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个穿着草绿色外套的少年,坐姿很端正,右前方两个扎小辫的丫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再往那边是个小屁孩儿,鼻子抽动几下,扬起右手把鼻涕往袖口一抹,继续看电视,大人们对此视若无睹。
林跃翻开手掌看了看,这时一道信息流汇入脑海。
WTF?
当他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后,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去。
因为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居然穿到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身上。
十四岁,也就是1969年生人,比陈江河小八岁。
以前穿越,再小也是十八岁……
这是为了惩罚他没有达成《风犬少年的天空》世界的主线任务吗?这次直接给了个少年的设定?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系统就是这么阴险。
林跃并没有太在意年龄设定,因为对于其他人来讲,十四岁的少年啥也不懂,啥也干不了,到他这儿嘛,除了影响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不会有太大麻烦。
还是先看看任务内容吧。
将注意力转入系统空间,下拉菜单至任务列表。
主线任务:无钱胜有钱。
支线任务:条条大路通罗马。
任务难度:普通。
失败惩罚:无。
任务时限:80年代-10年代。
这两个哑谜式的任务要求直接给他搞懵了。
啥意思?
无钱胜有钱?我还无剑胜有剑呢,这又不是武侠电视剧。
还有“条条大路通罗马”的支线任务,“罗马”在这里是个啥意思?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什么叫无钱胜有钱。
没钱的乞丐能胜过有钱的富豪?这不是扯嘛,这种情况只有在电视剧和小说里会发生。
不过……
如果按照武侠小说的套路,要想达到无剑胜有剑的境界,首先得把武功练到比较高的水平,才有可能一朝顿悟,步入新天地。
看来还是得把自己变成有钱人再说。
1982年,这个时间段的话,能做的事情可不少。
但是支线任务的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个谜题又该怎么解?
电视里闪过“拳打世界弱国,脚踢东亚病夫”的标语,在这之后,身穿白褂的霍元甲一招退敌,由俄国大力士的胸口扯下一把毛吹飞,马步下压,做了个放马过来的起手势。
擂台下的观众在喊加油。
看电视的陈家村人也在喊“打他”,把电视机扛回来的陈江河同样看得津津有味,只有林跃低着头思考如何完成这两项云遮雾绕的任务。
……
“林跃,林跃,走了,回家了。”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想要把他拉起来。
他急忙摒除杂念,抬头看去,借着院子里昏黄的灯光,眼睛捕捉到一张比实际年龄苍老不少的女人脸,由额头的鹤足纹来看,她应该经常皱眉,想来生活过得不是很如意。
没错,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母亲,陈玉莲。
陈江河正在解绑在竹竿上的天线,毕竟总叫人举着看电视不是长久之计,得找个地方把它固定住,当然,还得保持一定的活动能力。
八九十年代,农村家庭没有有线电视,离城市电视塔又远,电视机自带的鞭形天线很难接收到广播信号,所以绝大多数家庭会利用竹竿或木棍搭建一个六七米高的天线杆杵在院子里,又因为多数是鱼骨形天线,需要旋转方向和调整角度来寻找信号清晰和节目质量高的电视台,所以一个人在外面转天线杆,一个人在房间里调频成了有电视机的家庭的一项常见互动。
“小家伙没看够是吗?”
他一边忙手上的事一边问陈玉莲。
林跃这才发现,刚才看电视的人已经走了大半,除两个七八岁小孩儿跑到电视机前面这摸摸,那摸摸,剩下的未成年里只剩他一个还坐在观众席。
“啊,小孩子,新鲜。”陈玉莲摸着林跃的头应道,其实她观察儿子有一阵了,看表情实在不像是被电视机吸引,倒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人家鸡毛这样问了,她总不能说不是。
“他叫什么?”
“林跃。”
“哦,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以前来咱们村做知青的林……”
“林语堂。”
“对对对,是林语堂林老师。”陈江河做一脸缅怀状:“当年林老师还教我跟大光识字呢,他还好吗?”
陈玉莲的笑容有些勉强:“他蛮好的。”
陈江河什么人?这几年走南闯北,跟很多人打过交道,当然看得出她的言不由衷,不好再提林语堂的事,转头看着林跃,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道:“明天六点,浙江台有《铁臂阿童木》,记得过来看。”
林跃有点无奈,不过还是很配合地道:“那个有十万匹马力和七种能力的机器人?”
陈江河笑了,指着他说道:“他知道,他居然知道哎。”
陈玉莲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礼貌地笑笑。
便在这时,陈金柱带着他十七岁的二儿子从外面走进来:“玉莲,你还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回家啊,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呢。”
“哦。”
陈玉莲答应一声,带着林跃走了。
陈江河看着消失在门口的母子,表情有点复杂。
陈大光把围着电视机转的两个小孩子撵走,来到他的身边:“你这一走好几年,不知道村子里发生的事情正常。”
陈江河反问:“怎么讲?”
“去,回家去,少在人背后嚼舌根。”陈金水披着一件宽大的中山装由堂屋走出来,面带不悦看着陈大光。
这货一看老头子生气,冲房檐下站的巧姑递个眼色,赶紧脚底抹油熘之大吉。
“叔。”陈江河走到陈金水身边,陪着他往屋里走去:“林老师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好事了?先管好自己的事不行吗?”
“当年要不是林老师教我识字,我怎么走南闯北跟人做买卖,更不要说给家里人写信了。”
陈金水听到这里,叹了口气,用手抻抻披在肩头的外套,又瞥了一眼幽冷的月牙,对他讲了一番话。
与此同时,陈金柱和他儿子陈平在前面走,陈玉莲和林跃在后面走。
胡同窄,容不得四人并行,就像四间房容不下两家人。
来到这个世界后,林跃算是知道陈金柱为什么一直惦记着陈金水的四间新房了。
“玉莲啊,你看看人家鸡毛,电视机都买回来了。”陈金柱放慢脚步,侧身看着自己的妹妹说道:“瞧他信里写的,河南,东北,湖南,广东,江西,连云南都去过,这几年他在外面一定挣了很多钱。”
“……”陈玉莲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陈金柱继续说道:“当初鸡毛放火烧了粮仓,救了大家一命,他跑出去流浪的时候才十几岁,也就跟林跃差不多大,你看看人家现在,多有出息。”
陈玉莲又沉默了一会儿:“哥,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刚才我跟鸡毛聊了聊,他说这次回来最大的心愿就是带领乡亲们致富,我想让陈平和林跃一起跟着鸡毛挣大钱。”
“哥,林跃过完春节才十五岁!”
陈玉莲的说话声大了不少,可以看出她十分不满陈金柱的提议。
陈金柱晚上在陈金水那儿蹭了两杯,说话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十五岁怎么了?鸡毛十三岁出去逃难,十五六岁都挑着担子去周边村子鸡毛换糖了,现在有鸡毛带着,林跃用不了三五年就能赚到一笔盖房子的钱,再娶个漂亮媳妇儿,多好。”
“不行,我不同意!”陈玉莲的态度很坚决,攥着林跃的手说道:“林跃还在读书。”
“读书?读书有什么好?读书能赚来钱吗?买铅笔,作业本,桌椅板凳,哪个不需要钱?”陈金柱大声说道:“他爸读了很多书,结果呢?结果怎么样?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林跃发现陈玉莲攥着自己的手攥得更紧了,夜色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单薄的肩膀在夜风中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