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沉脸扫视着场内,发令道:“把所有闹事的人都给我押了!”
中军营的人立时涌上,把孙尚所辖的北城兵马司的人连同刘御史这边几个都察院的人一并圈住。鲁国公不敢怠慢,急急忙忙指了就近的曾密去搬椅子凳子,让护国公坐下审问。
护国公大刀阔斧在场中坐下来,指着孙尚,“你出来!”
孙尚得令走出来。护国公道:“是你领头闹事是吗?”
孙尚道:“回都督大人的话,不是闹事,是都察院的人欺人太甚!这差事才办到一半,他们就说要怎么怎么论赏,活似我们五城营的人是白干活似的!这差事没法办下去了,所以卑职才会想跟他们理论!”
“孙指挥这话是说我们干扰了差事是么?”刘御史不服输地说道:“真正违抗圣上旨意的是你们这些粗鲁的武夫!动不动就嚷嚷着要打人,简直不可理喻!”
孙尚那边又有人开始帮起嘴来。
护国公一巴掌拍在面前茶几上,喝道:“吵吵嚷嚷地跟个娘们儿似的,当这是菜市呢!”
两边遂又怂下来。
荣恩伯睃着场下,悄悄扯了扯鲁国公的袖子,示意他一旁说话。
鲁国公遂觑着人缝儿与他退了出来。
到了校场角上的树下,鲁国公抹着汗道:“现在皇上派了中军营过来,肯定是大怒了,你又拉我过来做什么?”
荣恩伯道:“世伯。您别怨侄儿说话直,依我看今儿这事本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这么一闹,孙尚他们连内阁的面子都不给,这事也善了不了的。别说孙尚得受处置,就是你我十成十也要受连累。搞不好连五城营内部也要被下旨清查。”
鲁国公本就些头大了,听得这话竟然十分有理,便就六神无主起来:“那可怎么办好?这五城营里大都是勋贵子弟,大伙要是连这份差事都丢了,这朝中勋贵岂不是更没地位了吗?”
如今因着处境相同。所以勋贵们倒是前所未有的团结紧密着。所以这些年相互之间结亲攀戚,就是为着拧成一股绳儿,也好在朝堂还能占有一分份量,所以鲁国公对属下这些世侄世孙们。倒是真心的关照着。更何况他自己身为五城总指挥使。这事怎么也讨不了好,眼下又岂能不着慌?
荣恩伯长叹,说道:“这事我原本觉得不好。可是护国公一来,我却又觉得没那么糟了。您想啊,护国公也是勋贵,不过是因为这些年经营得好,所以跟殷家关系密切。而如今因着殷昱的关系,护国公府也不像从前那么高不可攀了。
“护国公这个时候因着自家利益,首先肯定不会与咱们关系闹掰,而咱们这些人都服他也都是事实。所以您看咱们能不能趁此机会把护国公留下来,率领咱们把清办娼馆这事给办完了?”
“让护国公领头?”
鲁国公愣住了。
“对啊,”荣恩伯道:“您想想,这件事我们正处在骑虎难下之时对不对?我们按旨严查了,又怕再惹出什么事来激恼皇上,若是不按旨严查,皇上肯定又会疑心我们是不是徇私枉法,左右我们都为难,还不如把这个烫手山芋就此转到护国公手上。
鲁国公闻言恍然一惊,是啊,只要请得护国公过来坐镇,那该查不该查护国公心里有数,他们照章办事既不存在担干系,到时候差事办好了,该给他们的赏赐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这岂不就是大大的好处么?
他不由得点了点头。
荣恩伯接着又道:“除此之外还有就是,这次我们两边闹开,往后少不了还会有摩擦,护国公留了下来,那么咱们的人和都察院有再多摩擦,也有了护国公裁断,用不着再闹到内阁和宫里去。而这次的纠纷,他自然会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一来,皇上对咱们不就有可能从轻处罚了么?”
听到此处,鲁国公已经止不住频频点起了头。
方才见到护国公奉旨前来时,他还觉得十分担忧,如今听完荣恩伯的分析,竟觉得皇上简直是给他派了位贵人来了!
他捋须沉吟了会儿,忽然又道:“那季阁老不是正在请奏皇上派遣护国公去东海么?他能答应?”
荣恩伯道:“世伯糊涂了,眼下这样的局势,季振元他们随时都可能把殷曜扶上太孙之位,这个时候护国公会想离开京师么?那东海也没出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有几艘敌船在蠢蠢欲动罢了,根本用不到护国公出马,他心下能有不答应的?”
这倒也是,鲁国公再次点头。若是换成他是护国公,这个时候也定会以保全自家利益为上。
他说道:“那这么说,咱们倒是既可以给护国公个理由留在京师,又能够解决燃眉之急了?”
荣恩伯挺胸道:“自然如是!”
鲁国公唔了声,挥手道:“既在这么着,咱们这就过去说说!”
护国公这里审完了孙尚正在审刘御史,这次负责督察协办的是靳永,而靳永是谢琬的表叔,又与殷昱过从甚密,既是自己人,他不免就口气和缓些。
这里鲁国公与荣恩伯回到场内,见着他已准备带人进宫复命,连忙上前跪下,说道:“都督大人慢走,还请移步营内,听下官一言!”
护国公跟鲁国公他们到底还有几分交情在,此次虽是奉旨办理,但是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
想了想,便就起身与鲁国公进了营。
这里左侧绸缎铺子楼上,谢荣也负手站在对着校场的窗口前。
庞鑫道:“老爷,鲁国公定然有诈,要不要回去告诉季阁老他们?”
谢荣悠然道:“不必。让他们诈好了。”
庞鑫颌首称是,又与他看着下方。
鲁国公引了护国公入内,请了他在上首坐下,然后顺手沏了杯茶给他,自己居然单膝跪了下去:“还求国公爷高抬贵手救救愚兄一回!”
护国公吓了一跳,扶起他道:“你这是干什么?”
鲁国公道:“我与国公爷是打小的情分,今儿的事你也看到了,愚兄无能,底下人闹得我是没有半点办法。这事闹到皇上跟前,定然少不了对我有顿责罚,如今咱们这些勋贵里也就护国公府还能盛宠不衰,愚兄是个三等公,便是任了这总指挥使,也时时如芒在背。方才多亏得国公爷前来才解了愚兄的围。
“我办事不力我心里自知,皇上处罚我也没罚冤。可是这案子还得往下办,如今都察院与咱们闹成这样,回头下面的人又少不了还会起摩擦,如此闹将下去,不但失了朝廷体面,也会让愚兄更加为难,到时可又如何是好?”
护国公听毕,也唔了声,说道:“那你想怎么办?”
鲁国公长叹,拱手道:“我想请国公爷出马,暂时坐镇五城营,率领五城营和都察院的钦差们共同完成圣上交代的差事!”
“你要我留下来率领?”护国公讶然。
这五城营管的是京师治安,他的中军营管得是国情军急,这两厢有干系么?而且关键是,他方才在宫里说让殷昱去还不如让他去时,皇上并没言语,显然已经是倾向于他这个选择了,这个时候他怎能又抽身出来帮他们理这些破事儿?
——慢着!这虽然是些让他看不上眼的破事儿,可是眼下如果能够担下这差事,他岂不是可以免去东海了么?
想到这里,他问鲁国公:“你们手上这差事,还有多久能办完?”
鲁国公道:“至少还得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去东海的将士后日就得出发了。
他睃眼瞧着鲁国公,虽然这厮打的也不是什么好主意,不就是瞅着这差事不好办,想找他出来顶缸么?不过跟能免去东海比起来,这些都是小事了。不就是查个娼馆?这大胤朝还有他霍达惹不起的官么?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恐怕不大好办哪,主要是皇上那里——”
鲁国公忙道:“皇上那里由愚兄去跪请!”
护国公摇摇头,“恐怕还不够。”
鲁国公想了想,走到门口让人把靳永叫了进来,埋头与他说了片刻,而后两人同往护国公面前。
靳永拱手道:“下官同意鲁国公的意见,请护国公出来率领我等完成这道旨意!”
护国公捋须起身:“这事不能你我作主,主要还是看皇上。皇上安排我到哪儿我就到哪儿,眼下我还是进宫复命要紧。”
说着便往外头去。
鲁国公忙道:“下官自然随同都督大人一道进宫!”
片刻后护国公便让人带着孙尚等人出了五城营衙门。
鲁国公他们这主意好是好,可惜不一定能凑效,他如今身上还兼着漕运那里的差事皇上都让他卸任,五城营手上这桩事能让他留下来?护国公并不抱太大希望。
但是希望小总好过没希望。
这里一行人马出了门,谢荣也转过身来,披上大氅下了楼。
庞鑫递了两锭银子给掌柜的,掌柜的点头哈腰将二人送了出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