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老板看了一眼自己的雇员,摇摇头,对周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周泽可以进去聊。
女雇员在旁边紧张地双手掐着自己的衣服边角,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显然是怕得很,她不是怕周泽,而是怕自己的老板。
周泽走进了里面的隔间。
很少有网咖会特意开一个办公室的,大部分都是恨不得榨干最后一点点的空间,能多安排一个机位就安排一个机位,能多弄个包厢就多弄个包厢,至于工作人员的休息场所,也是能简单就简单。
而且,这个办公室还真的挺宽敞,里头还有一个房间,应该是卧室,主厅有沙发还有办公桌,地毯是一幅有封膜的水墨画,行的是山水大格局画风,人踩在上面时,仿佛真有一种置身于白山黑水之间的错觉。
墙壁上挂着的都是字画,里面还有几个连周泽这个不通字画的人都有些印象的名家落款,也不晓得到底是真是假。
但……应该是真的吧,毕竟对方能在南大街这种地方开网咖,而且还极为奢侈地在里头弄这么大一个空间作为生活休息区域。
周泽现在看这位,颇有一种以前别人看自己的感觉。
在一个城市最黄金的商业街阶段,开一家肯定赔钱的书店,
嗯,
这个老板肯定“深不可测”,至少很有钱。
对方泡了茶,主动端了过来。
“请坐。”
周泽在沙发上坐下,他可以说是来兴师问罪的,但实际上情感倾向没那么重。
任何人,做任何事情时都难免带上一些主观情感倾向,比如周泽看那个女人不是很舒服,虽然出手帮她把那虫子给摘取了出来,但要急哄哄地给她讨个说法报仇什么的,也不至于。
“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没管教好我的人,也谢谢兄弟出手帮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
斯文男子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而后右手抓着一根陶瓷片,对着自己的左臂直接划了下去!
一时间,
左手手臂自肩膀往下的位置,
出现了一道可怖的伤口,
鲜血淋漓。
周泽低下头,喝了一口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对方的血滴落在了地毯上,汇聚了一滩,但对方却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右手扶了扶镜框,左手垂在了身旁,走到了周泽面前,问道:
“兄弟,这个交代,您看怎么样?”
周泽点点头,示意足够了。
其实,按照周老板的善恶观来说,他可没有什么“特殊人士”为祸人间必须要“替天行道”的觉悟,周泽不清楚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有“龙虎山道士”“崂山道士”这类的存在,但他明白一点,不管怎么安排,惩恶扬善,维护人间正道秩序的责任怎么落都不可能落到他这个鬼差的身上。
充其量,
周泽真正过来的原因,无非是无意之间发现就住在街对面的这个邻居,有点不一般,本着卧榻之侧的忌讳,所以来摸摸底。
“兄弟,敢问你是哪家的路数?”
先是一番自我惩戒,
而后开始摸底细,
这是江湖上常见的套路。
周泽伸手指了指地下,
意思是我乃地下工作者。
“哦,盗墓的兄弟,也不知道兄弟师承盗墓哪一派?”
“…………”周泽。
“是我唐突了,我叫渠明明,老家是河南的,家里祖上是从医的;
不过到我这一代,呵呵,我喜欢玩游戏,小时候经常跷课不喜欢医堂喜欢去网吧,所以现在从家里出来,我也就开了一个网吧,这家网吧开了有半年了。
这样看来,也是我的疏忽,居然不知道附近有兄弟这种藏龙卧虎的人。”
“我还以为你是从苗疆来的。”
“是因为那只虫子么?其实,自古以来,医蛊不分家的,甚至在更久远的时期,医生还兼职算卦等等其他职业,在部落里被称之为巫师。
现在的人因为一些影视文学作品的影响,认为只有苗疆才有蛊术,这只能算是大众的误区而已。
那只虫子,是以中药调和喂养出来的,潜入人体之后能释放慢性毒素,让人心肺功能开始陷入衰竭周期。
我也没想到我家的小妹这次出手这么重,是我的疏忽,现在想想,还不由得有些后怕,多亏了兄弟出手,才没有酿成大祸。”
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不少奇人异士的,他们不一定通玄,但他们一个个的手段,也都绝对不容小觑。
对方既然误以为自己是盗墓行当的人,那么也就是说明他不具备“阴阳眼”的能力,看不透自己的真实身份。
而且,对方无论是从态度上还是从自我惩戒的角度上,都表现得很完美,进退有据,很是诚恳,也确实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至于那位吧台网管小妹,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的自残,已经算是代为受罚了,周泽也不会再追究下去,
难不成真给警察打电话报警说警察叔叔这里有人用“苗疆蛊术”要杀人?
估计如果接电话是一个风趣的警察叔叔他说不定会回你一句:好,那就请你代表月亮消灭她吧!
“既然是邻居,那么兄弟留下来吃顿饭吧,小弟不才,厨艺上还能过得去。”
吃饭?
算了。
周泽不习惯在外面吃饭。
周泽正准备拒绝,谁成想这位渠明明同学居然又加了一句:
“我擅长药膳,以药入味,可调理周身气血,活热经脉。
观气色,我发现兄弟你是不是经常受伤?
所以身上累积之淤气凝而不散,这些东西终究对身体有害处。
调理一下,能够起到延年益寿的效用。
人依气而活,气活则人盛,鬼差不敢侵也。”
“…………”周泽。
“不必了。”
周泽站起身,准备离开,自家身体自家清楚,难不成以后开一次无双就来这里“调理”一次?
到时候这这位网咖老板可能还以为自己多敬业呢,老是去盗墓时碰到粽子要搏斗。
不对,
粽子,
听起来有点刺耳啊。
周泽走到了门口,
渠明明居然又开口道:
“我的药膳,对调理隐疾有很大的效果。”
隐疾?
周泽停住了脚步,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感叹道:
“脖子好像确实有些酸了,以前确实受过伤,那就调理一下吧。”
………………
厨房在二楼,
是的,
渠明明包下了两层楼,一层楼做网咖和办公室卧室,
这第二层楼,
则是分门别类地堆放着各种药材还有好几口大小炉子以及锅具,简直就是吃货的天堂。
周泽上来参观了一遍之后,就下去了,有一处被帘幕遮挡的区域渠明明没掀开让他进去,周泽也就识趣儿地没去。
其实,
周泽已经“听”到了,那里面有密密麻麻“细细碎碎”的声响,存放的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对于那些蛊虫,周老板是没多大的兴趣的。
渠明明负责做药膳,他说做好了会端下来。
周泽也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欣赏着这些画卷,那个吧台小妹噙着泪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用抹布把地毯上的血渍给擦去。
她很伤心,也很难过,看见她时,周泽仿佛看见了白莺莺。
自己受伤流这么多血的话,白莺莺应该也会很难过的吧。
一念至此,周泽拿出手机给白莺莺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在对面网咖上网,就不回来吃饭了。
白莺莺喊叫着说等忙完了书店的生意也要来跟周泽一起双……飞,
哦不,是双排开黑。
她以为周泽是跑到网咖玩游戏去了。
放下电话,周泽发现那个小女孩正站在原地,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
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怪我?”
小姑娘没反应,伸手擦了擦眼泪,嘟着嘴,走出了办公室,一副她很委屈的样子。
周泽耸耸肩,这年头,小迷妹最难处理,只能希望渠明明能看管好她,不过周泽也没多当一回事儿,这种非鬼类存在杀人伤人好像也不归他管,世界上每天发生的谋杀以及其他恶性事件多了去了。
…………
小姑娘擦完了血渍,洗了手,走到了二楼。
渠明明正蹲在小炉灶旁看着火候,锅里炖着的药膳味道浓郁,却不腻,反而散发出一种类似薄荷一样的清香。
“哥,你没必要这样子的。”
小姑娘走到她老板身边,有些心疼地抓起老板的左手。
“没事,妹妹不懂事,闯了祸,当然是由我这个做哥哥的来承担罪责了,下面那个人也是个明事理的,也没过多为难我们。”
“不过是一个土耗子罢了,下九流的角色,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官面上的人物了。”
“渠真真,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有他出手,你手上可能就沾染上一条人命血债了,蛊虫有灵,你真想有一天被自己亲自饲养的蛊虫给反噬么?”
“好啦好啦,真真错了,真真错了。”
渠真真伸手抚摸着自家哥哥的手臂,把脸埋下去,用自己的舌头轻轻地舔舐着伤口。
“哥,你对我真好。”
“废话,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嗯,哥哥最爱我了。”
“呵呵。”
渠明明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脸。
渠明明抬起头,一脸爱慕地看着自家哥哥,道:
“哥哥,妹妹会一直好好地当你的炉顶的。”
“乖。”渠明明掀开盖子看了一下,然后道:“要入药了,他阳气虚,阴气重,可能是长时间待在墓室那种地方的原因。
不过也挺有意思的,
一般的盗墓的,下墓频率也不可能有这么快,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天天都睡在墓室里一样。
算了,
取九瓢虫三钱,银线虫一钱,暗火虫一钱,这样的话能调理好他体内的阳虚之疾。”
渠明明说完后,把手放在了自家妹妹的下颚位置。
“嗯,好嘞。”
女孩点点头,
然后张开嘴,
下一刻,
有三只翅膀上带着花纹的小虫子从她嘴里飞出来,
有一只银色的小虫从她左耳里慢慢蠕动爬出,
有一只暗色的金颗粒一样的虫子从她眼角位置硬生生地挤出来,
这些虫子都很乖地落到了渠明明的手掌中,
渠明明手掌一翻,
将这些虫子都丢入锅中,
一时间,
药膳的味道更加清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