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鸣选了两个村子,一个是小田村隔壁的大田村,另一个也是离小田村较近的赵家村,铜钱落下后显示的是正面,那就表示他们第一站应该先去大田村。
“高照快去套马车,咱们马上去大田村。”宋少爷觉得很好玩,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个方法准不准。
很快事实就验证了这个法子一点也不准。
他们刚走出家门,就见不远处有一群村民围着一个气质清雅的老者在叽叽喳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不功夫,傅夫子竟然跑到山峰村来了,天助我也。”江一鸣差点喜极而泣。
两个人向人群走去,就听傅夫子用随和的语气询问:“听说你们村子秋收前就囤够了粮食,下半年赋税加重,外面粮价疯涨也没有影响你们,甚至你们的亲戚还来跟你们借粮。”
也村民得意的高声回话,“夏末最后一个月,村长召集全村开会,让我们有钱就买粮,舍不得花钱就上山挖野菜,摘野果,能打猎的打猎,把能吃的尽量扒拉回来。”
“是啊,今年种的青菜也没拿去卖,都晒干了存起来,村长不让我们往外说,可当时我们私下还是跟亲戚说过囤粮的事,我娘家那些棒槌不听劝,一点粮没囤,秋收过后交了税,就哭着喊着来借粮,气死我了。”
傅夫子点点头,“你们村长很有远见。”
“也不全是村长的功劳,消息是江老八打听来的,回来跟村长说,咱们村几十年前是逃难过来的,村里的老人小时候是经历过天灾的,不敢大意,粮食多囤点心里踏实,现在就是烦亲戚,老是来借粮。”
“我娘家更烦,给菜干果干和米糠还嫌弃上了,非要让我给大米,家里公公婆婆做主,大米锁在他们屋里的柜子里,我想给个一二斤大米也拿不到,这几天闹得我快疯了。”
傅夫子抓住了重点,“你们说的江老八是谁?”
“就是江家的江一鸣,排行第八,他上面有七个姐姐……”
说起江老八大伙的话更停不下来了,把他的黑历史一一翻出来,说到最后又啧啧称奇。
“那天晚上跌进池塘里淹了一个晚上,醒来人就变了,性子变好了人也变聪明了。”
“哎,那不是江老八吗?江老八快过来,这位老先生正问起你呢。”其中一人眼尖,发现站在人群后面的江一鸣,唰一下上前把他攥过来。
江一鸣正不知用什么办法靠近傅夫子好,这会倒是歪打正着。
傅夫子眼睛也很尖,第一时间发现了逆徒宋飞麟,刚才正是站在这位江老八身边,所以他很快猜到江老八就是那天逆徒带到他府上,想拜他为师的鸣弟。
啧。
要不是他是临时决定来这个村子的,很怀疑这些村民早已被人收买,在他面前做戏,故意说江一鸣的好话,想骗小老头入套。
江一鸣不知傅夫子脑补了那么多,有些拘谨地站在傅夫子面前,傅夫子的名字他很熟悉,但今天却是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
快七十的老者,身材挺拔傲骨清风,两鬓微白,留着时下很流行的美须,双目炯炯让人不敢直视。
“傅……”江一鸣刚要行礼。
傅鸿却打断他,对众人拱了下手,“多谢诸位替老朽解惑,今日带了几盒糕点,你们拿去分了吧。”
刚才大伙见难得有马车进村,就过来围观。
后来这位气质不凡的老者跟他们搭话,他们觉得很有面子,便什么都说了,没想到最后能分到糕点,可把大伙高兴坏了。
这时宋飞麟挤了过来,笑兮兮道:“夫子您怎么来了,难道你改变主意要收鸣弟做学生了?”
“呵呵。”傅夫子懒得搭理他,瞥了眼江一鸣,长得还没错,眼神也正,不像村民口中扶不上墙的烂泥。
江一鸣有些紧张,试探道:“傅夫子我家就在附近,不如夫子去我家喝杯茶?”
想到家里正在建新房,江一鸣又有些纠结,怕扰到傅夫子,也许该把他带到少爷租住的宅子去。
见他杵着没动,傅夫子掀起眼皮,“扭捏什么,带路。”
“最近家中在起新房,雇了其他村子的人过来,有些吵闹,还请夫子移步宋少爷赁租的宅子。”
“我在镇上听到有人说山峰村有人盖房子,用野菜干和黑面抵工钱,原来就是你家想出来的主意。”傅夫子多看了他一眼。
江一鸣悄悄觑一眼傅夫子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小子前几个月在县城听闻北地闹蝗灾人心惶惶,当今是明君,定不会放着北地百姓饿死不管,到时定会从我们南边调粮过去赈灾。
小子想着咱们南地的山上有许多野果野菜,多囤一些起来总能派上用场,最近我家正好要建新房,又见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都缺粮,之前囤的菜干果干也就起到作用了,其实菜干果干和粗粮混在一起熬煮味道很不错。”
傅夫子深深的看他一眼,“我怎么觉着你是早就算到了今天,刻意囤了许多粗粮弄了许多野菜野果,好拿来雇人做工,正好省了银子。”
江一鸣觉得有点冤,他当时真没想到这茬,是后面赚了钱才有盖新房的想法,正好又碰上大伙缺粮的节骨眼,他娘杨氏灵机一动,才有了用野菜野果和粗粮抵工一事。
“头脑倒是挺活泛,比这小子聪明了些。”傅夫子虚点了下旁边装乖巧的宋飞麟。
宋少爷抿唇不语,他觉得这个时候不能抢鸣弟的风头,得把机会让给鸣弟表现。
江一鸣谦虚的微微躬身,“傅夫子谬赞。”
傅夫子翘了下唇又看了眼江一鸣,心中有点欣赏,这小子和麟儿一般年纪,说话却很有分寸,既没有抱怨朝庭加重赋税,还夸圣人是明君。
带着全村悄悄囤粮不伸张,还能成功避开官府的耳目。
在整个南方都缺粮挨饿的时候,山峰村却囤够了吃的,还能接济亲戚,没有点头脑可做不到这些。
“万一有人夜里来抢粮怎么办?”傅夫子挑了挑眉问。
“不至于,大伙家里粮不多,却还是有的,没到要去抢去偷的时候,我朝百姓纯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乱来,而且我们村祖上是逃过难的,自有应对的办法。”
像江一鸣自己就挖了好几个地窖分开藏粮食,并在地窖口设了陷阱,还设想过万一有人来抢粮,是打还是杀。
万幸情况没有严重到打打杀杀的地步,何况泉州府靠山靠河靠海,再不济还能上山剥树皮挖草根或下水捕鱼,总归饿不死。
南方很少旱灾,若是哪天南地百姓要逃难了,那必定是有涝灾。
“去看你家新房盖得如何了。”傅夫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