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她拿回去吃啦?
女孩子看到毛茸茸的小动物,不是都想着带回去养才对吗?
蒋令仪嘴角亦是狠狠一抽。
身着束袖蓝袍的小少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张眉寿循声望去,这才瞧见那人竟是祝又樘——
再看他身边的随从,手中亦提着竹笼,那笼子里却是一只七彩山鸡。
察觉到她的视线,祝又樘也坦坦荡荡地看过去,笑着与她对视。
又见她盯着清羽手中的笼子瞧,不由笑着打趣道:“莫不是张姑娘觉得我猎来的东西能好吃一些?”
这话突然,张眉寿怔然间,一时竟不知要如何接。
这厮不仅与一群纨绔子弟厮混到了一起,竟还越发喜欢拿孩子来逗趣了。
徐永宁已经笑了起来。
蒋令仪也跟着拿扇子掩唇,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此时,忽有一名小厮跑了过来。
那小厮脸色焦急,在徐永宁耳边说了两句话,徐永宁便立即变了脸色。
“我家中有事,便先行一步了!”他朝着张眉寿祝又樘等人匆匆一礼,便带着随从离去了。
想到自己的意外发现,张眉寿心中有所预感。
徐永宁走后,其他人喝罢了水,也逐渐三五结伴地离去了。
同乘的两名小姑娘也出言要回去,蒋令仪虽内心不愿,却也别无他法,唯有跟着上了马车。
张眉寿朝着祝又樘的方向福了一礼之后,遂也与苍鹿一道朝着马车走去。
而她这厢刚在马车里坐下,那边便听得有人在马车外说道:“我家公子说,这只山鸡让张姑娘带回去吃,加了枸杞红枣熬汤或红焖,都甚好。”
清羽不知道自己作为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
不过自从上一次在关雎园内,他面对狮子之时,忽然昏倒之后,他的人生已经发生了巨变。
他起初怀疑自己是中了什么毒,可太医却什么都诊不出来。
他因此真的绝望了很久。
从那日里起,整个东宫里的侍卫太监见到了他,都会在背后说上一句——看,就是他,被狮子吓昏了。
现如今,在东宫里别说是立威,就是立足,于他而言都成了难事。
所以,眼下在姑娘马车前送只山鸡还教她怎么吃,已经激不起他太多的羞耻心了。
“替我多谢你家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张眉寿讶然之余,下意识地便婉拒。
“张姑娘客气了。”
清羽答罢,便将竹笼放在了车夫身边的辕座之上,而后转身便走。
车夫一头雾水。
心领的意思,不就是不要吗?
“且等等!”车夫连忙喊道。
第145章 出事了
可那随从仿佛聋了一般,竟头也未回。
“三姑娘,那随从将山鸡留下了。”意识到这根本就是硬塞之后,车夫满面匪夷所思地说道。
张眉寿一把撩开车帘。
却见那蓝袍小少年已然坐上了马背,似乎料到她会看过来一般,冲她扬唇笑了。
那笑意浸在午后金黄的阳光里,让张眉寿生出了一丝不真切的恍惚。
恍惚间,他已带着随从拍马缓缓离去。
张眉寿收回视线,盯着那只山鸡,半晌之后,却忍不住笑了。
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蓁蓁,我曾听说过,自古以来,以山鸡作礼,是有涵义在的。”一旁的苍鹿一本正经地说道:“山鸡性烈,不易活捉,其宁死不屈之气节也,常常为人称道。故而,士大夫间相赠山鸡,是有赞扬对方气节坚韧不拔之意。”
赞扬对方气节坚韧不拔?
“你该不是胡说八道的吧?”张眉寿质疑地看着苍鹿。
苍鹿笑道:“岂会。公子赠你山鸡,想来必是尤为欣赏你,有意与你深交。”
他亦知祝又樘的真实身份,只是此时尚有阿荔与车夫在,便改称为了公子。
阿荔双手合于下颌处,美滋滋地道:“若姑娘也要表达深交之意,是不是还要回礼呢?”
苍鹿认真点头。
“按理来说,蓁蓁也该捉一只活山鸡回赠。”
张眉寿压下内心与太子殿下互赠山鸡的怪异感,惊叹道:“……我去哪里捉?还是算了罢。”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送鸡的人只怕是一时兴起而已,怎到了这里,便被解读到如此地步了。
“送鸡的人”确实没有那么多文绉绉的想法,原是准备带回宫中熬一味养生汤的,因半路见着了小皇后,便临时改了想法。
在‘长辈’眼中,总是想将好东西留给‘孩子’吃的。
……
阿荔宝贝一般提着竹笼,一路跟着张眉寿回了愉院。
这是朱小郎君头一回与姑娘赠礼,她本觉得送山鸡太过‘粗糙’,不够美好文雅,可经了苍鹿那般解读,如今当真怎么瞧这山鸡怎么觉得顺眼。
“姑娘,这鸡便养在院子里吧?以便姑娘日日都能看见。”阿荔提议道。
张眉寿不知她为何对着一只鸡竟也满脸憧憬。
“送去厨房,晚上便杀吃了。熬成汤,给鹤龄延龄,还有母亲那里都各送去一盅。”
送鸡的人都那般仔细地教了,若是不吃,反倒辜负了一番好意。
面对自家姑娘“不解风情”的果断,阿荔心中苦恼,却也别无他法。
晚饭时,张眉寿果真喝到了鲜美的山鸡汤。
“姑娘,奴婢给您看个好东西。”
张眉寿洗漱之后,坐在梳妆台前托腮发呆。
她盯着被压在妆奁下的那只信封,不知在想着什么。
此时,阿荔捧着一只雕梅花镂空红木匣子走了过来,神秘兮兮地道:“姑娘,奴婢给您看样儿好东西。”
张眉寿转头看向她。
阿荔邀功般将那只盒子打开。
张眉寿一阵讶然。
那盒子里竟满满当当,全是蓬松干净的七彩鸡毛……
“奴婢想着鸡虽是吃了,却总要留下些什么才好。这鸡毛油亮漂亮,奴婢洗得干干净净晾干,便于姑娘收藏。”
鸡毛有什么好收藏的!
张眉寿震惊于这小丫头脑袋里装着的“风花雪月”。
其实,她年少时,应当也是这副模样的。
那时她刚嫁入太子府,也曾羞怯怯地讨他喜欢,生怕他瞧不见自己每一分好,可他总是淡然如水,全然不为所动……她曾不止一次在心中腹诽——这般好看的小娘子你都瞧不上眼,究竟想找个什么天仙模样的?
话是那样说,可她还是牟足了劲儿跟嬷嬷学规矩,还曾暗下苦读书,悉心去学那些品茶赏花甚至制香,只为能与他说上几句话。
可他还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于是,她也渐渐觉得枯燥无力起来,干脆收起了风花雪月的心思,专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眼下想来,不免觉得那刻意讨他喜欢的模样,委实令人羞耻得面红耳赤。而又想到他亦是重生了一回,必也是记得她那幅矫作又笨拙的模样的,一时更是只想咬紧了牙捂脸长叹,痛恨自己年少无知。
“姑娘,您脸红什么呀……”
阿荔忍着笑,小声地问道。
张眉寿刚想否认,转脸就瞧见了镜中自己一张脸烧红着。
往事当真不堪回首。
可她这把年纪了,竟还会脸红,倒也真是稀奇地很。
……
次日,张眉寿去了私塾读书,却未见着徐婉兮。
她虽内心早有了猜测,可此时还是有些踌躇。
她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去一趟定国公府,将自己意外的发现告知。
“今日怎不见徐二小姐来上课?可是身体不适?”放堂之后,蒋令仪向徐婉清打听道。
张眉寿循声望去,这才迟迟发觉了不对劲。
若真是定国公夫人出了事,那作为徐家四姑娘的徐婉清此时也当留在家中才对啊!
为何只有婉兮没来?
难道是她猜错了?
张眉寿心思百转间,只见徐婉清脸色复杂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这小姑娘性格内敛,不擅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