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瀑布的声音使得几丈之外的看守弟子听不见月铎与月莲的谈话,因而月莲似乎也不顾忌什么,她的声音在洞里显得有些凄凉。
“我们从小就定了亲的!可是你呢,你背弃婚约与外界女子成婚,让我在天宫所有人的面前颜面扫地,沦为笑柄!甚至害我委身于一个身份地位的男人,名节受损,生下月盈这个贱种……你知道我月莲这一辈子都毁在你手上了吗,啊?可是我爱你,我那么爱你,将奄奄一息的你救回,求了我爹整整一夜才求来这寒冰床让你身上的伤痊愈……我对你情深意重,你怎么就不能多看看我,爱我一点点呢?月铎,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月莲伏在月铎的身旁,开始不顾形象地哭了起来。
在月铎没有解除婚约之前,月莲是整个天宫最骄傲高贵的女子,她在天宫的身份和外界的皇室公主一般无二,从来都是她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然而她的一切,都在月铎背弃天宫爱上那个钥国的狐狸精,抛弃了她这个未婚妻那天起,都没了。都变了。
一夕之间,她从人人仰望的天之骄女沦为被人耻笑的弃妇,然后她的生活开始一步一步朝着最悲惨的地步展。这些年她忍受了多少明里暗里的嗤笑才变成今天这样无坚不摧的铁血掌宫姑姑?她自己都不记得从前的自己是多么骄傲了,她爱上月铎,便离骄傲的月莲越来越远,变成现在这个卑微的摇尾乞怜的可悲女人。
月铎闭了闭眼,想要安慰她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最后他无奈地叹道,“我知道是我欠你的,可是月莲,当初宫主说过我们的婚约只是口头上的,我们各自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成亲……我只是选了天宫外的人,但是这也不违背当初宫主的承诺。我一直都将你当做妹妹,是,没出过天宫的时候我想,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就算我不爱你,但是与你成亲也不会觉得讨厌……为此我后来一直在内疚,若是一开始我懂得爱情是不能将就和预测的,我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会娶你——这样也不会耽误你……”
他还想说什么,却觉得不论怎么解释,他对月莲始终都是亏欠良多的,当初他一心为了所谓的情爱背弃将他抚养长大的宫主,辜负从小教他武功如同师父一样的大长老还有关爱他的四位长老的信任,更加伤害了一心爱着他的月莲……时至今日他对自己当年的决定依旧不后悔,却始终良心难安。当年若不是他,月莲也不会失贞,名节尽毁……
“说再多对不起和愧疚有什么用,你对我造成的伤害,一辈子都弥补不了,既然这样,就算你不爱我,你也别想离开我身边……这是你应该还我的,月铎。”月莲毕竟不是当年那个经不起一点打击的小姑娘,这么多年的沉淀让她变得冷血和坚韧,比如说现在,她哭过之后立即恢复冷静,抬头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面无表情地看着月铎,有些癫狂似的,说道。
“我先走了,待十五再来看你,好自为之。”月莲将食盒收起,轻轻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下衣衫,抬头挺胸地从寒冰床旁走过,不多看月铎一眼地走上竹木桥。
月铎无声叹息,双眼无神地看着头顶,半晌,抬起自己是右手手臂,玄铁铁链出清脆的声音,那只被铁链圈扣住的手腕上方的内侧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十分醒目。
他想起那日他被手臂上的灼热感疼醒,然后就看到了手臂上突然回来的朱砂痣,那一刻月铎激动地险些哭出来,最后真的喜极而泣。他一直不知道女儿无忧是生是死,当年他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但是醒来却不见她,他想过很多种情况,或者是月莲见死不救让无忧被野兽吃了,或者无忧被好心人救了……月莲一直说看到他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她将孩子给埋了。可是他不信,朱砂痣是他和无忧之间唯一的牵绊,他始终在等朱砂痣回到他手上,这样无忧的蛊毒解了,也就证明她还活着。
现在好了,同心蛊那么霸道的蛊毒解了,他的女儿真了不起……只是不知道无忧长成什么样了,现在好不好,记不记得自己这个不称职的爹爹……
“无忧……我的无忧……”月铎闭眼吻了吻手臂上的朱砂痣,低声呢喃道。
两名弟子见她明显哭过的眼睛,下意识低头怕被迁怒,“姑姑这就要走了吗。”其中一人好言好语地问道。
月莲默不作声,脚下步子不停,不出一会儿就走远。
“这莲姑姑还真是……”另一人不由摇头,皱起眉,显然对月莲这高傲的样子弄得有些不满,“神气什么,残花败柳的,还整日装清高,要我是圣子,我也看不上她!”
他的话叫旁边的弟子面色一变,立即上前捂住他的嘴,然后打量了下月莲有没有走远,直到过了半晌确定没有折回来,才松手,松了口气地打了一下对方的头。
警告道,“你可别叫那姑奶奶听见了,到时候回头可有你的好果子吃!有些事你知道也别说出来,再不满也得忍着,你不是不知道她可是我们天宫仅次于长老的掌宫姑姑!大长老对她不是一般地护短,这么些年她的铁血手腕叫多少不服气的弟子吃了亏?你这小子,不想活了就继续这么嚣张试试?”
那人头上挨了一下原本还有些恼,但是听完对方说的,他面色不禁一白,才想起这其中的利害来,不由后怕起来……
他们没有看到的是,月莲的耳力十分好,因而在那名弟子说话之际她就飞快地闪身躲进拐角里,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两人的对话。
眯起眼,双手死死握成拳,五指收紧骨节咯咯作响,她唇线绷成一条直线,胸口起伏了几下,而后冷冷地无声笑了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