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是在金玉满堂吃的。
南宝珠仗着南承书请客,点了满满一大桌菜。
南宝衣却无甚胃口。
捉奸捉双,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得走一趟青桥胡同。
如果二哥哥当真养了外室……
她就狠狠给他一耳光,然后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他们两个完了。
她盘算得当,叫小二拿了食盒打包,借着给萧弈送晚膳之名,提前离开了金玉满堂。
马车直奔青桥胡同。
青桥胡同靠近城南,距离城郊军营比较近。
萧弈连日以来需要处理太多军营琐事,所以吃喝住宿都是在青桥胡同的别苑,省得再添奔波。
今夜月影清润。
青桥胡同小宅院门外,槐树婆娑。
萧弈策马归来时,瞧见树下正等着一个人。
华服云髻,仪态万千。
正是靖王妃。
走近了,他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丢给十苦,“本侯以为,下午在文房四宝店,已经与你说得足够清楚。本侯不认可靖王世子的身份,更不会以这个身份,跟你回盛京城。姨母想找可以操纵的棋子,找错人了。”
靖王妃看着他,笑容格外温和。
她温声道:“在那座店铺,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事儿。后来祝瑶细细打听,才知道原来锦官城里,早就有关于你们的风言风语。弈儿,你如今的身份,是不方便向那姑娘提亲的。你需要一个崭新的身份。”
“我自己能解决。”
“你怎样解决呢?”靖王妃目光越温和,“弈儿,你可以做假身份,可是那些假身份,配得上你心仪的姑娘吗?
“我听说南家对她千娇万宠,如果,你以靖王府世子的身份向她提亲,那么哪怕放眼盛京城,她也是极有脸面的姑娘。这份荣耀,不是区区靖西侯,更不是镇西大都督一类的爵位,能给予得了的。”
凉风清幽。
秋虫在角落鸣叫,越衬得青桥胡同寂静。
萧弈注视着倒映在墙面上的剪影。
他,自然想给南娇娇最好的。
她是那么爱面子的小姑娘,如果让她当靖王世子妃,她会高兴得跳起来。
指腹轻轻摩挲过猫眼石戒指。
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靖王妃。
沈家的女人,一向自私,刻薄,冷血。
这个女人,并没有把他当做侄儿,更不会像她下午所言那般,把他当亲儿子疼爱。
如果答应她冒充靖王世子,坏处有二:
被她利用,在靖王府帮她固宠,磨灭靖王小妾们的威风。
被拆穿的风险很大,一旦被现冒充皇家子孙,下场凄惨。
但是,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他能光明正大地摆脱与南娇娇的兄妹关系,向她提亲,给她一场显赫荣耀的婚礼。
他能借助靖王府的人脉和东风,迅速在盛京城站稳脚跟,并暗中展自己的势力。
南越国皇族身份。
萧弈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靖王妃要利,而他要名。
各取所需的一场交易,很公平。
他薄唇翘起,“本侯左思右想,忽然觉得姨母所言甚是有理。既然如此,那么本侯便答应姨母所求。至于身份……”
“我会安排妥当。”
靖王妃微笑。
好歹执掌靖王府多年,如果连区区身份都安排不好,她这王妃算是白当了。
只是……
她面对萧弈,竟莫名感受到一丝不安。
总觉得不是自己在操纵利用他,而是在被他利用……
青桥胡同口。
南宝衣凭着记忆,催着车夫把马车驾来了这里。
刚挑开车帘,就瞧见萧弈和那位美妇人站在宅院门口,正细细说着话,两人神情带笑,似乎聊得十分愉悦。
南宝衣咬住唇瓣。
心头蔓延上委屈,酸涩的感觉直冲鼻子。
她拿绣帕捂住口鼻,丹凤眼忍不住地泛起湿润绯红。
感情里面,最残酷的大约是爱而不得。
可最最残酷的,大约是明明接受了她的心意,却又背着她喜欢别人,甚至把那人圈养在府外的宅院里……
金屋藏娇,不过如此!
说好的只藏她南娇娇一个人,却终于还是藏了别的女人……
还是嫁过人,岁数都能当他娘亲的那种!
南宝衣委屈到炸裂!
胡同口的动静,吸引了萧弈和靖王妃的注意。
靖王妃意味深长:“小姑娘怕是醋了,我且先进屋,你们年轻人仔细把误会解释清楚。”
说完,扶着祝瑶的手跨进院门。
祝瑶小声道:“王妃,如果让靖西侯顶替小世子认祖归宗,他的世子妃可不能是商人之女。您怎么放任他们独处呀?”
“你懂什么?弈儿才认回我,我自然要对他好,让他尽快接纳我。”靖王妃抿唇轻笑,下颌倨傲地抬高了些,“弈儿在边陲长大,未曾见过盛京城的繁华。等他到了那里,见识过世家千金的风度,自然不会再欢喜一株野草。”
“王妃英明!说来,世子妃的甄选也该提上日程了。”
主仆俩有商有量地进了屋子。
胡同口。
萧弈行至马车前。
他给了车夫二两银子,打他滚。
又对荷叶道:“秋夜寒凉,去我屋里给你家小姐拿件大氅。”
荷叶高高兴兴地去了。
萧弈看着车厢。
窗帘低垂,车帘也是放下的。
小姑娘躲在里面,俨然不愿意见他。
他略一思忖,便知道小姑娘误会他了。
他悠闲地靠在车厢外,仰头注视着清幽月色,“南娇娇,你觉得,你家哥哥的眼光有那么差,看得上能当我娘亲的女人?我不是沈议潮,我对比自己年长的女人毫无兴趣。”
南宝衣咬着唇瓣。
虽然他这么说,可是男人嘴里说出的话,又怎么能轻易相信呢?
她道:“二哥哥说得好听,可是谁知道你有没有跟她做些什么?我爹爹说话也好听,可你瞧瞧,他干过一件人事吗?”
“南娇娇,我究竟堕落到怎样的程度,才会让你把我和你爹相提并论?”
“不许你侮辱我爹爹。”
萧弈挑了挑眉。
得,这小姑娘还是个护犊子的。
他哂笑:“可还记得在剑门关时,我与你说过的话?我出身大雍皇族。至于我母族,乃是名门沈家。我母亲是大雍皇后,她有个亲妹妹,也就是沈议潮的二姑母,远嫁到盛京城,正是靖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