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回来的时候又是深夜,谢琬早有准备,沏了浓浓的铁观音在等。
玉雪也温了参汤,不过谢琅表示已经在洪连珠屋里喝了来,也就罢了。
谢琬把今儿谢荣对洪连珠入族谱这件事的态度跟说了,然后道:“这件事就是他不跟我赌,我们也要阻止护国公出京,漕运这案子肯定藏着大秘密,说不定查清楚了这件事很多事情都会改变,所以你定要想办法问问魏阁老的意见。”
谢琅听得谢荣竟然如此刁难,心里气愤,但是却也控制住了,说道:“魏阁老今儿跟段阁老沈阁老都一起商议过此事,也都觉得护国公不能出京。他若出京漕运总督一职必得卸下,如此一来,我们查这事就会受到很大阻力。”
果然魏阁老他们的想法跟她一样,季振元支开护国公是为了漕运案子。那这样看来,魏彬他们一定会在朝堂上极力劝阻皇上。不过,现阶段在两情这样的大事面前,他们提供的理由只怕会显得有些苍白。
她想了想,说道:“魏阁老他们已经向皇上劝谏了么?”
“今日三位阁老已经联名上书了,以的是漕运关系是我朝南北经济运作,不宜轻易换人,可是季振元他们那边则以东海一直是护国公掌领,倭军也只惧护国公威名为由极力举荐,皇上如今应该也陷于两难境地。”谢琅凝眉道。
这样的局面似乎在意料之中,而皇上仍在两难。说明他也没有更好办法。的确,如果护国公率兵东去,很可能会对倭寇造成强大的打击,而若是换个将领,不一定能取得这样好的效果。
她忽然道:“太子殿下呢?他的意见如何?”
自从赐下采薇给谢荣之后,她就开始重视起太子态度来,这样大的事,他不应该没有意见。
谢琅沉吟道:“据说太子殿下并没有对此发表明确意见,而只是在皇上当着大臣们问起他时,说了一句话。他说‘按理。倭寇们也是该敲打敲打了’。”
“就这样?”谢琬愣了愣。
“就这样。”谢琅点头。
谢琬很无语。这话听起来说了像是没说,而细究之下,却又像是只说了一半似的,那剩下的一半是什么意思?按理该敲打了。可是又因为什么原因。暂时不能敲打么?这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要不。你去问问殷昱的意思?”
她说道。
总之这件事情必须做成不可,而殷昱是最了解皇帝和太子的人,也许他会有办法也未定。
殷昱此时的确也在思考着这件事。
骆七的案子他查到一半。桌上正堆放着一大叠骆骞他们搜集来的资料,而这个时候季振元突然提议支开护国公,这实在很容易让人猜想到他的居心。
“庞白准备一下,去护国公府。”
他拿起那叠资料起了身,大步出门。
一路驾马到了护国公府,护国公也还在书房与世子霍世聪以及三子霍世栋说话。听说殷昱到来,霍世聪兄弟随即起身迎到门口。
殷昱点头唤了声“舅舅”,走进屋来跟护国公行了个礼,然后道:“去东海的事情,外公有什么想法?”
护国公哼了声,背手从书案后起了身,说道:“东海那边没什么大事,派你二舅过去足以应付,季振元这老不死的,想来个一箭双雕,可惜我身为朝中将领,于此事上只能听凭皇上分派,否则的话,必是也要出面与他理论理论的。”
殷昱默了下,说道:“这么说,外公是做好了东征的准备了么?”
护国公沉哼无语。
霍世聪道:“不是我们想去,而是皇上被清查娼馆那事气伤了龙体,这才刚刚痊愈,东海又出事,就是朝廷不同意,太子殿下为了皇上龙体,也会同意让父亲去。所以我们方才在这里,议的便是父亲东去之后护国公府该办的事宜。”
护国公亦回头望着殷昱,“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殷昱沉吟着往前走了一步,把怀里的那叠资料拿出来,“这是我让人暗中验过骆七的尸体后得出的结果,从骆七尸体上留下的湿疹来看,他失踪被囚的地方应该是处潮湿的暗室,而从他指缝里留下的青苔来看,这处暗室还应该是类似水牢的地方。
“其实这些目前都不重要,因为抓骆七的这人显然跟我们是没有冲突的。重要的是,骆七一死,他背后那人的线索便就此中断了。而刚好在骆七死后不久,东海便赶巧出了事,东海一出事,季振元就有足够理由支开您,这事看来顺理成章,但是我觉得,这伙倭寇搔扰得也太及时了。”
护国公父子同时凝眉:“你的意思是,季振元他们与倭寇有勾结?”
“这个很难说。”殷昱抱臂道,“通敌卖国是诛九族的谋逆大罪,古往今来敢做这种事的并不多。我只是觉得巧合。而就算有这种事,有勾结的人也不会是季振元,他家儿老小都在京师,而且他在朝中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霍世聪兄弟望着护国公,护国公沉吟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如果确有其事,那我此去东海指不定就会落入他人圈套。看来,我们还真得想办法推掉这件事才成。”
霍世栋忙道:“不如父亲装病?”
护国公哼道:“偏偏这个时候病,是要让御史参我贪生怕死么?”
霍世栋咳嗽着退下。
殷昱道:“季振元他们以保边的帽子压下来,咱们确实不太好推托。这件事,我们还是得朝皇上这边着手。不过我也是没有头绪,因为这事事关边境安宁,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挺身而出。”
他眉头紧结着,眼里有着甚少有的愁烦。
护国公叹了口气,说道:“魏彬他们也在想办法,先看看再说,万一不行,只能我去东海,京师这边有你舅舅们,应该也出不了大事。”
殷昱点了点头,眉间却并没有松下半分。
回来路上经过枫树胡同,他在紧闭的谢府门前勒了马。
他生命的前十八年里遇到过难以决断的事情数不胜数,可是从来没有一刻令他有眼下这样无比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在这样心烦的时刻,光是想想住在这府里某一处的那个女子,想想她的沉静果敢,都不由得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他终于开始有了孤单的感觉,只因为他想念的那个人在屋里,而他却在屋外。
“主上,要进去坐坐么?”
骆骞问道。
他盯着那门看了会儿,摇摇头,却是驾着马到了门前,翻身下马走到门槛前坐下。
只有几个月就成亲了,他希望能够明正言顺地跟她探讨他所有开心和烦恼的事情。即使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她见面说话,即使思念很苦,他也甘之如饴。
月下门庭前,独坐在门槛上的影子孤单而瘦长,而月夜静静,让人期盼永夜。
谢琅去找殷昱是翌日夜里的事情,回来后他直接去了枫华院。
“殷昱去过护国公府,商量后也觉得没有什么把握打赢这场仗,皇上如今仍在护国公与威远将军傅恪之间徘徊,傅将军是魏阁老举荐的,此人原先也在东海呆过多年,作战经验丰富。但是在季振元他们的轮番劝说下,皇上显然还是倾向于护国公。”
谢琬并没有太多意外的感觉,目前来看,季振元等人为了支走护国公,定会把东海敌情夸张化,皇上为了维边,不出意外的话定是会定下护国公。
可是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东海并没有发生战事,就算这世世事有了变化,倭寇那边也不可能会在短短十几年迅速发展到又可以卷土重来的地步。所以东海理应是没有什么大事的,也根本用不着出动护国公。既然如此,那看来这个“意外”就得由她来制造了。
这件事的最终决策者是皇帝,要想使得他打消派遣护国公东征的主意,就得想办法让他觉得护国公去不合适,或者说朝中少了护国公不行。
她本来想过既然护国公身任漕运总督,那么只要在漕运里弄点事出来,说不定会让皇帝不得不留下护国公收拾烂摊子,可是再一想,又不成,季振元肯定会就此事以监督不力的名义参护国公一本,劝得皇上干脆免了护国公的职,那样的话就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要办成这事,只怕还得借用借用五城兵马司。
翌日大清早,趁着谢琅还没出门,她到了正院。
“靳表叔现在正与荣恩伯他们共同查办娼馆之事,如今办得怎样了?”
谢琅道:“前阵子因为接连捉出好几个要员,皇上都给气病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头疼着,不知是该往下查还是不往下查呢。”
谢琬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给他们出个主意。”
谢琅也笑:“你有什么主意?快快说来,我好去跟表叔讨赏。”
谢琬朝他招手,让他附耳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