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
拓跋寻跽坐在蒲团上,神情清淡。
世家子弟纳妾不是稀奇事,但北洵郡王纳妾可是稀奇事。
这些天来耶律华一改以往的不近女色,在别苑内骄奢淫逸广纳美人的传闻在洛阳城内传的沸沸扬扬,他自然也有所耳闻。
有不少之前支持光华君的大臣世家都因此失望无比,原本别苑外时不时还有臣子世家子弟前来探望,即便被侍卫拦着不能入内,但至少有人,可现在已经寥寥无人。
连带着能进入其中看望光华君的他都被不少人认为成了诱使光华君堕落的奸人。
前两天出门还有小孩朝他扔瓜皮。
然而此时听到这位“名动天下”的妾室就在门外,拓跋寻也只是笑笑。
“殿下知道我是个瞎子吧,”他笑眯眯道,“不管这美人多么国色天香,微臣也无福共赏啊。”
“嗨,有什么打紧,”耶律华同样笑眯眯道,“此人你之前来的时候见过,都是熟人。”
拓跋寻嘴角笑意微敛,上次他来的时候孟歌还坐在墙角,但这次他来的时候,孟歌已经不在了。
就在他心提起来的时候,耶律华主动拉开了纸门。
外面传来环佩激烈的碰撞声,拓跋寻心脏紧缩,但旋即放松下来,这不是孟歌的气息。
只是……
在北魏,女子成亲后都会佩戴步摇,如果走路动作幅度太大,步摇就会摇晃不止,所以世家贵女从小就要练习仪态,门第越高家中女子训练越严格,甚至能做到转头而步摇不动,环佩叮咚但丝毫不吵人。
可是现在门外的步摇声简直响成一团,这名女子出身绝对不高。
像耶律华这样的王族,妾室都要求有一定身份,普通平民只能当通房,这门外的女子到底是谁?
“殿下……”
门外传来女子求救的声音,耶律华哈哈大笑。
“你戴不好这劳什子,就摘下吧。”
“可洛姑姑说了,我如果还是之前那副宫女打扮,是在给殿下丢脸……”
少女娇憨的声音响起,极为艰难地挪进屋内。
拓跋寻一怔,这个声音是……
“来,小莲,”耶律华亲密地牵过她的手,将她领到拓跋寻面前,“这位是拓跋公子,这些天他常来,你也见过。”
侍女小莲看着眼前即便面缚白绫却依旧不掩俊美的公子,小脸微红,拖着不习惯的锦衣华服向拓跋寻叩头行礼。
“小莲,见过拓跋公子。”
虽不知是何等人物,但拓跋这个姓氏这些天在洛阳可是如雷贯耳,更何况她未来主母就姓拓跋,她如何能不惶恐。
听出眼前女子的战战兢兢,拓跋寻笑了笑。
“果然是熟人,不必多礼。”
这位小莲他记得,只因这是这些天唯一留在耶律华身边的贴身侍女。
听说是宫里出来的,这也意外着,此女是宫内派来监视耶律华的探子。
在世家圈子里,叫小妾来给客人行礼有羞辱人的意思,但耶律华这些天已经愈发放浪形骸,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我这次怎么没见到孟姑娘?”拓跋寻不动声色地问道,”小歌她最近还好么?“
“她这些天在闹绝食,”耶律华淡淡道,“昨天晕倒了,我找人把她搬到了隔壁房间,找医官照顾着在。”
拓跋寻放在膝上的拳头微微握紧,“那我能去看看她吗?”
“你请便,”耶律华笑笑,给他让了条路。
拓跋寻起身经过耶律华身边,耶律华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拓跋寻心头一跳,但耶律华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他手心写字。
也许是因为小莲在这里吧。
“小莲,你也去照顾孟姑娘吧,”耶律华收回手淡淡吩咐道,“孟姑娘的饮食以后就交给你了,她要是再不吃饭,就灌下去。”
小莲眼中浮起一丝嫉妒,但还是乖乖点头。
在拓跋家二小姐没进门前,她是光华君身边唯一一位有身份的女人,是这座别苑的女主人,照顾孟歌这位客人也是应该的,她要拿出女主人的姿态来。
“你这是把小妾当什么用了?”拓跋寻回头朝他笑笑。
“这女人啊,到手之后不知怎么就没味道了,”耶律华来回打量着自己的手掌,俊美的脸上笑意居然带着一丝邪气,“我这两天打算再多纳两个尝尝。”
小莲跨过门槛,险些被衣摆绊倒,拓跋寻伸手扶住她,听到眼前女子发出微微的啜泣声。
“殿下,你这一开荤,就要玩的这么大么?”拓跋寻淡淡道,“你再这样,微臣出门都要被百姓扔臭鸡蛋了。”
毕竟这些天能出入耶律华身边就只有他,教坏耶律华的人,自然也只有他。
谁能知道,他这些天也越来越看不懂耶律华的一举一动了呢?
“修行者被扔一两个也死不了吧,”耶律华咧嘴一笑,“你越是被百姓厌恶,你父亲反而越乐意让你来不是吗?”
拓跋寻一怔,还真是如此。
原本他还要在父亲面前赌咒发誓,自封境界才能进入这座别苑,但这些天来,随着他和耶律华的名声越来越臭,他父亲对他反而和颜悦色起来。
之前还问他要不要也纳几个美人,或者摸清耶律华的口味后带几个过去。
最近出门偶尔也会忘记检查他是否封好了境界。
拓跋寻朝向耶律华,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耶律华却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昨晚太尽兴,我要睡了,你看完小歌就回去吧,对了,下次来带几个你们拓跋家的美人给我瞧瞧。”
拓跋寻静静站在门前。
“拓跋公子?”小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个女子已经不再哭,但拓跋寻隐隐约约能从她身上察觉到怨怼之气。
“没事,”拓跋寻摇摇头,“我们去看孟姑娘吧。”
……
……
孟歌的房间就在隔壁。
拓跋寻进去的时候,她坐在床铺上正呆呆望着外面的天空。
见到拓跋寻进来,她也没有动弹,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孟姑娘,看到你精神还好,在下就放心了。”拓跋寻将盲杖在她床边放下,静静开口。
“还好?”孟歌声音嘶哑地回答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还好?”
“对了,我忘记了你压根看不到。”
这嘲讽难免恶毒,但拓跋寻容色如常,“孟姑娘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