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一把将这本风水书给扔掉了,目光如虎:“靠嫩娘!日你个仙人板板!透你妹!喝了大爷的酒,给大爷一本这样的破书就算完事?咋滴,以为大爷好糊弄?”
王七麟捡起地上的书,念道:“阴阳堪舆秘术手札?呵呵,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
他翻开书本准备念上一段,便清了清嗓子开口:“《葬经》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深浅得乘,风水自成……”
他准备再念上一段,结果后面几个字都不认识,只好悻悻的合上册子收了起来。
徐大则在从怀里往外抽燃木神刀,咬牙切齿的说道:“骗老子?糊弄老子?喝老子的酒?那老子让你喷血!”
王七麟阴阳怪气的说道:“徐爷下手狠点,他这不光是瞧不起你的修为,还是侮辱你的智慧!老头,你就看我家徐爷砍不砍你就行了!”
李老头依然不慌乱,他一挥手喝道:“年轻人,老夫劝你们适可而止!”
徐大挥舞大刀举过头顶,李老头又喝道:“慢着!不就是喝了你们一壶酒吗?给你们一本风水秘术做赔偿还不行?”
徐大狞笑道:“那你等大爷剁了你,到时候给你风光大葬做赔偿,行不行?”
老头说道:“慢着慢着,你的意思是老夫的一本风水秘术书还比不上你的一壶酒?”
徐大痛快的说道:“对啊。”
老头又说道:“那你早说,老夫再给你们加点东西!跟老夫来,老夫给你们一点好东西!让你们开开眼!”
红砖屋子里头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里头的正屋有一尊关二爷像,关二爷横眉怒目、单手抚须,胯下战马起身嘶鸣,威风凛凛。
然后在四周围着一圈小人,每个小人身上都扛着一把刀。
徐大指着众多小泥人问道:“这是什么?关二爷横扫疆场?”
李老头说道:“胡说!这些是周仓!”
王七麟吃惊问道:“这这些是周仓?这么多周仓?”
大开眼界了。
李老头不说话,很虔诚的冲着关二爷三跪九叩。
他先是喃喃说了一堆话,一脸黯然,看起来很对不起关二爷,各种道歉。
然后他站起来肃然说道:“刀者,国之凶器,威煞八荒者也;币者,国器也,出则安四方……”
老头念叨了几句怪话,从泥人周仓手中拿出一把小刀递给徐大,说道:“老夫看你是个玩刀的人,那就送你一把宝刀。这把宝刀若是你带回中原,找个识货的,它能价值连城!”
徐大知道他在扯淡,挥手想要拍开小刀。
王七麟说道:“徐爷你等等,把刀给我看看。”
他接过刀去仔细打量,这是一把小刀,也就比他中指长一些。
小刀像是青铜锻造的,成色黯淡绿,应该是经常给人把玩的原因,刀身通体光滑,一点铜锈都没有;刀刃钝圆无光,刀柄上每一面刻了四个鸟虫体字,具体写的是什么——
文盲怎么可能看懂!
不过王七麟大概认出了这小刀的真实身份:“徐爷,这是刀币吧?”
他在书上见过关于刀币的描述,好像这玩意只在春秋战国以前锻造过,是上古时期的货币,如果它是真品,那价值确实很大。
不过王七麟倾向于这是个假货。
他对老头的人品没什么信心。
徐大冷笑道:“刀币?我看是傻币吧。”
李老头皱眉愤懑的说道:“莫要乱说,这是宝贝,赶紧收起来,别轻易让人看见,否则老夫只能送你们一句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听这话徐大真是哭笑不得,他叫道:“你少来这一套,这玩意儿绝对是假货!别废话,还老子的美酒!”
李老头终于不耐烦了,说道:“一壶酒换了老夫一本秘籍和一枚上古刀币还不行?好好好,你要是非不依不饶,那就砍了老夫就是,喏,脖子在这里!”
他往前一探身,然后把脖子收了起来。
脖子没了,肩膀上头就是个脑袋。
徐大从他身上看到了昔日手下那群街头兄弟的影子,王七麟也看出来了,便感叹道:“不是人老变成了泼皮,而是泼皮变老了。”
老头耍起无赖,两人还真没办法,只能摇摇头走入。
徐大临走之前打眼在屋子里扫了扫,然后把关二爷像给扛了起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老头叫道:“你干什么?”
徐大说道:“你这样的人怎么有脸拜关二爷?二爷义气当头,被你祭拜是他的耻辱,大爷先把他老人家请走了。”
老头气的胡须乱哆嗦:“亏了亏了,这次真亏本了。”
徐大和王七麟返回长钟保家小楼,饭菜已经收拾了出来,满满当当一桌子,七个盘子八个碗,很有山野特色,各种野味野菜。
什么炸蜂蛹、烤竹节虫、火爆蚂蚱,等等,全是王七麟没见过的东西。
但他和徐大没吃。
他们在畜生道怪村中看到的那些扑棱蛾子让人心有余悸。
不过其他菜肴做的虽然不精美却很美味,最值得称道的是酒,竟然是一坛子果酒,酸甜可口。
王七麟以为这是猴儿酒,结果长钟保笑着解释说是他们自己在夏日采摘野果酿造而成。
他还说:“里面加了一些我们火候山独有的药草,能滋阴壮阳哟。”
听到这话王七麟下意识看向他。
是谁走漏了风声,把他的一些嗜好传进了十万大山吗?
但这显然不可能,他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换大碗!”
这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王七麟和徐大真是见识到了西南山区的美食。
吃饱喝足,已经是月上半空。
山里的夜晚还挺冷的,家家户户喜欢在院子里点个小火炉,围着火炉吃点东西聊个天。
他们的火炉很有意思,就是个铁锅铁盆在里面放上木头燃烧。
这山里人家少,树木多,所以不愁没柴烧。
王七麟和徐大吃干抹净准备溜,长钟保赶紧将关公像交给他们:“这尊大神你们带走,这是你们汉家天君,我家这小庙可容不下。”
然后他还叮嘱:“二位大人可一定要小心,我们的粮仓现在真的有问题,很不干净,你俩平时住在里面小心点。”
听人劝吃饱饭,王七麟自然不会无视长钟保的话。
他能活到现在,全靠谨小慎微!
于是天晚上他和徐大便没去睡觉,而是猫在床上仔细听外面粮库的动静。
还别说,这粮仓确实有污秽邪祟,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然后没过多久便听到了一些吱吱唧唧的声音。
王七麟起初没有在意,因为这就是老鼠叫。
他不可能听错的,从小他听多了这样的声音。
而粮仓这种地方有老鼠更是正常,压根没必要在意。
可是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异常,这老鼠叫却逐渐的异常起来:叫声持续了得有一个时辰!
老鼠们像是在外面开讨论会,叽叽喳喳聊的很热切。
这样徐大有点恼了,说道:“娘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他点燃了一支火把举起来猛然拉开门往外冲,身子忽然僵硬的堵在了门口!
王七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场景,但肯定很不对,便急忙推开他,却见只是十几个大老鼠在狼奔豕突。
这些老鼠除了个头大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王七麟不解徐大怕什么。
要说这老鼠也不知道在粮库里活了多少个年头,个个皮毛亮油光满面,日子过得够滋润。
“他娘的,一群老鼠!”徐大缓过气来破口大骂,“什么诡事什么鬼祟,就是些老鼠而已,马上就是天下大旱,全天下老百姓都要吃不上饭了,你们这些蛀虫却天天过大年?”
徐大骂骂咧咧往外大步走,手里的火把散着暗黄的光芒,左右摇摆。
王七麟跟在后头也感觉窝火不已,他刚准备劝徐大别生气,忽然注意到在火把光芒的尽头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影子一闪而逝。
那张影子回头,惊鸿一瞥间像是张人脸!
脚步无声。
绝不是人!
看上去徐大也现这个东西了,他急忙转动火把照耀过去,可什么也没现。
王七麟不动声色扫视了一下两边,淡淡的说道:“先回去睡觉吧,明天弄点老鼠夹子啥的来抓这帮狗日的。”
粮仓里头空空如也,他们大概看了看墙角,找到了几个大老鼠洞。
王七麟可以御剑杀进去,但他觉得没这个必要。
飞剑杀耗子,这有点侮辱飞剑了。
徐大拉开裤腰,对着老鼠洞即使一泡热气腾腾。
王七麟笑道:“你知道不,老鼠会传播疫病,它们要是咬了人能传播鼠疫,这疫病特别厉害,治起来很费劲。”
“别瞎说,哪有这样的疫病?”徐大不屑。
王七麟没法给他普及鼠疫的知识,便换了个方向说道:“那老鼠咬伤也得敷药包裹吧?到时候我扶着你去找郎中,说‘郎中郎中,我兄弟让老鼠咬了,你给他治一下’。”
“到时候郎中怎么说?”他咳嗽一声沙哑着嗓子学老人说话,“来,后生,让老夫看看你的伤口,你的伤口在哪里?”
“哟吼,怎么被咬到这里了?还别说,这老鼠挺厉害,你小东西这么别致,它还能咬到?”
徐大气道:“滚蛋,你懂个屁,老鼠才不咬鸡儿呢。”
王七麟愣住了:“牛逼,哥,你怎么知道的?”
两人斗嘴中在粮仓仔细转了一圈,毫无现,只有关二爷骑在战马上眯着丹凤眼冷冷的看着他们。
徐大从关二爷面前经过的时候施了个礼,道:“二爷啊二爷,我们这边用不着你来镇场子,今晚你看热闹就行,不用亲自下场。”
两人返回房间,王七麟转身关门。
外面的黑暗中有腥风在动荡。
这粮仓确实有诡事。
他慢慢的关上门,火把的光芒透过门缝照出去,恍恍惚惚。
然后黑暗之中有几个绿幽幽的东西晃动着出现!
王七麟反应极快,手一翻将门又给拉开了,随即那些绿幽幽的东西贴着地面上下一荡漾,突兀的消失在漆黑的幽暗里!
“怎么了?”徐大看他一动不动站在门口就关心的问道。
王七麟皱着眉头关上门,摇摇脑袋没说什么,那些绿色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呢?
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有些反常了,不该直接拉开门的。
这也让他有了一点明悟,粮仓里头的诡异或许并不是很强,或许胆子小,总之他要对付这玩意儿不能着急,得放长线钓大鱼,否则反而会打草惊蛇。
他关上门躺在了木床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徐爷,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怎么会被吓到了?”
徐大纳闷的说道:“七爷你说啥?大爷被吓到了?大爷怎么可能被吓到!”
“那你刚才愣住做什么?”王七麟问。
徐大更纳闷了:“七爷你到底说啥呢,大爷哪有愣住过?”
王七麟一听这话明白了,徐大刚才中招了。
他枕戈待旦,将门悄悄拉开了一条缝,只要鬼祟敢进门,他就能一剑劈出个惊天动地。
结果他失望了,一晚上粮库里头倒是安静,他们等了半夜鬼祟没有出现。
当然老鼠还是闹腾的厉害,徐大忍无可忍,拖着燃木神刀要出去剁老鼠,可老鼠们警惕性十足,他一开门嗖嗖嗖就跑了个精光……
折腾一晚上,徐大没有抓到老鼠,王七麟也没有抓到鬼,这让他们很郁闷,这算什么事?
第二天起床,长钟保看到他和徐大安然无恙的出现还感觉挺奇怪:“你们什么异常都没有现?”
王七麟说道:“有点异常,但只要我们想去看看,它们便立马消失了。”
长钟保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妖孽知道两位大人神通盖世,所以不敢招惹你们?”
徐大不动声色的挺起胸膛,展示自己威武雄壮的胸肌。
可惜锦官城美味佳肴太多,他最近吃的太多,长胖许多,曾经如磐石般坚硬的胸肌变成了婊砸奶。
这样他随意一摇晃,波澜荡漾。
王七麟古怪的看着他问道:“你卖弄风骚作甚?”
徐大气的无言以对。
他只能狠的去对付老鼠,村子里有老鼠夹,他便收集了所有能用的所有老鼠夹,挑了二十个结实耐用的放在粮仓的角角落落里。
昨夜没睡好,徐大情绪很不好,他了狠去收拾老鼠,决定不把粮仓里的蛀虫弄个断子绝孙是不能停手。
一切准备妥当,傍晚他们俩匆匆吃了晚饭,然后屏息凝气的缩在房间里等待夜晚的降临。
徐大觉得可能是关二爷的神像震慑住了妖邪,让妖邪不敢现身,于是他今晚特意将关二爷给请了出去。
王七麟觉得他这是瞎讲究,并不是所有神像都能起到驱邪镇魔的作用。
这关二爷像是从李老头那骗子手里搞来的,肯定没有用。
反正他细看这神像,神像平庸寻常,不像是有法力的样子。
神像搬出去,两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枕戈待旦。
似乎是为了照应他们,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圆圆的大月亮挂在天上。
王七麟抬头看,那月光就像是绥绥娘子的目光,照的他心里亮堂堂的。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粮仓里终于传出吱吱的声音,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挂着淫笑。
“吱吱、唧唧——吱儿!吱儿吱儿!!!”
一阵磨牙亮爪的声音之后,随着老鼠夹‘啪’的一声响,乌黑的仓库里猛然响起个凄厉的尖叫声。
徐大满脸惊喜,捞起早就准备好的棒子准备来个瓮中捉耗子。
结果他的手一碰到门,外面叫声突然此起彼伏:“吱儿!吱儿吱儿!”
王七麟赶紧伸手抓住他,低声道:“不对!”
他耳力惊人,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老鼠的脚步声轻盈而迅疾,本来一直只有这种脚步,可是突然之间他听到了一阵别样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一出现,屋子外又响起个尖叫——“呜哇!!”
后面这声尖叫又响又尖厉,带着一股子渗入人心的凄惨,仿佛是小鬼在九渊之下哭喊嚎叫,让人听了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这他娘不像耗子叫啊!”王七麟说道。
徐大不管不顾,一手火把一手棒子往外冲。
今夜关二爷神像被请到了粮仓外头,今夜徐大爷真身出现在粮仓里头。
门开火把光亮起,徐大打眼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七爷,这他娘什么情况!”
此时粮仓里头炸了锅,被夹住的耗子蹬着腿死命挣扎,这些在他们预料之中。
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是——没被老鼠夹子夹住的耗子竟然没有逃跑,而是排成一大片整齐的队列趴在地上瑟瑟抖!
而且这些老鼠数量极多,粮仓有大片地面上都是老鼠,王七麟扫了一眼估测一番,怕不是有上千只之多!
另外在粮仓北面的窗台上还有一只通体黄毛的奇特大老鼠被夹子逮了个正着。
诸多老鼠正是冲着它所在的窗户而抖。
或者说是冲着这大老鼠抖。
昨天晚上王七麟在粮仓里头看老鼠那是看的多了,黑毛的灰毛的半黑半灰毛的不知见了多少,可就没看过黄毛的!
而且这黄毛老鼠尾巴又长又粗,不像普通耗子一样尾巴细细的跟草绳似的。
实际上这压根就不是个老鼠,徐大惊叫一声:“雾干!咱们抓到了个耗子王?”
王七麟喝道:“你眼睛瞎了,这哪里是耗子王?”
徐大叫道:“雾干!咱们抓到了一个狐狸?”
王七麟无奈了,“你眼睛到底啥时候瞎的?不是狐狸是一只黄鼠狼!白云间的小双不就是这样子?”
徐大搓搓眼睛惊讶的说道:“黄鼠狼大爷见多了,不可能没见过这玩意儿,可是哪有这么肥的黄鼠狼?黄鼠狼不都贼眉鼠眼的吗?这玩意儿长得有点妖啊!”
王七麟凝视着这黄鼠狼说道:“它只是长得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