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痴子的话让赵月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为了赶快习练聂日剑法,赵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几乎每日都在练习秦剑术。
白袍持剑的少年人手持一把长剑,辗转在青绿色的悬崖边上,远处是一片春意盎然的嵩山美景,而崖上,则是不断响起的舞剑之声,和赵月额头上不断滴落的汗水。
时间距离他刚上嵩山时,已经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漫长的时光里,外界生了什么事,赵月全然不知,而外界,也并不知道一个普通的少年人正在此间积蓄力量,等待搅乱天下的那一刻。
赵月不停的学习,他在提升自身素养的同时,也注重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
每日一杯清茶,是必不可少的,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慢慢地品味茶水中的香气,而不再是将茶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当蒙侍在他身边打趣时,他也不再会被逗笑,或者激怒,而是依旧保持冷静,平淡的表情中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他手中的剑势如昔,威力却是一日比日更强。
这些,都是蒙痴子愿意见到的。在这位老人的心中,对秦少主赵月投以了相当大的期望,他希望这个始皇帝的后裔能够振作起来,重新恢复秦王朝的天下,将秦国再度打造成一个辉煌灿烂的大帝国。
然而这样一个大帝国的君主,不仅需要有着出色的谋略和武艺,还需要有平和的心性和雅致的仪态。这些,赵月做的都很到位。他已经彻头彻尾地摆脱掉了一个平民的性格,而在蒙痴子的调教下,逐渐形成了一种贵族之气。
赵月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与那日在洛阳城看到的辇上所坐着的陈留王,竟已有了高度的相似,这便是皇族人应该具有的气质。
当山野之中的花朵怒放,盛开在太室山上的每一处时,绿树再度成荫。如火的太阳光焚烧在绿野里,潺潺的溪水成了唯一缓解酷暑的良方,成群的动物潜伏在树林的深处,半山腰一又能听到群狼的叫声。
夏季到了。
茅屋前的少年已经完全练熟了秦剑术,此时,他正在专心致志的习练盖聂留下来的聂日。不过,当他施展完一次聂日之后,还是站在原地,满头是汗的摇了摇头,咬紧了嘴唇。
“这套剑法,我虽然能够使得和痴子先生一样,但是为何威力反而不如秦剑术了。”赵月低着头,看着手中长剑的剑锋,淡淡地问道。
在他看来,聂日的很多剑势角度刁钻,施展起来极为苦难,对身体的柔韧性和肌肉的强度要求也很苛刻,可是他如果完全按照要求来的话,又会影响到剑法本身的威力。
他也曾经问过蒙痴子,是否秦国历代皇帝,包括嬴政在内,都是使用聂日的好手。
但是蒙痴子却说,自他之前任何一代秦国统治者,从未习练过聂日。只是因为聂日乃游侠所创剑术,若九五之尊练了,恐怕会惹人非议。不过,以赵月现在的身份习练聂日,是没有问题的,更不要说,世人早已不知道有这样一套剑法了。
西边的月亮初升,累了一天的赵月也没有将聂日的威力施展出一成,他只得无奈地回到茅屋中休息。
傍晚,蒙痴子来到赵月所住的茅屋中,他手中挑着一盏灯笼,白色的长袍被火光映的通红,看到赵月从床上起身迎他,他步伐从容地走到一把长凳面前,缓缓地坐了下来,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少主,已经一年了,我们……”
赵月知道蒙痴子要说什么,眼下,外界是乱世,时局动辄变幻,如果多做拖延,只怕等他出世之时,天下早已经一统,那时候再想要成就大事,只怕比登天还难。蒙痴子今夜前来找他,是想要问他关于出世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痴子先生,我的聂日还没有练好,甚至都不算是练成……”赵月面露难色,尴尬地说道:“不过我觉得,乱世之中,只靠武勇也是无法取得天下的,以我现在的能力,如果能够招来一些身怀武艺的人作为武将,应该可以远离中原,再偏远的地方立足,而后缓图天下。”
蒙痴子微微一笑,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少主想要在何处起事?”
赵月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痴子以为西方如何,西方乃我秦国之起源,而且汉高祖也是在西方积蓄力量,继而打败了大楚项氏,我想要从西方建立一方基业,而后以图天下。”
蒙痴子眯着眼睛,赞赏地点了点头,赵月的大局观已经形成了,他心中的战略规划也是符合实际情况的,不得不说,这是那诸多典籍给他带来的升华。
两日后,嵩山山脉太室山上,悬崖旁的两间茅屋前。
三个人各自背着行囊,伫立在此,目光都聚焦在那两间承载了他们太多记忆的屋子上。尤其是蒙痴子,他已经不知道在这里住了多久了,此时离开,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让人倍感心伤和不舍。
赵月站在蒙痴子的旁边,看着他一言不,以为他心中难过,故而开解道:“痴子先生,你不必太过伤心,等我们成就大业之后,再来次隐居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啊!此处青山绿水,景色怡人,而且……”
赵月话未说完,蒙痴子却忽然收起了伤心的表情,转向对一边的蒙侍,面容严肃,语气果断地道:“侍儿,取火把来!”
蒙侍闻言,好奇地问道:“先生,取火把做什么?”
蒙痴子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蒙侍,对他道:“我让你去取,你便去取,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
蒙侍闻言,只得去一旁生火做火把了,而赵月站在蒙痴子的身边,也不知道蒙痴子究竟要火把做什么。他正准备再说些安慰蒙痴子的话,却忽然看到蒙痴子接过了蒙侍手中的火把,毅然决然地向着两间茅草屋走去。
“痴子你做什么!”赵月大吃一惊,猜到了蒙痴子接下来想要干什么,故而一把冲上前去,伸出手臂,拦住了蒙痴子的去路。
蒙痴子不为所动,而是将火把再度交给蒙侍,对他命令道:“侍儿,将那两间茅草屋烧了,快去!”
蒙侍也有点舍不得,所以迟迟地没有动身,只是有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望着赵月,希望赵月能够劝回蒙痴子的心意。
赵月自然不会允许蒙痴子这么做,他一面让蒙侍站在原地别动,一边对蒙痴子说道:“痴子先生,你做什么,那两间茅草屋为什么要烧,那里面可还有诸多古书,而且已经成为了孤品,这一把火烧下去,就什么都没了!”
蒙痴子闻言,慢慢地将头转向赵月,他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只是看了赵月一会儿,然后问道:“少主,那些书你可都已经看过,记牢?”
赵月有些着急,赶忙道:“我已经看过,记牢在心里了,可就算如此,痴子你也不能这么做啊,要是这一把火下去,等他日功成名就,再思退隐之时,你我二人又到何处去落脚?”
蒙痴子闻言,忽然大怒道:“少主,未能教诲你成人,实在是我的错误。可少主尚未建的功业,便思退步之时的打算,岂不令天下人耻笑吗!?”
赵月听后一愣,脸上红了几分,慢慢地低下头,竟然没有一句话可以用来回答。
蒙痴子用手指着那两间茅草屋,愤慨地说道:“少主,你上山一年来,我从未动怒,可今番你即将出世,却仍留恋两间草屋,如此,将来如何住进皇宫大殿!再者言,大丈夫出世,自当令天下人震惊,只当奋勇先前,或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或报效君王,死而后已。可少主的心却只有草屋那么大,不思取天下,反倒劝我将来到此隐居,岂不是羞辱于我!?”
赵月听了蒙痴子的话,陷入了沉思。
这一番话,让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他心中知道,蒙痴子是对他寄予了厚望,这么做,是希望将他们的退路断绝,好一心重建大秦帝国。此时,他只是低着脑袋,一句话不说,拦住蒙痴子的手臂,也渐渐地放了下来。
“烧!”
就这一个字,小童蒙侍咬着嘴唇,并不去看,只是将火把丢向了茅草屋。
瞬间,火海席卷了昔日师徒居住的地方,草屋连并大量的古书典籍一起,慢慢地在烈火中化为了灰烬。黑色的雾气冲天,大火久久不熄,不仅烧光了住所,还烧光了悬崖上的绿草。
赵月就这样,与蒙痴子一起走下了太室山,背后是仍旧在燃烧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