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妃依然稳坐于凤椅之上,眼睁睁看着郭太后朝自己步近。
“哀家有些日子未见你了,你可还好?”郭太后在念云的搀扶下,缓缓朝吴太妃靠近。
吴太妃看着跟前的郭太后,好一会儿才起身应道:“还好。”
郭太后深深看她一眼,而后理所当然地坐在方才吴太妃所坐的凤椅之上。她看一眼空寂的室内,感叹道:“时光荏苒,你与哀家都不复从前喽。”
吴太妃看着神色和善的郭太后,有些心不在焉。
以前她怎么就没看出来,郭太后这张无害的面容之下藏着一颗怎样恶毒的心?
可笑她事隔这么多年才现一件事,她的仇人就在自己跟前,而且还越过了她,成为这个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她知道,郭太后一直监视着长康宫的一举一动,所以她很自觉地待在长康宫,尽理不出去走动,以免让郭太后寻到自己的错处。
“今儿哀家听闻钱嬷嬷在后宫跑动,可是妹妹遇到了什么难处?”郭太后面容依然和蔼,说话也是轻声细气的。
她的这声“妹妹”,让吴太妃的心在瞬间揪了起来。
这个伪善的女人!!
“劳你记挂,我一切安好。”吴太妃虚应道。
郭太后笑笑:“有什么难处不要藏在心里,咱们做了一辈子姐妹,哀家至今也很看重妹妹。”
想当年,是吴太妃坐在贵妃椅上,她侍立于一旁听吴太妃说教;而今换她坐在贵妃椅上,是吴太妃在听她说教,可谓是风水轮流转。
“我也很看重你。”吴太妃心气高,当然喊不出那声“姐姐”,她没有郭太后这般虚伪。
一想到自己被郭太后蒙骗了二十年,拜郭太后所赐,她这辈子无儿无女,就连皇帝之位都被郭太后的儿子抢走,这叫她怎不恨?
只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只能不动声色,不能让郭太后现她已知道郭太后所做的恶毒事。
“哀家以为,再怎么说吴妹妹也该称呼哀家一声姐姐。”郭太后笑容温婉地看着吴太妃。
但在吴太妃看来,一些日子未见,郭太后变得老太龙钟,看起来像是七老八十一般,笑起来也面露狰狞。
是了,郭太后中毒了,哪怕被罗青拣回一条命,这个女人的身子也已伤了根本。
或许只要她再加一把力,郭太后就会死于非命。
既然郭太后会死在她的前头,她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
“姐姐说的是。”吴太妃关切地看着郭太后,仔细打量她的脸色:“姐姐脸色腊黄,印堂黑,看着像是病入膏肓之人,姐姐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郭太后被吴太妃一番话刺激后,脸色未变,“劳妹妹记挂,哀家身子不错,将来也会越来越好。”
郭太后看着吴太妃富有弹性、满是光泽的美丽脸庞,她再想起自己越来越显老态的脸,不禁悲从中来:“哀家只羡慕妹妹容颜不衰。只可惜先皇不在了,妹妹再美,亦无人观赏,真真是可惜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像是真心在替吴太妃婉惜。
吴太妃纵横后宫这些年,还从来未见过像郭太后这般伪善、这般让人恶心的女人。
她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怒火,她轻叹一声:“说起先皇,哀家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在前朝后宫二十年的时间里,哀家得到了先皇全部的宠爱。因为有先皇,哀家这辈子很值。说起来哀家对不住的人是姐姐,先皇最关注的便是哀家,以至于冷落了姐姐二十年,让姐姐即便不在冷宫,却和身在冷宫没什么区别……”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郭太后的神情,想从郭太后的表情看到动怒的痕迹。
但是很可惜,郭太后的道行很深,提起郭太后曾经最爱的男人,她也狠狠往郭太后的痛处戳,郭太后的表情依然看不出任何不高兴。
“哀家倒是更同情妹妹一些。因为哀家从来不曾得到过,以至于失去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心理落差。妹妹就不同了,因为曾得到过先皇全部的宠爱,先皇驾崩后,前朝后宫也变成虚无。哀家好歹还有皇帝这个儿子傍身,妹妹呢,却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哀家其实也有些意外的,先皇那样宠着妹妹,缘何在先皇驾崩后,妹妹不去陪葬呢?”郭太后说着,还出一声轻叹:“先皇的深情终究是错付了。”
吴太妃的双拳握紧又松开,松开再握紧。
郭太后先是讽刺她无法受孕,后来又讽刺她薄情寡义。这个女人怎的不想一想?若非她郭太后在背后施予毒手,她怎会在这个后宫白白走了一遭。
郭太后坐久了有些疲累,她起身道:“先皇驾崩,妹妹也还得继续过日子。妹妹过得好,哀家这个当姐姐的才能安心。哀家先回了,下回再来看妹妹。”
“慢走。”吴太妃淡然启唇,目送郭太后走远。
郭太后带来了庞大的队伍,她一走,长康宫内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确定郭太后带着所有人离开后,吴太妃隐忍许久的脾气终于作,她狠狠甩去桌上的一套茶具,随后一掌狠狠击在桌面:“这个恶毒的女人怎么有脸跑到哀家跟前讽刺哀家?!!”
若非郭太后,她怎么会落得如今这样的田地?
她本该是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她本该生下儿子,本来就应该是她的儿子成为大齐君王,正是因为郭氏对她毒手,她才跟太后之位失之交臂。
钟嬷嬷默默拾起被摔拦的茶具,“娘娘矜贵,仔细伤着手,何必跟郭太后那个贱人一般计较?若非郭太后施予毒手,如今娘娘也不需要看那个贱女人的脸色。”
吴太妃看向自己保养得宜的青葱玉指。
哪怕是先皇驾崩了这么长时间,她偶尔也会产生一种错觉,先皇还会再回来。
但今日郭氏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再美再年轻,身段再好,先皇都回不来了。她每日待在长康宫,足不出户,自己再美又有谁会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