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若有心撩拨,想博得她的好感,那为什么帮了她,反而不肯承认呢?
这个疑问仿佛一盆冷水,将张眉寿从幻想中泼醒。
张眉寿被这盆冷水呛得头晕脑胀,为自己的肤浅兀自羞愧的浑身不自在,连忙从桶中起身,擦干了身子,换上干净的中衣。
她按下此事不欲再多想,便吩咐阿荔去前院打听父亲和三叔回房了没有。
不多时,阿荔折回来,却是满脸惊异不可名状。
阿荔走进房中,匆匆行了一礼,张口便问:“姑娘,您方才在花园子里都与朱小公子说什么啦?竟刺激得朱小公子都跳塘了!”
她就说瞧着姑娘不对劲来着!
张眉寿惊得手中的象牙梳都掉在了地上。
“……跳塘?!”
“是啊,奴婢在前头刚好遇着了明大夫,听他亲口说的!”
阿荔一脸紧张地说道:“您是不知道明大夫都慌成什么模样了,奴婢瞧那情形,估摸着朱小公子是不大好了……您要不要赶紧去瞧瞧,没准儿还能见朱小公子最后——”
她后面的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张眉寿连忙捂住了嘴。
谁知道有没有锦衣卫在暗处听着呢,万一传出去可就是诅咒皇太子的大罪。
“不可胡言乱语!”张眉寿语气严肃地叮嘱道。
阿荔心酸之极。
她就知道,姑娘舍不得朱小公子出事——她又何尝忍心看着自己跟到如今的假想神仙眷侣就此天人永隔?!
见她急成这样,张眉寿心中也没底了,生怕真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赶去看。
祝又樘等一应男客皆住在前院客房中。
张眉寿到时,只见自家父亲和三叔还有邱掌柜结伴从祝又樘房中出来。
“快进去看看吧。”张峦对女儿说道。
张眉寿心中一沉。
这是……真的不好了?
紧接着,却又听父亲说道:“时辰不早了,朱公子说是就要歇息了。”
“……”张眉寿长长松了一口气。
“二老爷,朱公子没事了?”阿荔连忙问。
“没有大碍,只是不慎跌入池塘,吃了口水罢了。”张峦道:“好在朱公子本也会水,且又有随从将人及时救了出来。”
看着自家姑娘投来的质问目光,阿荔惊得哑口无言。
不是说跳塘吗?
此时明太医刚好也从房内走了出来。
阿荔仿佛找到了罪魁祸首一般,忙埋怨道:“明大夫,朱公子只是吃了口水,您何至于慌的鞋子都掉了……当真是吓死人了。”
“……”明太医苦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是吃了口水?
那可是太子殿下!
他此番作为太子殿下的随从御医,殿下若有点儿什么一丝一毫的不妥当,他可都是要摊上大事的……
张眉寿朝着房内看了一眼。
既然没事,她便不进去了。
倚在床头的太子殿下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睛。
在他人府上失足跌入塘中,被隐在暗处的陆千户提溜了上来,还惊动了这么些人,连小皇后都知道了……他前世今生何曾这般丢人过?
“公子,您夜晚若瞧不真切,便静等在原处待属下们寻去就是了。”清羽在一旁直犯嘀咕。
殿下惹了张姑娘不快,张姑娘提着灯笼走了,而一片漆黑中,殿下转眼就掉进了水塘里……这叫什么事儿啊?
好不容易能单独跟人姑娘说句话,殿下究竟还懂不懂把握机会了?
第236章 操心的张峦
那蟹粉酥估计也白买了。
太子殿下仍旧闭着眼睛。
小皇后走后,他心中莫名动荡,心神恍惚间,不知怎地就掉进了水塘里……
这莫不是撒谎的报应不成?
不过,外面怎么没声音了?
太子殿下这才睁开眼,下意识地往外看。
清羽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张姑娘去了张监生房中说话,想必不会过来了。”
“……”太子殿下眼神莫名地看了清羽一眼。
从何时起,就连一个小小侍卫也能轻易看透他的心思了?
上辈子说好的圣意难测呢?
祝又樘觉得一切似乎都变了。
包括他自己。
……
两日后,钦差大臣户部侍郎刘健抵达了湖州。
刚到达湖州府,迎面便是湖州知府吴怀敏并数县县令贪污赈灾粮,并唆使灾民挑起暴乱的这个大消息丢过来,险些没将刘大人给砸懵了。
有关数县县令贪污的风声,他昨日在途中微服私访时已然有所耳闻,故而加快了行程,彻夜未歇的赶路,却不曾想事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百倍,竟连湖州知府都被牵涉其中!
更令人瞠目的是,卫指挥同知向云也在其列!
但紧接着又听说涉案人等已被悉数捉拿,赈灾粮被及时追回,灾民也均已被安置妥当,震惊的刘大人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南文升将所有账簿并供词奉上,刘健一一看罢,触目惊心之余,只觉得庆幸之极。
“此事若真叫他们得逞了,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刘健余惊未了地说道。
灾民暴乱一旦被挑起来,死伤无数不提,那些知情的县令官吏必然会被悉数灭口,到时再由向云出兵镇压,只怕才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而真正的事实真相,就只能被尽数掩盖了。
“此番湖州百姓躲过此劫,多亏了南指挥使!”刘健感慨道。
南文升却非揽功之人,连连摇头,并将事情的经过如实道出。
从张峦如何诈死,潜入湖州府衙,到祝又樘与张眉寿如何假扮药童混入南府、带人替他解毒,再到张敬与邱掌柜如何冒险压制乱民……
甚至将云雾寺中的“神迹”,也一并说了出来,只是边说边摇头,道“玄乎地很”,“许是当真有神佛保佑”——
说到后头,就尽是这些“玄乎”之事了,张口闭口都是张眉寿的“仙子事迹”。
刘健起初还抱着倾听公事的心态,可越听越惊奇,连连惊叹不止,只觉得是在听话本子似得,精彩地很,以致于听得太入神,害得他直将胡子都捋断了好几根。
刘健听完之后,便立即着人请来了张峦等人,打着了解此案经过的名目,顺便满足一下自己高涨的好奇心。
张峦几人很快被请了过来,与刘健复述事实经过。
刘健命人将他们所言仔细记录在册,自己则将张峦一行人打量了一遍。
最终他的目光定在了张峦身后的蓝衣小姑娘身上。
这长得赏心悦目的小姑娘必然就是那“小仙子”无疑了。
刘健有心多瞧两眼,可到底对方是个小姑娘,只能忍住了——毕竟他可不想被当作不正经的糟老头子。
不过,南指挥使不是说还有一个小仙童来着吗?怎么没瞧见?
刘大人这么一想,便没忍住问了出来。
到底这个小公子也是知情人之一,怎好独独少了他的证词?
来日将此事拟成奏折,递到陛下手中,十有八九还要论功行赏呢。
听刘健单独点名,南文升便着人去另请祝又樘。
祝又樘却仍然没来,只称抱病在身,遣了随从前来代为回话。
张峦暗暗皱眉。
那小子早上还在院子里练箭呢,怎么忽然抱病了?
这孩子既也是京城人士,若今日能在钦差大人面前表现一番,单凭其出色程度,没准儿还会经由钦差之口,传到当今圣上耳中呢——当年李东阳幼时便是顶着神童的名号,早早得了圣上夸赞,日后仕途才格外通顺的。
这样好的机会,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把握呢?
犯什么傻呢?
张峦有些怒其不争。
不行,他得找个机会让钦差大人再见这小子一面才行。
张峦操心的不得了。
此时此刻,刘健已经惊得脸皮抖了三抖。
什么小金童的随从,面前那分明是锦衣卫千户陆塬!
别以为没穿飞鱼服,腰间没挂绣春刀,他就认不出来了!
刘健压下内心惊异,单请了陆塬进了内室说话。
“刘大人果真缜密,让朱公子的随从单独前去复述,想来是为了辩证咱们话中真假,所言可有纰漏。”张敬钦佩地道。
张峦赞同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