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宋锦继续想下去,那店主就冷冷瞧了宋锦一眼,她觉得宋锦气度不凡,穿着的又是锦衣华服,应该是什么达官显贵家的姑娘才是。
只是既然是达官显贵家的姑娘,怎么会来到这百姓云集的四平街,向她一个老婆子打听隔壁何忠的消息?
难不成眼前这姑娘真的是那何忠的姘头?
“姑娘,实不相瞒,我和何忠做了十多年的邻居了。我原以为他老婆死了,没有续弦,是个难得的痴心人,又一个人拉扯着闺女这么些年,过得很不容易,我也经常会过来接济他们父女二人。”
“何忠表面上瞧着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没什么坏心眼,没想到他竟然暗中勾搭上了徐国公府的丫鬟,还怂恿着那个丫鬟嫁与他,只不过后来他又反悔了,就把那丫鬟,杀死在了店门前。”
“今早鸡鸣的时候,我躺在屋里就听见了外头女人的哭声,想必就是被何忠哄骗的那个丫鬟。”
瞧着眼前的这个婆子说得绘声绘色的,要不是宋锦相信何忠的为人,只怕连她自己也要相信那个丫鬟是何忠所杀了。
何忠是个吃苦能干的人,心中思念亡妻,对闺女也极为疼爱,这就是他这么多年未曾续弦的缘故。
所以宋锦相信,杀害徐国公府丫鬟这件事,绝不会是何忠所为,必定是有人为了报复,刻意栽赃在何忠头上的。
而栽赃陷害何忠的那个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徐慧!
她没想到,徐慧竟然是如此记仇的一个人,这么快就报复来了。
不过她也不带怕的,区区一个徐慧,她还未曾放在眼里。
宋锦看了一眼面前这个麻脸婆子,这个婆子的嘴,可不是一般的厉害,也不知她到底是亲眼瞧见,还是没亲眼瞧见。
只怕就是眼前这个婆子,和顺天府的那些个捕快衙役说了,那些人才会把何忠带走的吧?
她真想狠狠地暴锤那个婆子几下,让她会说话就好好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顾念着原主原先的言行举止,宋锦也就没有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但眼前这个麻脸婆子,她也不会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放过了她。
宋锦脸上勾了一抹淡笑,对着那个婆子呵呵笑了几笑。
“敢问店主,你是亲眼瞧见了何忠杀人,还是听别人说,何忠杀了那个丫鬟?”
“还有就是,大早上你不起来开店,缩在屋里,听鸡叫?”
被宋锦这么一说,那个婆子当即哑口无言,还好此时香烛店里已经没了旁人,不然那个婆子,当真尴尬得紧。
麻脸婆子想要说话,顿了几顿,才开了口。
“姑娘,我虽未亲眼瞧见何忠杀了那丫鬟,也没听旁人说起,何忠杀了那丫鬟。”
“但我平日里坐在店里看店的时候,就见过那丫鬟和何忠眉来眼去的,一看就是心中有鬼,不然也不会,何忠每次见她,都是偷偷摸摸的。”
婆子解释完了宋锦的第一个问题,又来解释了第二个。
“姑娘,敢问你是顺天府的什么大官?连老婆子起不起来开店,缩在屋里睡觉这件事你都要管,你管得还真是宽呀!”
倒是宋锦小瞧了眼前这个婆子,说起话来,倒是不比府里那些个积年伺候的老妈妈要差!
不过她既然有心教训一下那个婆子,就不会怂。
“店主既然没有亲眼见到何忠杀人,那又是如何断言何忠杀人的?”
“若是此案查到最后,杀人的不是何忠,那么店主,你说这些话,可是要负责的!”
宋锦话音刚落,那麻脸婆子面上就有些犹豫,似乎是拿不准自己心中的主意。
她的确没亲眼见到何忠杀人,但她都和捕快衙役都这样说了,难不成要她自己和官府说,是她自己说错了话,官府抓错了人?
可她这样坦白了,到时候进大狱的可是她了,到时候只怕官府不会轻饶了她。
宋锦也瞧见了那婆子面上的犹豫,知道她现在心中必定摇摆不定,她要适当给那婆子迎头一击。
“店主,若是你老老实实地和官府说清楚,讲明白,何忠也不会被人抓走,现在你知道了内情,却不愿意说出来,只怕官府也要连你一起治罪的。”
听到“官府治罪”这几个字,那婆子当即腿一软,差点就要摔下来。
及时搀住了身旁的竹椅,婆子顺势坐到了竹椅上。
“姑娘,若我说了实话,官府就会对我从轻发落吗?”
婆子此话一出,宋锦就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自己击破了,如今只需那个婆子说了实话,就能帮何忠证明清白。
不过此事的内情到底如何,她还需要仔细调查清楚。
宋锦出了香烛铺,看了一眼身后屋门紧闭的白绢坊,在心里暗暗叹了几息,终究是坐上了绸缎庄李管事为宋锦备好的马车。
瞧着宋锦自上了马车,就没有说话,白荷以为自家姑娘是在想事情,就没有打扰,吩咐了车夫调转了车头,准备回府。
“姑娘,白绢坊发生这样的事,姑娘还是要快些禀给夫人才是。死在白绢坊门前的丫鬟,毕竟是徐国公府的丫鬟,就算不是何管事所为,也应该差人查清楚,还徐国公府一个公道才是。”
白荷说着话,轻轻拍了拍宋锦有些僵硬的肩膀。打开了食盒,把食盒里头那个还冒着热气的葱油饼,递给了她。
“姑娘,这葱油饼是姑娘爱吃的,姑娘赶紧尝尝!”
宋锦接过了葱油饼,却没有动口。
如今她心里还在想着如何解决了白绢坊的这件事,哪里有心情吃什么葱油饼?
把葱油饼又递给了白荷,宋锦靠在身后的软枕,轻轻闭上了双眼。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了几转,又停下来了。
宋锦也被这吵闹声给吵醒了,睁开双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荷,就问道。
“又出了什么事,怎么马车又停了?”
白荷没有说话,反而是马车外头,传来了一阵爽朗的声音,是陈锦然身边的长随小厮文山的声音。
“宋家二姑娘,我家公子吩咐我过来,是有事要交代二姑娘的!”
文山说着话,白荷就拉开了车帘。
只是文山没有上车,而是站在车下,和着车里的宋锦继续说道。
“宋家二姑娘,那箱子里头是我家夫人惯穿的绣鞋。我家公子曾拜托过宋二姑娘,帮我家夫人做一双鞋子,但姑娘不清楚我家夫人的尺码,就托我给姑娘送过来了。”
“我家公子说了,还请宋二姑娘早些动工,若是耽误得太久,可就不好了。”
白荷接过文山递过来的箱子,打开一看,果然是双女人穿的,绣了鸳鸯戏水图案的红绣鞋。
宋锦点了点头,示意白荷收下箱子,又继续让车夫启程了。
白荷把那个箱子,摆在了宋锦的身旁,宋锦一只手倚在上面,另一只手则是捧起了茶盏,还没有喝上几口,又放了下去。
“回去之后把那双绣鞋摆在我的绣筐里,若是我得了空,就帮陈家夫人做双绣鞋。”
“只是这件事不许让夫人和老爷知道,若是让夫人和老爷知道,我们和陈锦然之间发生了这么多,只怕到时候该说不清了。”
“咱们家一门心思要和陈家退婚,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生这种幺蛾子,让夫人老爷大姑娘的筹划落空了。”
宋锦怕白荷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又叮嘱了她几声。
宋锦知道,其实早在自己醒过来之前,宋老爹就已经和赵氏,宋芸,宋谦行商量过了,把原主和陈家的那桩婚事,给退了。
陈家对原主无意,再加上原主和纨绔子弟连墨私奔的那些事,谁家还愿意迎娶这样胆大妄为的女子入门?
但陈锦然已经来招惹她了,她往后还是能避则避,不然她和陈锦然之间的关系,想说清楚,可是难了。
回到宋府,白荷先带着宋锦回了自己的小院子,伺候着宋锦沐浴更衣后,又给宋锦带着路,去了赵氏的院子。
赵氏在屋里设了蒲团,此刻的赵氏,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
李婆子给宋锦搬了绣凳过来,宋锦给赵氏行了礼,就坐在了绣凳上。
赵氏没开口说话,宋锦也不好得先开口,问了身边的李婆子一句。
“李妈妈,我娘这打坐要坐到什么时候?她可有同你们几个说了?”
李婆子摇了摇头,显然不知道。
连她这样在赵氏身边贴身伺候的,都不知道赵氏要打坐到什么时候,她该等到什么时候?
难不成要等到天黑?
看了一眼外头艳红无比的晚霞,如今离天黑,还有两三个时辰,难不成要她再等上两三个时辰?
宋锦真想扯大嗓门,把赵氏的婚喊回来,但又怕得罪了她,只能轻轻磕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似乎是把魂游太虚的赵氏,给拉了回来。
“锦儿怎么了?听你咳了一声,莫不是病了?”
赵氏突然睁开眼,把坐在赵氏身边的宋锦给吓了一跳。
“娘亲,锦儿没病。锦儿今日过来,是想要和娘亲说说白绢坊何管事的事。”
“今日我去四平街视察的时候,有人和我说,何管事杀了徐国公府的一个丫鬟,人已经被顺天府的衙役带走了,此刻正在顺天府的大牢里。”
宋锦说着,细细观察着面前赵氏的反应。
“这件事白绢坊那边已经差人过来递消息了,人不是何管事杀的,顺天府那边我差人过去打交道了。既然人不是何管事杀的,顺天府会秉公办理,不会冤枉了他的。”
赵氏的反应很淡,显然心中已有了法子,才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