次冯永正儿八经地率军出征,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不伦不类地带着家属女眷。
关姬摇头,安慰道,“阿郎这是为国出征,妾既是将门之后,又岂能拖阿郎后腿?”
说着,关姬握住冯永的手,柔声道,“妾虽不能随阿郎去越雋,不过妾下边还有一个阿弟,武艺倒也不算差,对阿郎倒是仰慕得紧。”
“故妾想让他跟在阿郎身边,长长见识也好,不知阿郎意下如何?”
“细君还有一个阿弟?”
冯永惊讶道。
关姬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此人阿郎也是见过的,单名一个索字,字维之,家中行四,阿郎可唤他四郎。“
冯永:……
“不知细君想让他任何职?”
若是放在后世,冯永这种拿职务来任由亲属挑选的腐败官员,妥妥地是只大老虎,是要双规的。
但如今么,洒洒水啦!
“四郎的武艺不错,可做督邮。”
督邮者,传达教令,督察属吏,案验刑狱,检核非法,兼及捕系盗贼,录送囚徒等,无所不管,典型的位轻而权重。
“细君当真是……挑了个好位置。”
冯永干笑一声,
“阿郎只说允与不允。”
“允允允!”
冯永一看关姬神色,连忙说道。
反正都是自个儿能任命的职务,有什么不允的?
说着,冯永看了一下外头,嗯,没人。
于是便摸上了关姬的手背,面带猥琐之色,悄悄地问道,“细君让我这般徇私,却不知要许我什么好处?”
关姬媚眼白了一下冯永,“阿郎想要什么好处?”
“这个,这个……,呣,男人在世,不外乎财权色这几样,财我是不在乎的,反正别人也没我有钱。”
“至于这个权嘛,我还没弱冠呢,就已经替天子牧守一方,也没什么好奢望的了。”
“倒是这个色嘛,嘿嘿……”
冯永说着说着,口水就要流下来了,“小娘子,你懂的!”
“啐!大白天的说这个,你要死啊!”
关姬脸一下子就“腾”地红了,死命地推搡了一下冯永,逃也似地跑了。
看着关姬落荒而逃的背影,冯永得意淫笑一声,心满意足背着手走出去,与关姬方才成亲,这等风华绝代的女子,冯永自然也不愿意和她分开。
如今她主动提出来要跟自己去越雋,那正合冯永之意。
关索关维之,妙得很!
冯永回味了一下关姬的风情,这才叫道,“阿梅!”
阿梅的的身影很快就出现。
“去,去通知一声樊医工,等会跟我去一趟秦府。”
秦宓患的是气疾,虽然冯永不懂什么叫气疾,但听樊阿的解释,应该是呼吸类的疾病,比如哮喘之类的。
这种病在冬天的时候比较严重。
经过樊阿和李当之的治疗,再加上天气转暖,听说已经好转了不少。
前些日子答应了花鬘为她的马场拉投资,所以冯永在临去越雋上任前,打算去看一看这位蜀中官员的山头人物。
听到冯永亲自带着医工到来,秦府的大公子秦渊连忙迎出门来:“不知君侯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秦公子言重了,是我不告自来,我才是失礼之人。”
冯永哈哈一笑,“我不日将要去越雋上任,临走前想来看一看大司农,一来嘛想看看大司农的身体如何了,二来嘛是想听听他老人家的教诲,惊扰之处,还望海涵。”
“君侯乃是大人的救命恩人,秦府大门,随时为君侯敞开,何来惊扰失礼之说?”秦渊连忙说道,“大人已经在里头等候,君侯请。”
穿过前堂准备步入后院时,冯永的眼角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转头望去,只见有一人拿衣袖掩面,步履匆匆,正准备转过墙角。
“咦?那人不是杜家公子?”
冯永问了一声。
不远处的身影一听到冯永的声音,脚步立马加快,一下子就不见了身影,那样子像是有人在追赶他一样。
“确是杜文然,他比冯郎君早来一步,方才还在前庭与我相谈甚欢,怎么突然就不告而别?难道府上出了急事?”
秦渊也看到了那个身影,看了一眼冯永,脸上带着疑惑。
你看着我做甚?这是在你府上,又不是我赶他走的。
冯永瞄了一眼秦渊,心道你们两人的老子合伙坑我的事我就不计较了,难道你还想污蔑我咋滴?
贵客在前,秦渊自然不好去追杜祯,于是便继续领着冯永来到秦宓的病房。
这一回,秦宓的房间明亮了好多,知道冯永要来,他早早就坐了起来。
“永见过大司农,大司农身体可好些了?”
冯永连忙上前行礼。
秦宓的脸色比上回好了不少,闻言就是一笑,“前些日子老夫得君侯大喜一冲,身体竟是好了大半。”
“君侯不日要去越雋上任,又是一喜,这再一冲,就是想不好都难,看来老夫当真是命不该绝。”
“这是大司农有福气,哪是永的功劳?”
冯永谦虚地说道。
“不然不然。老夫的身体老夫还不知?老夫能吊得这一口气活在世间,全是因为君侯之故。”秦宓拍了拍榻前,亲热地说道,“君侯且坐跟前来。”
冯永正要搬椅子,哪知秦宓却是一瞪秦渊,喝骂道,“没点眼色的逆子!”
秦渊慌忙把在椅子搬过去。
秦宓这才对着冯永温煦地笑道,“君侯且坐。”
冯永有些尴尬地坐下。
“滚出去!”
秦宓又对着秦渊骂道。
秦渊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冯永,灰溜溜地滚了。
“君侯见笑了,”秦宓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怎的,一看到君侯这般年少有为的人物,再想想那逆子的庸碌模样,老夫就是生气。”
别人家的孩子啊……
“秦大公子生性孝顺,也是可堪称道的。”
冯永安慰道。
打骂都低头任之,这还不是孝顺是什么?
“也就剩下孝顺一样了。”秦宓脸上有些失望之色,“老夫去后,这秦府衰落之势,已成必然。只求他能守住耕读之本,莫要让秦家落成白丁之家就成。”
冯永一听,心里就是一喜,连忙说道,“有日出就必有日落,这世间岂有长盛不衰的道理?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儿孙自有儿孙福。”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秦宓赞赏地看了一眼冯永,“这倒是个好句。没想到老夫都快入土的人了,竟是没一个年轻郎君看得透彻。”
冯永装傻一笑,不接这个话,继续说道,“大司农若是当真想为子孙辈打算,晚辈手上倒是正好有个产业。”
秦宓眼中精光一闪,看向冯永,失笑道,“还真不愧是豪爽大方冯郎君,一开口就是能够传家的产业,不过看来这一回冯郎君的所求也是甚大啊!也不知老夫能不能出得起价?”
冯永“啧”了一声,“大司农何故出此言耶?”
“非是我说,而是丞相之言也。”
秦宓一下子就把大汉丞相出卖了,“昔日丞相曾有言,冯君侯若有赠于人,以后必会索求几倍以偿。”
说着,这病老头还一脸戏谑地看着冯永,“传家的产业呢,这几倍的偿还,老夫如何能还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