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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也是个抽象概念,比起武器它更像堡垒,或者途径,会帮人自动过滤掉很多麻烦,好比那些有几万大军的家族也不用天天出兵去跟地痞流氓打仗,”杨剪难得耐心地解释,“古代的兵,现在的知识、金钱,都只是直接反应社会地位的代表物而已,有了还手的能力,别人当然会把你也当个人看。”
“但如果别人不把我当人看,我仍然是人啊。”
“只有自己承认是没有意义的。”
李白仍有困惑,他常常觉得自己是灰尘,也很少觉得做粒灰尘有什么不好,挨了欺负,他跑掉就行了,总有容得下他的地方,他安全地保持普通,不必被任何人注意。但杨剪显然不这么认为,杨剪所说的“自由”,似乎也和他认为自己已经拥有的存在偏差。是因为他还没体味过杨剪尝过的绝望吗?那,灰尘堆里会飞出凤凰吗?
这些也不是多么重要。
李白在潮湿的椅垫上挪动手掌,他知道无需几寸,他就能碰到杨剪的温度,那只储存旧伤的右手。这就够了。它大概一直是有力的,从未灰心丧气。那某一天,它会否变成燃烧的翅羽?无数灰尘也化成橘红的火星,被它腾空,绕它飞舞。
“所以,哥,我们以后就更要省着用钱,”指尖相触时,李白轻声说,“现在已经很穷了,离变成富人还有好远。”
“一味省钱是没用的,半死不活到六十岁才把钱攒够,一辈子也就那么过去了,”杨剪却陈述道,“赚一笔大的比较实际。我要在二十五岁前完成这件事。”
李白侧目看向他那条闭目时仍然上挑的眼尾。
几乎是同时,杨剪把眼睫抬了起来,也那么目不转睛地看向他。方才那些滔天的恨意,那些不得不喊出来的痛苦,好像全都在某个刹那消失了,这双眼中只剩一种趋于缜密的平静,闪电的锋利也看不见了,李白的脑海浮现出荒漠之中,被流沙打磨的宝石。
他屏住呼吸,一时间无法再怀疑方才所说的目标是否遥不可及,只是觉得这样说话的杨剪很帅,很好看。是轻狂?是理想主义?总之那种坦然的笃定太吸引人,李白甚至认为,这是极其难得的倾诉,杨剪缄口封存太久,他就是第一个被相信的。而从前杨剪昼夜不停闷声做事的辛苦被他看在眼中,此时也落到了实处。那么就算是痴迷的梦境,李白也要跟着一起去相信了。
过了几秒,他就觉得这件事的确可以做到,如果是杨剪的话。
然后他说:“我也可以赚钱,有我的话,你还能更早一点。”
杨剪却又笑了起来,托起他的下巴,拇指摸摸他半干的鬓角:“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和平时笑他“你真笨啊”的时候一模一样。
也许是某些对话太过可疑,司机心有余悸,拒绝送到出租屋前,在附近的大路口就想把两人请下车。杨剪如约递给他一张红钞,跟李白一前一后钻进空地上拆了一半的平房堆儿里。暴雨已经偃旗息鼓,细丝似的洒,天都有点蒙蒙亮,李白对泥坑里砖头的具体位置了如指掌,带杨剪一块接着一块准确地踩,但回家开灯一看,小腿上还是不免都蹭上了红泥。
澡当然是要洗的,这排平房的尽头的水房就有个淋浴花洒,投币计费,一个五毛钢镚可以管半小时,但拧开龙头需要等上一会儿才能来热水。以往杨剪留宿,都会和李白一块解决洗澡问题,一方面是澡堂很忙,常要排队,两人交替使用可以省去来回开关等水烧热的麻烦,另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少用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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