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昭慕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闻见的,除了床头的金银花香气,便是一阵陌生的饭菜香味。
饭菜香?
他不记得自己来寒园有多久了,但他记得自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最初,他是悲愤交加,寝食难安;后来,他受不住饿了,可那个贱婢却每日讥讽,还给他残羹冷炙,羞辱他……
他吃不下。
于是一天天的,他不记得自己吃的什么东西,后来贱婢好似对折辱他没意思了,便有热乎乎的馒头和几口咸菜。
很奇怪,第一口的时候他想吐,可他忍着屈辱红着眼咽下了。
再然后,只要能活着,吃什么他都无所谓了。
是在做梦么?
他好像,闻到了红烧肉的味道……
曾几何时山珍海味都吃到腻味瞧不上的太子殿下,如今却因为闻到了红烧肉的味道而食指大开,饿了。
门开了,他忙闭上眼装睡。
池芫端着饭菜走进来,见床上那人还躺着闭着眼,眼眸转了一圈。
然后将饭菜放他面前的矮桌上,不大不小声地嘀咕着,“这人心态可真好,都是废太子了,还这么能睡……”
说着,将碗筷摆好,自顾自般地补充着,“罢了,你还有用,伺候好了,我也跟着有钱,为了我的富贵梦,你也给我活得长一点……要是你能重回储君之位就更好了,哎算了,我和一个阶下囚说这些做什么呢。”
池芫出去后,床上装睡的人睁开眼,微微眯着眼角,看了眼四周焕然一新的房间,以及面前香气腾腾的饭菜。
对于池芫羞辱人的话,他不知是听多了习惯了,还是怎么的,已经可以平淡些了。
但听到后面,他不由得冷笑,果然,这个心机不正总想着攀高枝的势利女人,为了她所谓的富贵梦才忽然讨好他。
上药、打扫房屋、做饭,都不过是她的手段罢了。
这样想着,沈昭慕反倒是打消了些疑窦,微微撑着身子,打开瓷碗上的盖子,放一边,一小碗装的红烧肉,一小碟子青菜,还有一个萝卜汤。
这在以前,清淡寒碜得根本入不了太子爷的法眼,可持续吃了半个月不知冷热软硬的东西后,沈昭慕看到肉……
竟然有些想哭。
真是太丢人了。
他抿了抿薄唇,拿起筷子,微微急切了那么些,夹起一块色泽看起来分外美味的红烧肉,但还没夹到嘴边,他便顿住。
从枕头下拿出一枚银针,放进菜里一一试了下,银针没有变色,才放心地夹进嘴里。
在池芫说了那番话后,他仍是怀有戒备警惕。
没办法,太多人想他死了,尤其是他大皇兄。
肉刚入口,沈昭慕便被这久违的味道给征服,忍不住丢掉太子爷曾经的教养和优雅,一顿饭竟吃出了狼吞虎咽的程度来。
坐在院子里晒被子的池芫,眼前是系统给开的直播,见沈昭慕拿银针试毒时,不禁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
而当看到对方狼吞虎咽的模样时,忍不住嘴角上扬了扬。
随即却有些怅然地垂了下眼睫。
她叹了口气,将被子拍了拍,没有褶皱后,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一屁股坐下。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落魄又强撑的少年废太子,尤其是对方顶着沈昭慕那张脸,除了没有那副眼镜,除了更稚嫩阴郁些之外,几乎没差的容貌时……
她心里就闷闷的,有些不得劲。
想想在这之前,沈昭慕都是养尊处优的身世,就算魔教教主那个位面,他也是高高在上的江湖大魔头,没有谁给他气受过。
但这个位面,他出身仍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却一朝这些全部失去。
没了最亲的人,没了太子的身份,更失去了身为太子优渥的生活和被人捧着的敬畏。
他才十八,准确来讲,下个月才十八,他从云端跌落泥沼中,满身伤痕,唯一一个伺候他的,还心术不正想着怎么逃,也不管他死活……
他看着只窝在那睡觉,实际上,他根本不能安然入睡,就连梦中都是母后的鲜血,都是仇人的讥讽嘲笑。
就连吃一顿饱饭,都成了一种奢望,都担心会不会有人给他下毒。
池芫抬手,摸了下眼角,不禁有些愣。
她……
是为沈昭慕哭了么?
可是……怎么会?
她做任务的时候会付出真心,但她的感情是建立在沈昭慕这具任务目标的肉身对她产生喜欢和爱之后。
可现在,废太子对她的好感度,她不用问也肯定是负数,很可能三位数的负数那种。
她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还憎恶自己的男人流泪呢?
系统坐在虚空中,一圈光圈也忍不住叹气。
果然这样的位面才适合无良宿主,bss惨宿主也惨大家一起惨什么的,才带感。
池芫抬头,一边骂一边飞快抹了下眼角,“原身你怎么回事,怎么还残留你的破情感给我呢?”
已经不知道轮回到哪的原身:……p这锅不背好吧。
池芫忽然对废太子示好的消息,傍晚便传到了沈昭晨耳中。
彼时,他正在书房替老皇帝批改奏折,近来他好不容易得到老皇帝的信任和宠爱,总算可以接触到朝政,便格外繁忙了些。
但当小太监将话传给他的耳目,耳目再回话时,沈昭晨眯了下眼角,将手里的奏折暂时放下。
“将她带来,路上小心点,别叫人发现了。”
比起沈昭慕的满身清高和一脸阴郁的俊美长相,沈昭晨就人如其名,长相端正英朗,看着正义不凡。
可谁知道,这个重生而来的大皇子,骨子里的这些面上传给世人的美好的特质,早就在上一世的惨死中,被磨灭得干净了。
他阴沉着脸,望着窗外的新月,眼里一片冷凝的杀意。
三弟,你只要还活着,皇兄这颗心就像是针扎一样难受呢。
为什么不去死呢?
索性带着你可笑的高傲和可悲的尊严,同你那个恶毒的母后一起死呢?
池芫忙活了一天,收拾了碗筷,又伺候了一脸阴郁的废太子殿下简单洗漱,刚要休息下,就被小太监拽出了寒园。
“诶我今天出过寒园了不能再出了!”
“大殿下找你!”
池芫一听,得嘞,才应付完一个姓沈的变态少年,又要应付一个姓沈的活了两世的老变态。
芫芫真忙,芫芫想哭,芫芫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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