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猛地侧过肩膀,黑色的长剑从他右侧肩膀擦出一簇血花。
“哦?”
黑袍人的身影错身而过,落于一处凸出雪地的石块上。
他浅色的眼睛注视着李稷,笑了一声,“这可真让人吃惊。”
“听说你突破天阶还不到半年,居然能躲过我的剑。”
嬴抱月抱着石屋边的一棵树让自己不被冲走,她隔着树抬起一只手,怔怔摸上自己被血溅湿的侧脸。
这是李稷的血。
比起对方的吃惊,她更震惊的是李稷居然受伤了。
同行那么久,她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无所不能,即便面对能手刃八名天阶的林挽弓,李稷也从未露怯过。
除了当初破境天阶的时候,她几乎从未见过李稷在和其他人的战斗中受过伤。
嬴抱月发现她潜意识里原来一直认为,如今这个时代,除了神子之外,是没有人能伤到李稷的。
李稷捂住右肩,注视着站在石块上的黑袍人,“看来是位前辈了。”
刚刚只一剑,他就察觉到了避无可避的威压。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也十分久违,久违到让他想起了最初的最初他和李昭在云雾森林里练剑的时候。
李昭即便拿着木剑随便比划,他都觉得对方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他。
这种近乎恐怖的强大,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但也正因如此,后来他长大后不管面对何等对手,都从未害怕过。
哪怕面对姬墨的时候,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可如今此人身上的气势,却让李稷心中悚然。
加上此人有双异族人才有的浅色双眸,李稷心中的预感更加不祥。
“主公找了那么多人,原本还觉得小题大做,”黑袍人摇头,“对付一匹还没长成的狼崽,老夫一人足够了。”
“老卜,现在知道还是主公思虑周到了吧?”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陷在雪堆中抱着四周的树木暂时没被冲走的少年们都彻底僵住了。
还有一个人?
一个黑影从黑袍老者的身后出现,这还没完,黑袍老者的身后像是藏着一个无底洞一般,一个接一个的黑衣人从他身后出现。
总数是,八个。
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深不见底的气息。
“即便如此,八个人还是没必要吧?”
最初出现的黑袍老者站在石块上,四周的雪崩洪流都自发地远离这块石头。
他居高临下地逆着睨着半个身子都陷在雪中的李稷,浅眸中露出不屑。
“我们八个天阶都够杀他百次千次了。”
八名天阶?
赵光死死抱着树,嘴中呛满了雪花,他嗓子剧痛无比,发不出一丝声音。
从这个黑袍人出现开始,他就认出了此人是西戎人。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如今的西戎居然能找出整整八名天阶,而这群天阶居然全部出动来杀李稷一个人!
为什么?
赵光在雪山上并不觉得冷,但此时却冷彻心扉。
是什么暴露了吗?
难道说是因为他……不对。
赵光猛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互相抓住彼此的李稷和嬴抱月。
李稷成为天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西戎如果真的视他为威胁想要除掉他,当初李稷跟着他来北方的时候有无数的机会。
这一次忽然出动这么多天阶围杀一定有别的理由。
这时记忆里一道青光忽然在眼前浮现,赵光浑身一个激灵。
是那个时候。
是那个时候那道诡异的光!
如果说李稷这次在路上和以往有什么不同,那就只有在穆家外的山坡上,为了救下被淳于夜偷袭的嬴抱月的时候后背所发出的那阵青光!
那个时候,虽然赵光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但他有一种感觉。
虽只有短短一瞬,但李稷爆发出了超越天阶修行者的力量。
而那股力量,被淳于夜看见了。
赵光的牙关咬得嘎吱作响。
如果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真的被西戎人所知,想在其成长前抹杀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望着山坡上八名黑袍人,赵光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西戎人这次,是真的想要杀了李稷。
天阶修行者的数量是每个国家最重要的秘密,西戎人不惜一口气暴露这么多底牌,要么是肆无忌惮,要么就是认定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活不下来。
赵光能想到的事,李稷在一瞬间也想到了。
这不是好隐藏什么的时候了。
李稷立即调动了身上所有的真元,众人只听见耳边嗡嗡作响,原本还在倾泻而下的雪流都有一瞬的停滞。
无数水珠化作的冰晶,在李稷的身边悬浮而起。
“你们是冲着我来的?”
李稷握紧腰边的巨阙剑,注视着不远处的一群人。
“这还用说么?”黑袍老者干哑地笑了一声。
“其他人值得么?”
李稷心头一松,又一紧。
松是因为他们不是冲着嬴抱月来的,紧是因为,他恐怕要连累所有人了。
“八名天阶,小子该说自己很荣幸么?”
“当然,”黑袍老者声音轻蔑,“听说前有北魏剑圣一人诛杀八名天阶,今日我们八名天阶只为杀你一个人而来,你自然该感到荣幸。”
“老卜,别废话了,快点解决。”
“是、是!”
这时站在人群后的一名身形瘦削的黑衣人淡淡开口,李稷敏锐地发现,黑袍老者和此人说话时身体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这个人才是这群天阶杀手的首领?
李稷猛地抬头看向站在最后面的那个人,但前面几人迅速将此人挡住。
他只听见有另外一个瘦小的黑衣人低低道,“大哥,那其他的这些人……”
大哥?
这群人之中,还有一对兄弟?
这时听了后面人传来的话,黑袍老者瞥了一眼在雪地中挣扎的嬴抱月等人,目光在李稷身上掠过。
“老夫知道天阶都想保命,在杀你前,老夫先把周围的这些虫子清一清吧。”
虫子?
努力让自己不被冲走的姬嘉树等人都愣住,只见黑袍老者眼中露出冷酷的笑意,向着他们抬起手中长剑。
“都走!”
就在这时,李稷一声大喝,猛地一跺地面!
原本被天阶修行者压制住的山头如破碎的瓷器般瞬间碎裂塌陷,剧烈的雪花如滔天大浪奔涌,所有树木都被连根拔起,姬嘉树等人都被裹挟在雪流中往山下冲去。
“抱月!”
姬嘉树一声高喊,李稷猛地回头,发现嬴抱月死死抠住岩缝,指尖流血却依旧没被冲走。
“你走啊!”
李稷死死咬紧牙关,一掌挥过去,掰开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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