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感到惊愤的就是魏夫人,据说当场就把魏暹叫进去罚跪了三个时辰。
然后便是与谢葳定了亲的李固府上。
李夫人听得丈夫说起这桩事,手上一碗茶顿时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谢葳跟魏暹有染,这种事没传开都已经让人无法忍受,如今这都传遍了京师,这亲还能结吗?而且关键是如今季振元与沈皓他们已成水火之势,这李固是沈皓的手下,如今夹在中间不已成了夹心饼?
李夫人腾地站起身来:“没想到那谢葳竟是这种人!谢荣竟是这样的教女无方!枉我看走眼了,去请媒人来,我们要退婚!”
四叶胡同这边还是一派安静。
黄氏一向深居简出,近来又与谢荣不甚和睦,因而更不想去打听这些事,下人们也都知趣地不去提及。本来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当李家遣来的媒人上门,她就是再迟钝也要问个因由了。
“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竟使得李夫人这般看不上我们大姑娘,阁下说出来,我回头也好教训教训!”
说起来他们李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官户,只怕见了谢荣的面还要先拱手叫声大人,眼下这么样跑来退婚,这是当他们谢家好欺负么?本以为谢葳婚事从此落定,却不想这李家又是这般不靠谱,黄氏又急又气,说话难免重了。
这媒人却因为谢葳闹出的这事,来之前也颇受了李夫人几句斥责。心里正不舒坦,这里见得黄氏又这么说,当即就冷笑起来:“夫人这话可让我为难了。令嫒跟魏家公子那点破事现在闹得整个京师都知道了,都皇上都在过问,您如今反倒还来问我!
“依我说你们大姑娘也是该教训教训了,就这种德行,也难怪人家魏公子死都不肯要!”
媒人把话说完,立即扭屁股出了门去。
黄氏这里却被她几句话捅得手脚发凉,心知这里头有蹊跷,连忙把廊下戚嬷嬷唤来:“快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外头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季振元他们告的是魏彬。可是这种事难免女方受的影响大些,于是说起谢葳来是各种不堪,戚嬷嬷这里却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不忍心告诉黄氏母女。眼下见得逼到了眼眉上。便只好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黄氏听完。顿时两眼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谢荣回到府里,天已经黑了,府里气氛略有些紧张。
他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门。他越来越害怕回这个家了,他害怕面对黄氏,害怕面对谢葳。这些曾经都是他最疼爱的人,可是现在,他再说爱,已经不会有人相信了。
他想起黄氏那句话,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也不知道,他并不想改变,他只想朝着他的目标一步步前进,可是在他前进的路上,有着这么多的障碍。谢琬,魏彬,顾若明,如今又加上了个季振元——他对季振元也有恨,恨他的无情,恨他的冷漠,恨他的不留余地,恨他把话说得那么清晰!
你还没有本事保护你的家人——这句话就像刀子,刺破了他的虚荣心。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有资格了,可是季振元告诉他,你还没有。
他多么恨这句话,这说明他还要努力地往上爬,还要牺牲更多的东西去交换他的未来!
可是他恨又能怎么样?没有季振元,他什么也不是。
朝中那么多等着上位的官吏,他们不见得比他差多少,他不为季振元牺牲,自然有大把的人愿意牺牲。
“老爷?您回来了?”
庞鑫走到门口,惊讶地道。“太太晕过去了。”
谢荣抬起头来,晕过去了……是知道真相了吧?
他把马鞭递给庞鑫,缓缓地进了二门。
进了二门,看了人影绰绰的正院片刻,才能抬腿进院门。
丫鬟婆子见着他回来了,纷纷向坐在花厅的王氏通报。
王氏迎出来,迎面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语意里有几分急迫,但更多的,是一种莫明的高亢。是暗喜吧?黄氏病倒了,她就可以在家里指手划脚了。谢荣想。他这位母亲,从小对他的关爱就没有谢宏多,到了眼下,也还是舍不得给出一点点真心。
他没有享受到过母爱。他跟谢腾一样,都是被母亲抛下的孩子。
可是谢腾至少不像他,要看着自己的母亲偏心别的儿子,他不会知道那种因为得不到这种本该拥有的亲情而产生的自卑,得不到母爱,他只好祈求父爱,于是他努力地向上,努力地攀爬,终于得到了谢启功的全部关爱。
可是谢启功死了。
而偏心谢宏的王氏,到了这个时候,却又一心想要跟着他享福。
他真心看不起她,这就是个鼠目寸光的村妇。
他给予谢葳谢芸无限的疼爱,是为了弥补自己在亲情上的不平衡,他希望他的儿女是能够有安全感的。
可是,现在,他把这一切都毁了。
“老爷,太太醒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走到了黄氏门前,戚嬷嬷红着眼眶在跟他说话。
他推开门,黄氏坐在床头。原本秀雅的一张脸,一下子像老了十岁。
“你来干什么!”
黄氏见到他,立即坐起来,双眼圆瞪着,像是看着个宿世的仇人。“你给我滚!滚!”
她歇斯底里的大叫着,掀被跳下床,拿起桌的茶杯往他砸过来。
谢荣避也不避,茶杯接而连三砸到他身上脸上,终于在额角砸出个血洞,疼得他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黄氏看着顺着他额角流下的血,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慌张,她的眼神是冰冷的,不带一点感情。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从今以后,你住你的书房,我住我的正房。”
她走到门边将门大打开,如同盯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瞪着他。
隔着三步远的距离,黄氏的侧影还如那年乍见时玲珑,他还记得她曾经在枕边柔声地唤着他“夫君”,可是如今,她对他已经全然没有感情了。
谢荣眼泪绽出来,点点头,跌跌撞撞走出门。幽黯的长廊下传来他的低语:“保重,书蕙……”
廊下脚步声渐消,那人已经远去了。
黄氏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无声地哭出来。
有了魏彬被参之事,这几日的早朝气氛都有些凝重。
皇帝扫视了下方各人一圈,然后道:“听说大理寺查出漕运一案已经查到了工部头上,有人在工部见过那枚印章,工部是张扬所属,张阁老对此有什么说法?”
张扬弯腰道:“臣从未曾见过那枚印章在工部出现。不知道如今可有明确的证人或证据?”
皇帝哼了声,将面前一道折子丢下去,“你们这些人,开口闭口就是证据证据!你自己看看,这是靳永昨日参你和工部侍郎暗中与漕帮中人私下联络的折子!码头有人亲眼看见漕帮的人跟你们的人鬼鬼祟祟地往来!”
朝堂立时哗然,谢荣迅速地看向季振元,而季振元则凝眉不动。
张扬拾起奏本来看过,立即与郑铎一道跪下:“皇上明鉴!臣可从来没曾参与过此案!不知道看见这幕的人是谁?”
皇帝面色阴冷,看也未看他们,说道:“郑铎,你们家老四现在还薰千步香吗?”
郑铎猛地一怔,回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犬子还在定期薰千步香强身。”
皇帝冷笑一声,说道:“护国公,杜岑府上大宴的那天夜里,你的人是亲眼看到与骆七会面的人身上有七步香吗?证据何在?”
护国公站出来,朗声道:“启禀皇上,臣就是拿了七步香出来,郑大人也必然说是捏造的。皇上要证据,不如即刻派人前去码头骆七的住处搜查,看看是不是有另外出入的暗道即可!只要查得骆七确与人勾结,那么把骆七抓进大理寺严审,一定能审出来!”
皇帝嗯了声,说道:“大理寺正卿听旨!”
“臣在!”正卿窦谨站出列来。
“即刻带人前往码头,将那骆七押至天牢严密看守!此事靳永同有监理之责,如有差池,你们俩这官也不做了。”
“臣领旨!”窦谨与靳永立即退下。
季振元看了眼顾若明,顾若明随即也跟着退了下去。
这里皇帝喝了口茶,看了眼下方,接着又道:“那日是举荐的陕西巡抚张西平入阁?”
吏部尚书兼内阁阁臣杨鑫立即站出列:“禀皇上,是微臣举荐的张西平。”
皇帝哼了声,把手头一本奏折又让人递了给他,“这就是杨阁老举荐的内阁人选,三年贪墨朝中十万两银的物资!杨阁老还是先让大理寺把这案子审清楚了再提张西平入不入阁的事罢!”
殿内又是一片哗然。
皇帝道:“这次内阁补任之事,倒让朕看了台好戏!我方唱罢你登场,先是参魏彬纵子,后又是有人参张西平贪墨!朕倒要看看,你们这般狗咬狗,到底要给朕咬出多少腌脏事来!——散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