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善相府中大堂上,张行与霍老夫人谈笑风生,两人从之前刘黑榥求援的事情一直说到东齐往事,从眼下局势说到当年霍老夫人那辈人从官家小姐沦落到走私犯的精彩故事。
看得出来,张三是真的对这些故事津津有味,而霍老夫人则对张席的造访感到振奋。
不过,相对于这二位,其余三人就反应不一了。
秦宝也有些好奇,他是认真在听的,但却没有过度参与交谈;闻讯赶回来的张善相则只觉得自己汗流浃背,尤其是自己舅母动辄还要与席一起回头问话,要自己对自己当年的幼稚行径进行补充验证;至于诸葛德威,也只觉得自己不该一脚踩进来的,如今白马城里到处是大人物,既跟张席订了说法,那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寻个单通海、徐世英计较一下呢……只不过,他虽然这般觉得,却不会表露出来,反而是三人中融入最热情的一个。
一番交谈,人也夸了,故事也听了,眼瞅着外面雨停之后夕阳显露出来,张席便也准备告辞了。
而犹豫了一下,张行在临走前专门说了個事情:“有个想法,还请霍总管参详一二。”
“席尽管说。”说了一下午的话,霍老夫人依旧精神抖擞。
“是这样的。”张行认真来言。“之前就想了,咱们黜龙帮起事过去整整四年了,中间经历了许多战事,许多人立下功勋,其中有些人位置恰好,功勋也足够可以,便是升迁、加授田,但这些人还是少数,许多人立下功勋后我们的赏赐却不足……”
“没有听说这类事!”霍老夫人当即打断对方。“上下都说,就数咱们黜龙帮作战赏罚最公正!官兵上下记功都没有等次!”
“倒不是说这个。”张行摊开手来讲。“像那些临阵战死的,给了抚恤,授田里多几分永业地之外,虽说是没办法了,但总会觉得哪里不足,该给些名头才对……”
霍老夫人一愣,立即点头。
“还有些人,每战都参与了,积功也是不少的,却因为卡在队将那一层,很难升上去……虽说登堂入室的,有人一辈子都难,但当事人不免也会有些心浮气躁,便是有些头领,时间久了也有些不安,不晓得自己是做的好做的坏。”张行继续恳切来言。“这些人,也要安抚。”
“确实如此。”回过神来,霍总管当然不会让张席在自家堂上冷场。
“至于说,有些根本不是军中的,或者不是咱们军中的,就好像那些走了的北面援军……还有没在一线厮杀却立下了奇功殊勋,又或者在后方积累了许多艰辛的……比如说这次您老人家带刘黑榥去荥阳,就是有大功的,还有济阴的军衣坊,几次大的后勤准备都没有出错,几万几万的军衣,做的又好又快,委实出色。”张行继续解释。“除了基本的授田、赏赐,难道不该给个说法?”
“跟那些阵亡的将士,几千个宫人连夜的辛苦是没法比,但这次能催促单龙头他们出兵,我也挺觉得自己做了些事的。”霍老夫人听到这里,倒也不推辞。“只是不知道席准备给什么?若真是多给些钱财,我反而不用。”
“所以要搞个钱财赏赐外的东西,以名头显耀在外为主。”张行认真来答。“这事我想许久了,但事情确实急,这次也要对付了南面的禁军再说……结果,今天先见到帮内上下都带抹额,便心里有了个念想,来到您府上,又有了个念想……老夫人看这样行不行?譬如打过历山的,就治个专门的历山勋印,就好像之前官府里靖安台的人挂黑绶、白绶一样,可以佩戴在身上;再比如像你府上,可以挂个竖牌,或者横牌,就像那些关陇大族的阀阅一样,在门前记录功勋……可能做得?”
“如何做不得?”霍总管当即来答,甚至明显振奋。“人生在世,吃饱喝足了,无外乎名利,谁不想家里个人都有阀阅显露出来?”
“那您这里跟丁老夫人那里是必少不了一个牌子的。”张行恳切至极。
“我若拿了,也不摆在他这里显眼,只挂回庄子里去,让周围乡亲们来看,因为这是我这个寡妇自家挣的,跟外甥侄子什么的不挨边。”霍总管昂然来道,却又主动起来。“不过这么来讲,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好干坐着了,张席,但有半分要我们做的,都请务必说来,否则岂不是要坐等着上次的功勋?这也太尴尬。”
张行本想拒绝,或者糊弄过去,而且他已经准备走了,但目光扫过身侧秦宝和尴尬站起身的张善相,却又心中微动,反而继续坐着来讲:“还真有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请老夫人帮忙?”
“席说来。”
“这是秦二郎,我积年的兄弟。”张行以手指向秦宝。“他从东都来投我们,老母和妻子却留在那里,虽说那边司马正是个讲究的,东都也有做官的朋友照顾,但母子夫妻分离,终究不是长久……”
秦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听到一半还是赶紧起身行礼。
而霍总管也是马上醒悟,从座中跳起:“此事交给我!我一个老妇人,不带兵甲,去了就来,反而妥当。”
听到这里,秦宝更是直接跪地下拜。
霍老夫人立即起身来扶。
张行见到如此情形,反而来笑:“不如多磕一个,认个干娘,也有个住处,只是不晓得你们两位愿不愿意,可有忌讳?”
秦宝毫不犹豫,再度重重叩,然后抬头:“老夫人一言就要解难,既称义气如海,又称恩重如山,秦二如何不能认作干娘,以作身前孝顺?”
霍总管也挑眉大喜:“我正嫌这些本地的后辈无知,想寻个出挑的,你这人晓得谁是正道,弃了安逸来做大事,便晓得是个英雄,我岂会嫌弃?再说了,认了义子,见到你娘,也好说话。”
秦宝不敢怠慢,再度叩。
那边张善相跟诸葛德威见状,自然不会破坏气氛……诸葛德威甚至在看了眼面色红的张善相后心中微微泛酸,可惜他娘死的早,不然也想跟秦二这种席心腹结个义亲……当然,他也知道,这种事情的关键其实还是张席的肯,真要有人知道了这边再去学,反而要落到程大郎之前的下场。
总之,事情进展到眼下,虽说是临时起意,但到底算是皆大欢喜,张行干脆要求张善相出钱请客,自己晚上还要再来……在这之前,他还是得回去布命令。
而回到府衙,这里已经做好了方案,具体的布置且不提,一线十五个营作为最先动者却是足够清晰,其领分别为:
单通海、王叔勇、伍惊风、刘黑榥、李子达、范望、左才相、夏侯宁远、郭敬恪、韩二郎、尚怀恩、曹晨、伍常在、常负、翟宽。
这个名单看起来随意,其实还是有说法的,乃是以一位龙头总揽,然后以一个大头领作为正将,对应两个头领作为郎将为标配,分成了五个战斗组……同时尽量集中了具有机动性的骑兵,而且尽量以河南、江淮人为主,却又不是完全的精锐,反而专门搀了些新兵营和战力平素不足的营,以求做到迷惑敌军的作用。
张行稍一审视,便不再犹豫,乃是即刻签署军令。
而随着军令出,这十五个营也不再耽误时间,包括单通海这位龙头在内,许多就在白马附近的兵马几乎是连夜而去,剩下的也会在明日接到军令后立即南下。
这个时候,张席非但没有去送,反而带着李定、窦立德、徐世英等人回头去参加霍老夫人认干儿子的宴会去了。
只能说,这个作风,颇有些将士阵前半死,席案前犹酒肉的感觉了。
当然,可能是优秀的匹配制度起了作用,这一日,徐州城内也在摆宴,而且是白天大宴,晚上小宴……司马化达在白天公开招待了雄伯南与谢鸣鹤,晚上又专门带着自家弟弟跟赵行密、令狐行、张虔达、虞常南、牛方盛、封常等心腹私下招待了谢鸣鹤。
为什么没让雄伯南晚上来?
当然不是因为司马左仆射怕死……而是据说司马左仆射素来是位风流人物,跟雄伯南那种粗人没话说,只想跟谢鸣鹤这种名门子弟交往。
就这样,区区数人,排案置酒,酒过三巡,举着酒杯的司马化达便朝一侧自家弟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朝对面拱手:
“谢公!”
坐在对面的谢鸣鹤一声不吭,只是举杯相对示意。
司马进达见状也低头捧杯一饮而尽,然后便准备来做质询……不过,话到嘴边,他却又改了直接了当的方案,转而问了个有意思的问题:“谢公,若黜龙帮与我们于此时决战,谁胜谁负?”
“应该是我们胜……惨胜。”谢鸣鹤想了一想,给出答复。
“为何?”
这个回答似乎还是诚恳的,所以司马进达以及其余几人都略显好奇,唯独上手的司马化达则自顾自低头饮酒。
“要我说,两家实力其实仿佛,却各有长短,眼下情况纷繁复杂,对两家也算是各有优劣。”谢鸣鹤举着空杯在灯火下反复来看,语气虽然随意,内容却显得恳切认真。“譬如说我们刚打完一大仗,损失颇重,你们仓促迁徙,辎重有限;我们是守土,你们是归师;我们有几营成建制的骑兵,伱们兵马中的修行者却比我们多;至于说即将到的雨期,当然对我们有利一些,可你们也可能有东都的援军,我们肯定要分兵防备的……”
这几个例子确实中肯,少数牵强的地方也属于人之常情,所以几人全都颔。
而谢鸣鹤说了几个例子后,见到众人同意,果然一拐:“但有一处地方,双方对比,并不是简单的优劣,而是能直接决定生死……对你们来说,这就是命门,也是我们必胜的缘由所在。”
话到这里,他却忽然又闭嘴不说了,似乎是在卖关子,又似乎是不想说。
而司马进达听到这里也并不吭声,乃是扭头回头去看自己兄长,因为他也不确定要不要听下去。
毕竟,身为敌方的使者,谢鸣鹤接下来的话明显是会带来风险的……当年张世昭巧言乱巫,一张嘴弄崩了巫族联盟的事情,他们可都还记得呢。
不过,坐在位的司马化达并没有表态,而是自顾自缓缓自斟自饮,非只如此,就连谢鸣鹤也不急,也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终于,等了一阵子后,不待司马进达说话,座中张虔达便先忍不住了:“谢总管,你说的命门是什么?”
“就是你们军队虽然强盛,却令出多门,群龙无,而且名实相违,而我们黜龙帮虽然经历了许多波折,但终究借上次的事情罢黜了李枢,还趁机建立了大行台,使令出于一。”谢鸣鹤昂然道。“这种情形下,若是双方强要决战、死战,我们一定能在席的指挥下连续不断汇集力量,并坚定策略,从而取胜,你们则必然生乱,继而溃散。”
此言一出,私宴之中,稍显安静,司马化达都不喝酒了。
隔了好一阵子,也无人反驳,只是司马进达来笑:“谢总管,你这离间之策也太直白了。”
“你说离间就是离间,无所谓。”谢鸣鹤毫不在乎。“说的好像我一个外人区区几句话,就能凭空引得你们自相残杀一般。须知道,自古以来,我们这些做游说的,便从来不是靠我们一张嘴……若是离间,也是你们自家有裂隙;若是结盟,也是两家合则两利;若是劝降,则是强弱分明;若是求和,也是自家有所恃……司马仆射心中若坚信禁军上下一体,团结一致,又何必嫌弃我这私下酒后一张嘴呢?”
司马进达一时讪讪,其余几人也都面面相觑。
片刻后,牛方盛打破沉默,来问其他:“谢总管,你自东都来,不知东都如何?”
“东都尚好,毕竟有那么多存储,陈粮也是粮嘛,还能酿酒,这年头老百姓能吃饱就行,贵人有酒喝也行……曹林去后,上下也都需要一个司马大将军这般正派的人来维护东都安全……唯一的动荡是你们杀了曹彻,引来一些人对司马大将军的疑虑,还有些人在犹豫要不要自立新君,与你们抗衡。”谢鸣鹤认真作答,复又来问。“你们在徐州停了十来日,司马大将军没派人来说吗?为什么反而问我一个过路的外人?”
在场诸人多有语塞。
“果然,这个不需要我来离间吧?”谢鸣鹤叹气道。“据我所知,东都那里,其实乐意接收禁军,但不愿意接这么多;乐意接收皇太后与新帝,却不乐意接收弑君之人……譬如牛舍人你父亲,便是持此论的,司马大将军本人也有些认可……所以东都才不能跟我们黜龙帮做准数,我才到此……”
“我就知道!”听到这里,牛方盛当然黯然,司马化达却当先作,乃是直接将酒杯掷在地上。“他眼里素来没有我这个做父亲的,乃至于当做仇雠!别人父子相对是因公废私,他是因私废公!”
司马进达一个头两个大,本想起身来劝,让对方不要在谢鸣鹤面前露出破绽。
但既然摔了,也是无奈。
还是封常朝谢鸣鹤干笑摆手:“谢公,咱们还是不说东都了。”
“那好,司马仆射,几位将军、舍人你们自江都来,不知江都可好?”谢鸣鹤平静反问。“你们在江都四年,我也躲了三四年。”
在座几人干脆沉默。
“诸位,我看明白了,咱们多谈无益……但身为黜龙帮的外事总管,走前我还是要将帮中的意思给重申一遍的。”
谢鸣鹤终于也摇头,而且说着竟也站起身来。
“我们不怕打仗,但这一仗真要打委实有些得不偿失。而且,等你们到了东都,咱们两家也未必一定要为敌,因为白氏势必要取你们,你们强盛一些对我们黜龙帮来说不是坏事。
“故此,只要你们约束全军,逆流而上,沿着淮水一线从淮西北上而不进谯郡北部、彭城郡北部威胁我们的根据之地,并将徐州移交给我们,我们愿意不追究之前你们夺取徐州的行径,并尽量约束部众,不做攻击。
“为了表示诚意,使两家互信,再加上曹彻已死,我们也确实没了顾虑,所以我们愿意接受新帝敕封……但我们不要虚名,只要一件事,那就是予我家张席建立大行台都督河北、东境、北地、江淮四处百余州郡城卫的权责。
“而且,既然两家说和不战,便要将投降的各处人等,如辅伯石、王厚、王焯等人交还,让我们黜龙帮自家处置。
“话止于此,我与天王明日就走,还请司马左仆射思量清楚,给出答复,若司马左仆射不能做主,也请尽快与另外一名左仆射还有新帝商议妥当,明日午前给出结果。”
说完,再朝主位上的人一拱手,又朝周围人团团一拱手,便径直离去。
人一走,气氛反而活跃。
“求和都是假的,他本意还是要挑拨离间。”封常冷笑一声。“让我们内讧!”
“也不尽然吧?”令狐行摇头以对。“此人当然不可信,但有些话却也实诚……黜龙帮尚未恢复元气,不想跟我们打总是真的。”
话到这里,其人顿了一顿,方才继续言道:“打起来,我们未必能胜也应该是真的。”
“我觉得是在拖延时间。”赵行密肃然道。“咱们不能老是从我们这边想,得从黜龙帮那边想……时间每往后拖一日,黜龙帮便能恢复一些战力,等到他们恢复到全盛,可打可不打,而我们又渐渐生乱,说不得便不是这个心思了……左仆射,为什么又在这徐州耽误了四五日呢?”
“这不是司马德克说,赵光不动手他也不动手吗?”司马化达两手一摊。“而赵光偏偏不动手,我又能如何?再说了,这件事情,我找你们一起商议了,你们也都同意的,真把赵光带出去,野地里又交战起来,他忽然杀向咱们谁,那才是真的大祸害!”
赵行密瞬间沉默,继而又觉得后背无端出汗。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要不不要等骁国公(司马德克)了,我们自己动手处置了赵光?”张虔达终于也说话了。
“动手之后,万一损失惨重,连老七都伤了,结果他司马德克过来,趁机兵反过来杀了我们兄弟怎么办?!”司马化达忽然作色,并且直接拍案呵斥。“张虔达,你安得什么心?”
今晚上只说了一句话的张虔达登时惊愕站起,慌张不知所措。
倒是令狐行赶紧离开座位拉住张虔达,并反过来劝司马化达:“左仆射,张将军对你是忠心耿耿,断无二心。”
说完,又来责备张虔达:“张将军,你主次都分不清吗?眼前的人才是禁军的主心骨,不要老是站在司马虎贲那边。”
竟是只称呼司马德克旧职。
张虔达一时恍惚:“诸位的意思莫非是要连左仆射一起处置了吗?”
这个左仆射说的是谁大家倒是分得清楚。
但司马化达还是装了糊涂:“我如何能处置我自己?”
张虔达便要解释:“我说的是司马虎贲,骁国公……”
“问题就在这里,左仆射有两个,还都姓司马,下面人连令从谁哪里出都不知道。”内史舍人封常也起身来言。“但也未必需要处置司马虎贲……关键是令狐将军那句话,要分清楚主次。”
张虔达这个时候方才反应过来:“诸位的意思是,贬斥掉司马虎贲?”
“骁国公有大功于国,如何能轻易贬斥?”封常赶紧解释。“只要让睿国公独自再进一步便可……在下觉得,睿国公可以学着白横秋做丞相,或者仿效东夷的那位大都督做太师,如此,主次分明之余,赵光的事情或许也能解决,堪称一石二鸟。”
“为什么睿国公更进一步,反而能解决赵光?”张虔达是真糊涂了。
“因为赵光和他那帮子人自诩是大魏忠臣,睿国公既做太师,我们再传些流言,说是东都那里司马大将军另立新帝,现在的小皇帝要扔给黜龙帮借刀杀人处死……他一定会忍耐不住。”封常给出了最终答案。
张虔达彻底明白过来,然后思考片刻,反而摊手:“这么好的主意,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
“主要是怕骁国公心不能平,觉得睿国公做了太师,他做不得。”封常立即来答。
“我去说。”张虔达如释重负。“这有什么?论家门与名望,他虽姓司马,却如何能与睿国公相提并论?而且到了东都,还要指望司马大将军做主……司马大将军再跟睿国公不合,那睿国公这个爵位将来也是司马大将军的,疏不间亲!骁国公该清醒了!”
司马化达连连颔,并起身过来握住了张虔达的手:“倒是我误会张将军了,此事若成,将来到了东都,必有厚报。”
说着,不待张虔达感恩戴德,司马化达复又环视座中其他人。
虞常南一声不吭站起身来,低头侍立。
而司马进达与赵行密则是对视了一眼,随即,前者勉力向后者来言:“此事若成,其实不止是赵光能处置,然后速速成行,关键是回到东都,也可以让二郎不要过于轻视我等。”
“只要能快点动身,怎么样都行。”赵行密面色铁青,但还是做了回复。“不过我想提醒诸位,在徐州这十来日,虽说一直有事情和说法,但军心已经不稳。”
“所以要速速解决此事,不能再拖。”司马化达一手拽着张虔达,一手举起宣告。“三日之内,必杀赵光,若他不中计也要强杀,以确保咱们没有腹心之患,三日之后则必然出城。”
赵行密精神微振:“那要接受黜龙帮条件吗?”
“可以给张行这个封赏,虚名而已。”司马化达当场应道。“但降人不可能给他,否则谁还能信我?你们都不信我了!只拖延下去便是。”
虞常南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形,却恰好迎来了封常的目光。
“那路呢?”赵行密赶紧来问。“咱们要避开北线,沿着淮水走吗?”
“这如何能定?”司马化达当即摆手。“若后勤不足,若军心不稳,若老二到底醒悟过来利害有兵马接应,若黜龙贼外强中干,若局势有变,咱们都要随机应变的。”
赵行密立即颔,反而安心。
倒是司马进达,想了一想,继续来问:“大兄,去封赏的话谁做使者?黜龙帮战和不定,这一去可能会回不来的。”
封常立即向前拱手:“张行此人到底是靖安台中厮混过得,不至于肆意杀戮使者,所以此事简单,属下走一遭便是,顺便打探一下情报。”
司马化达看了看这个河北出身的心腹,笑了笑,复又看向了江东出身东都安家的虞常南,给出答复:“我这里离不开你这个智囊,让虞舍人走一遭吧!”
封常面色不变,只是点头。
虞常南也是拱手如常。
“那一旦启程……徐州怎么处置?”司马进达依旧还算是面面俱到。
“给辅伯石?”司马化达也给出了一个还算是巧妙的安排。“大军一走,徐州必然要空置,正好辅伯石这个人我们也信不过,给他不正好,让他去跟黜龙帮还有淮右盟撕扯。”
“不是不行。”司马进达立即认可。“既然辅伯石有了安排,王焯又在前面等我们,那位知世郎呢?大兄有什么安排?还是一并扔掉?”
“知世郎我有用。”司马化达终于松开了张虔达的手,呼着酒气来对。“我准备用他来看管皇帝与太皇太后,也看管文武百官和宫人。”
众人目瞪口呆。
令狐行更脱口而对:“这如何能行?一个降人,还是个盗匪,如何能托付皇帝与太后?”
但话刚一出口,他便似乎意识到什么,继而低声来问:“丞相的意思是,骁国公就不必专门看管皇帝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马化达看了此人一眼,连忙摇头。“我是担心万一路上还是要打仗,打大仗,肯定是要全战力向前的,却又不好分兵留下来看管皇帝与文武百官,不然留谁?而反过来说,知世郎本人可信,他部下呢?带到前线跟黜龙帮作战,怕是反而会生乱子……正好嘛。”
几人都无话可说。
倒是司马进达硬着头皮提醒:“他本人也未必可信。”
“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他,封舍人出的主意。”司马化达反而笑了。“咱们不妨从明日晚上开始,从徐州城内开始,就让他看管皇帝,不正好合了我们要将皇帝送给黜龙帮的流言吗?然后等那只大鹏鸟去营救皇帝……到时候看这位知世郎是什么反应?动不动刀,拼不拼命?又会不会来通知我们?你们看,这计策不就连上了吗?正好嘛。”
司马进达看了看自家大兄,又看了看面带笑意的封常,莫名心慌,却又无言以对……不是因为这法子如何,而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家这位大兄本有智囊,且早有决断,却偏偏连自己都没有提前交代。
PS:感谢新盟主高级保安墨悦霸霸老爷,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