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掌柜一脚狠狠将那人踹开,咬咬牙,道:“话已至此,你们爱信不信!我邱某也不欠你们什么!既然这么想死,且杀进去就是了!”
瞧瞧他把这些蠢货都给惯成什么样了!
他虽然仁义,却也是有脾气的!
反正如今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没有后续灾民加入进来,这些人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任由他们去作死便罢!
他浑身是伤,嗓子也哑了,他图得什么!
真要被气死了!
邱掌柜说着,捡起一把刀,转身就要带着人离开。
这下反倒让那些灾民们茫然起来:“你们……”
“滚!”邱掌柜黑着脸打断,带着人大步冲出了人群。
许多灾民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地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去往云雾寺的那些人迟迟不见回来,他们心里本来就挺没底……
全靠着那些怂恿者激着他们往前冲。
柳黄县县衙内,县衙的大门早已被破,前至公堂,后到内宅,到处都是喊打喊杀搜找吃食的灾民。
可出乎灾民意料的是,这县衙里根本没有什么存粮,吃食更是寥寥,穷的叮当响!
“邱怀志那狗官的家眷呢!竟都被他送走了不成?”灾民们痛骂道。
“狗官被抓到了没有!”
“不好了,狗官被掳走了!”
掳走?!
什么情况?
一匹骡子冲出了县衙后门。
一群灾民追了出去。
可那骡子被赶得飞快,任凭他们死命去追,却也很快便被远远抛开了。
“他娘的!他根本不是咱们的人!”
手里拿着刀的男人咬牙切齿地道。
他们受吴怀敏之命,扮作灾民,趁乱围杀各县县令与县衙内知情之人。可就在方才,他们刚找到柳黄县县令邱怀志,那赶骡子的人也拿刀凑了上来,一脸阴险地奸笑着说他的刀快,让他来!
本以为都是自己人,只是变态了一些,可谁知那人拉了邱怀志便跑!
第230章 粮食
“咱们还追吗?”
“当然追,不追回去怎么交代!”
一群人继续追上去。
听到有人喊“狗官跑了”,余下的灾民们也纷纷跟在后面,陆陆续续地追了出去——吃的没找着,狗官家眷也没逮住,不去追狗官继续留在这里干什么?
就这样,张敬凭一人之力,几乎将柳黄县所有的灾民都引到了云雾山山脚下。
近半个时辰之后,邱掌柜也带着一小批灾民赶到。
“元明县那边情形如何了?”邱掌柜一到便连忙打听。
“老九已经带人去报信了!”姓郭的汉子走上前,重重拍了拍邱掌柜的肩膀,道:“邱掌柜,我方才已听那姓张的兄弟将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了——此番,多亏了你!”
邱掌柜摇摇头,神色有些忏愧。
若不是有张敬一行人在,他别说是帮忙了,不坏事就不错了。
“官兵……有官兵追来了!”
此时,忽然有一名灾民从远处跑了过来,他赤着脚披着发,脚步踉跄,神色慌张。
“官兵来围剿我们了!”
他语气惊惶地喊道。
四下灾民一传十,十传百地将他的话在人群中传开,立即引起了一阵慌乱。
“官兵怎么会来?”
“定是吴怀敏派来的人!他是要置我们于死地……”
“他凭什么……我们好端端地在这儿,可没跟着那些人去打砸县衙!”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群混乱而嘈杂,甚至不少人都将矛头指向了祝又樘一行人,认为他们是刻意设法将众人引到此处,好便于官兵们一举将他们全部剿杀——
邱掌柜等人竭力安抚,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厚重整齐的脚步声让每个人都惊惶意乱,根本听不进任何话。
“真的是官兵,是卫指挥使司的人!”
“方才那些奸细说,吴怀敏勾结了卫指挥同知向云!”
“我跟他们拼了!”
众人举起手中武器,紧紧盯着前方。
先是一队百人骑兵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马上的士兵身束胸甲,腰间佩剑,踏雨而来,威风凛凛。
灾民们心中畏惧之余,却无人后退半步,眼中决然悲愤之色愈重。
那些骑兵缓缓停下,分至两侧,从中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一匹健壮高大的枣红大马驶来,带着长长的兵队。
士兵们手中高举长枪,锋利的枪头在雨水的冲洗下,显现出冰冷的光芒。
“我们不怕你们!”有灾民声嘶力竭地喊道。
那枣红大马渐渐行近,马上坐着的人面容肃然,胡须上沾着雨雾,身上穿着的是卫指挥使的兵服。
“这不是向云……是南指挥使!”有曾见过南文升的人忽然惊声说道。
“什么?南指挥使不是病重了吗?”
“南指挥使竟也同吴知府勾结上了!”
“噌!”
众人猜测纷纭时,南文升豁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四下灾民震怒激动。
南文升翻身下马,长靴踏在水中激起水花。
一队骡车被赶近,南文升猛地抬手抖下其上覆着的油布,油布尚未落地,众人还来不及去看清那骡车之上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南文升手中的长刀已经挥了上去——
刀刃锋利,划破了麻袋,从中流泄而出的竟是珍珠一般的白米!
“哗——”
此时此刻,米粒相击的声音似是这天地间最动听的声音。
“是米!”
“快看,是粮食……”
“真的是粮食!”
四下声音如雷动,几乎是霎时间,他们都丢下了手中的武器。
这些粮食的出现,比什么话来的都让人信服百倍千倍。
“这些本该送到你们手中的赈灾粮,已经被本官追回来了!此次涉案人等,本官定会将他们尽数捉拿归案,交由朝廷处置!给你们一个交代!”南文升的声音响亮似洪钟。
然而,他看着无数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灾民,刚毅的语气却又陡然变得低沉忏愧:“怪本官来迟了。”
这一觉,他当真睡得不是时候,也当真睡了太久。
“南大人!”
有一名头发花白的灾民哭着跪拜下去,不停地磕头。
无数灾民跟着跪下,喜极而泣。
雨势渐弱,星星点点地洒落。
“将人押上来。”南文升转头向身边的士兵吩咐道。
一群被绑住了手脚的官吏被押到灾民们面前,为首的两个分别是归安县县令齐铭,和元明县县令付庸。
各县灾民冲入县衙后,卫指挥使司的人也随后赶到了。
灾民们目光似刀地盯着他们,仿佛再如何恶毒的咒骂也难解他们心中的痛恨。
他们当中,不知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受尽苦楚煎熬。
一群灾民将同样被缚了双手的柳黄县县令邱怀志也推了出来。
“说,此次贪污倒卖赈灾粮资,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南文升语气冰冷沉厉,周身杀伐之气顿显。
一群差役小吏连连摇头道不知情。
他们这样的身份,自然不会知道太多内情。
“大人,下官实在听不懂大人之意,什么倒卖赈灾粮……下官哪儿有这个胆子?”付庸一脸苦色地道。
齐铭也连声附和。
“事到如今,你们还想抵赖——”南文升冷笑着道:“你们倒卖赈灾粮的沙船,是本官亲自带人追回来的!那些船夫早已将你们招供了出来,供词在此!更不必提还有往来账簿这等铁证!”
齐铭等人脸色变了变。
“将人证带过来!”
人证被押过来,当即将齐铭的罪行尽数倒出,除却此番倒卖赈灾粮之外,竟连好些陈年旧账都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