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认为她的老师会故意藏起一百块栽赃她,哪怕她说了一百句“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偷”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海燕一整天都没有去课堂上上课,她就在银山街头逛荡,只是和以前不同,从前她在街上逛荡的时候心情是放飞的,像一只小鸟出了笼子,自由自在,到处撒欢,今天她的心情是低落的。
过去,海燕无数次被人指责偷钱这件事,她都觉得无所谓,因为她真的偷了钱,人们的指责在她眼中是意料之中,所以显得可笑。她是偷了钱,但是人们又能拿她怎样呢?
今天不同,她没有偷钱,她好不容易做了一个选择,忍住偷钱的冲动,只为了得到周末进城玩耍的机会,可是事件的展却不按她的认为展,钱不见了,所有人都认为是她偷的。
海燕第一次在街上逛荡,失魂落魄。
太阳落山的时候,海燕在街上被申文学找到。
海燕拔腿就跑,可是申文学的腿比她长,所以海燕没有跑出几步就被申文学抓住了。
海燕想要挣扎,申文学警告她:“如果你想打我,我会打你更多下,而且比你打得更用力!”
海燕放弃挣扎,老实被申文学拉着走。
学校的食堂里,老师们还在吃晚饭。
申文学拉着海燕走进去的时候,海燕第一次低着头,她觉得大家看她的目光是那么令她难以忍受。
杜云舒已经给她们俩打好了饭菜。
申文学将一只虾夹到海燕的饭碗里,说道:“吃吧。”
海燕突然想落泪,一百块不见了,所有人都认为一百块是她偷的,她还可以继续在学校食堂里吃饭吗?
“老师,我没有偷钱。”海燕抬起头,眼里闪着泪花。
申文学微笑道:“我知道。”
这让海燕很意外,然后她看见申文学站起来对食堂里所有的老师说海燕没有偷钱,一百块找到了。
海燕这顿晚饭吃得食不甘味,她不记得她是怎么吃完晚饭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申文学回的宿舍,一切就像断片了一般,恍如隔世。
海燕回神的时候是坐在申文学宿舍门口的椅子上,远处的山又高又绿,金黄的落日圆圆的贴在山腰上。
风景那么美,她的心情那么惆怅。
申文学坐在她身边,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故事很老套,叫《狼来了》,那个放羊的孩子一次次消费着别人对他的信任,撒谎成习惯的他有一天说了真话也不再有人相信他,于是最终他损失惨重。
这个故事海燕曾听街上的人讲过,但是此刻听申文学讲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申文学说道:“今天,你就像这个放羊的孩子,因为你在别人的印象里就是个爱偷钱爱做坏事的小孩,所以即便你是清白的,也没有人会去相信你……”
海燕侧头看她的老师,说道:“所以一百块并没有丢,是你故意的。”
“我给你做了个陷阱,我只是为了让你明白信誉和名声对一个人有多重要,可是海燕,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老师这样小小地考验你,最终还要还你清白,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会是你的对手,你的敌人,而在他们的陷阱里,你没有任何招架的资本。”
“虽然,你像一只毫不珍惜自己羽毛的小鸟,总是一根根拔去自己的羽毛,但是你才十岁,你不是没有任何一根羽毛可以珍惜,海燕,从现在开始,听老师的话,我们把已经失去的羽毛一根根找回来,不要当那只寒风来了却没有羽毛保暖,被石头扔了,却没有羽毛抵挡的小鸟,好吗?”
申文学的话,海燕并不能完全接受,她消化起来需要一个过程,但是此刻她的表情已经变得柔软,像是寒冬的坚冰经历春阳的照射一点一点融化……
卢明凯在太阳落山之前就收了工,连山野到他的住处找他。
卢明凯住在青石房改装的民宿里,连山野还是第一次来。
墙壁上水幕里游动的鲈鱼让连山野颇为惊艳。
“我们桃李是鲈鱼之乡,卢总这面水墙造得太应景了。”
他是网络上一条深海鲈鱼,冥冥之中来到了鲈鱼之乡,只能说是缘分的牵引吧。
“最近有申老师的消息吗?”卢明凯问连山野。
虽然都在银山,可是自己每天忙着工程的事,早出晚归,到了晚间洗漱完毕的时候,已经很晚,银山小学的校门早就落锁,他想约申文学都不方便。
“申文学?”连山野带了酒菜上门,听卢明凯问道申文学,含在嘴巴里一口酒差点把自己呛到。
“银山难道还有第二位申老师?”
卢明凯觉得申文学的姓氏还是少见的,申文学这个人在他眼中更是独一无二。
“她最近正在降服一位问题学生。”连山野嘴里说得云淡风轻,内心却很不平静。
因为把海燕这个烫手山芋甩给申文学,连山野有些心虚。
那个孩子辍学已久,所有人都放弃了她,而自己突奇想重新将她往课堂上送,也是迫不得已的举动。
一个十岁的孩子不上学,成天在街上逛荡,不是偷就是乞讨,俨然成了银山这个小小海岛的安全隐患。
一个足智多谋的女老师和一个问题孩子……
光听这两个概念,卢明凯都觉得波澜起伏。
“说来听听。”
卢总感兴趣,连山野便也打开了话匣子,自然在这个故事里,他要隐去申文学闯镇政府找他的一段,只把自己听来的申文学收留问题女学生吃喝拉撒的故事描绘了一番。
“这个申老师果然有一套。”卢明凯赞叹。
连山野却不乐观:“那个女学生不是个善茬,只怕申老师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连山野想起曾经自己也对这个女学生关爱备至,他曾委托自己的妻子给海燕收集了一些旧衣服,嘱咐海燕好好学习,可是有一次海燕乞讨竟然讨进了镇政府,当连山野指着她身上的衣服,说:“这衣服还是我送给你的,你怎么死性不改,这么不知好歹?”
连山野说完这话的时候,海燕当着他的面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重重扔在连山野的脸上,然后逃出了镇政府。
连山野想起那时那刻海燕看他的眼神,至今都心有余悸:一个孩子,怎么可以有那么邪恶的、对世界充满那么深敌意的眼神?
连山野颇为担忧的一句话被卢明凯听进耳朵里。
周末,申文学和杜云舒领着海燕出现在银山码头的时候,卢明凯站在快艇上冲她们招手:“申老师,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