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一处宽敞的院落里。
许陵光从马车上跳下来,身后跟着一串小崽。
重雪说:“我从前来鄢陵府,在这里小住过几日,这里还算不错。不过到底久不住人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跟杨炯说,他是千金楼的副管事,我们在鄢陵府期间,一应事务都是他负责。”
被提到的杨炯上前见礼。
他是个外表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灰色道袍,留一把精细打理的胡须,身上有股文人的儒雅劲儿,不过一开口却又十分体贴周到热情,但又并不会让人觉得太过讨好谄媚。
他对许陵光口称“二公子”。
“二公子初来鄢陵府,恐怕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不甚熟悉,我已经备下了一份手册,上面介绍了鄢陵府的风土人情,以及一些值得一去的地方。”
他双手捧着册子递上。
许陵光道谢,接过册子翻阅,发现这份导游手册竟然做的十分精细,不仅有鄢陵府大致规划地图,连每个区域的特色都标注了出来。
很贴心且实用的旅游攻略,比他自己去花心思找省事多了。
“有劳杨管事了,我正需要这个。”
杨炯见他言谈带笑,便看出这位是个脾性温和好相处的人,心里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于是他又大着胆子自荐道:“若是二公子不嫌,出行时可唤我等随行。”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露脸机会,从前单主人与小公子过来时,他们基本见不着人。
就算偶有要求面见的时候,偏这两位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自家主人就不说了,寻常人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就是有千百种讨好的心思也不敢露出来一丝。
至于小公子,许是近朱者赤,小小年纪同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话都说不上两句!
如今终于来了一位二公子,人和气,也能说得上话,自然是将各种手段都拿出来,以求留下个好印象,最好是能记住名字,说不得日后就能升迁呢。
杨炯这个提议也不错,许陵光没有立刻拒绝,他想了想说:“等需要的时候我和你说,今天先休整一下,我们自己随意逛逛。”
杨炯闻言就识趣地退了下去,只叫人将灵马牵去喂养。
许陵光这才顾得上逛园子。
马上要住的地方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院,白墙灰瓦青石路,透着北方建筑的古朴大气,连园子里种的树都比别处要生机勃勃一些。
许陵光说:“我们先去放行李,然后出去逛一逛,找个地方吃饭怎么样?”
兰涧和有虞自然没有意见,小崽们恨不得立刻就出门,许陵光的提议全票通过。
放好行李后,三个人就带着小崽们一起出门。
不过出门时许陵光惊讶地发现了重雪那一头极其引人注目的银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及腰的黑发。
黑发用琉璃冠束起一半,还有一半则披在身后。琉璃冠两侧垂下两根飘带,被轻风一吹,飘带与黑发轻轻晃动,仙气飘飘。
“你的头发怎么变黑了?还短了?”
许陵光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用目光去瞅重雪。
重雪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太好,银发及地时有种非人的美,让人不敢多看。
换了黑发,那股子不像人的妖异感淡了,仙气却更重,抿唇不笑时,像那种极重天规的仙君,让人不敢造次。
“我用了幻形术,原来的样子太引人注目了。”
整个商阳大陆都知道千金楼主人一头银发非人样貌,他若是一露面,鄢陵府大大小小的势力都会知道他到了,到时候不说登门拜访有多烦人,恐怕许陵光和幼崽们游玩也不能尽兴。
兰涧抬眼看着许陵光,许陵光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
他挪开目光,抱着岁春和暮云转身往外走:“嗯嗯,低调一点也好,我们赶紧出门吧。”
兰涧随手将昭灵和妘风抱起来,长腿步伐迈得很大,两三步就追上了许陵光,和他并肩往外走。
羽融眼睁睁看着两人走了,生气地说:“我也要抱!”
为什么没有人抱他?
有虞见他气得毛毛都炸开,圆滚滚一团像个淡黄色的蒲公英,笑着将他抱起来,揉了揉他手感极佳的大脑袋,说:“我抱你,走了。”
羽融气哼哼的,下次他要陵光哥哥抱!
一行人出了门,果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许陵光原本还担心幼崽们没有吃幻形丹,会不会太引人注意,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鄢陵府大街上走的飞的爬的都有,一个比一个奇形怪状,可比他们这一行人引人注目多了。
几只幼崽被抱在怀里东张西望,不仔细看也就是寻常小崽而已。
看重雪的人都比看幼崽的人要多。
“鄢陵府真是……有点出人意料了。”
许陵光喃喃感叹完,就看见一个长相颇为俊美的男修大敞着衣襟走过来。
男修穿着一身大紫大红的广袖长袍,黑发用一根造型怪异的树枝挽在脑后,走起路来有种雌雄莫辨的摇曳生姿,偏还大敞着衣襟,露出来的部位皮肤白皙光洁,可以看见流畅分明的胸肌以及腹肌。
客观地说,还挺养眼的。
但在大街上这样,就有点有伤风化了。
许陵光连忙捂住了岁春和暮云的眼睛,目不斜视地就要与对方擦肩而过。
结果那男修脚步一转,直直走在了他们面前,手中的折扇一展,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许陵光看着对方直勾勾地盯着重雪看,明白了,这是看上重雪了。
他心里暗暗惊叹,不愧是鄢陵府,这里的修士胆子可真肥啊。
男修眉眼如丝地看着重雪:“我对道友一见如故,不知道友可有闲暇去小坐片刻?”
他抬手一指斜对面的一家店铺,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好茶美酒,才子佳人,应有尽有。”
许陵光伸着脖子瞅了眼,牌匾上大大三个字“红袖招”。
不太像正经地方啊。
他暗暗去瞥重雪,看他反应。
就听重雪冷冷吐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