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戏子——看!好奇怪的戏子——怎么穿成这样儿?”
“不是赌棋吗?怎么戏子也来了——还唱戏吗?”
“什么戏子?孤陋寡闻——告诉你吧:那个拿扇子的假诸葛亮,就是来赌棋的那位失踪了五十年的老棋圣!三天前在镇上大会的棋摊儿那儿,我见过!”
“跩什么跩?你不也是刚知道吗?还说人家孤陋寡闻!见你个头啊!”
……
俱乐部门口,随着来往人流的一阵骚动和乱嚷,刘生地终于在八点半钟等到了棋圣鲜于琪和医圣轩辕竹沥。
二圣依然是三天前的穿着打扮,院内外人们的目光,一下被二圣奇怪的穿着和相貌给吸引过去了。
“若我赢之,他只需承诺一句何时还钱便可——我知其现在没钱,在和我老人家玩命;若我输之,今晚——他之家中会多出十万元现金;若与之和棋,今晚——他之家中,会多出五千元现金。”
刘生地把镇政府和派出所禁赌的情况说明以后,鲜于琪想都没想,就“之”、“之”地说出了上面一段话。
“什么情况?如果大哥输了——只要说一句何时还钱!就这么简单?他居然还知道我大哥没钱,是在和他玩命!这好像不公平啊!”
刘生地傻那儿了!
鲜于琪看着目瞪口呆的刘生地,一挥羽扇笑说道:
“怎么?还不请我们两位老人家进之?”
“禁止?禁止什么?”刘生地一愣,忽然又梦醒似地说道:
“进之!进之——请进之!”刘生地也跟着“之”起来,毕恭毕敬地引着二位老人,往比赛的房屋走去。
那二老可是财神那!百年难遇!
刘生地不敢怠慢,把二位老人引到一处事先安排好的桌子那儿,请他们先坐下稍候,并喊王发根先来相陪。
鲜于琪和轩辕竹沥二位老人的到来,令屋内的人又是一阵骚动……
且说,安顿好了二圣,刘生地赶紧去找赵仁琦。
赵仁琦听后刘生地的汇报,对老棋圣是又尊敬又感激——内心还有点儿愧疚!
之所以愧疚,是因为他此前把老棋圣鲜于琪想得太狭隘了!
没想到时隔半个世纪,老棋圣还是当年的老棋圣:
侠肝义胆,快意江湖;以棋会友,不拘小节!
“大哥!要不——您等会儿别用全力比赛,干脆让老棋圣赢了您得了!反正不用给现金!”
刘生地是个厚道人,也是个直肠子,老棋圣那么大度,他觉得他们已经不能再跟他那么较真儿了!
“什么话?我如果不出全力,那才是对不起老棋圣的一番美意;同时,比赛不出全力,也是对对手的侮辱!你跟我走江湖这么多年了——难道看不出,老棋圣是在孤独求败吗?”
话锋一转,赵仁琦又说道:
“虽然老棋圣说——我如果输给他,不用付钱,说一句何时还钱即可;但是,我们就真的只说一句何时还钱的话,而不履行还钱的义务吗?
在外面混,立身江湖,‘义’字固然重要;可是,‘信义’二字是相连的——你知道吗?没有信哪来的义?”
刘生地的话激起了赵仁琦内心的波澜,他的话看似责怪刘生地的不懂事,实则是自言自语式发出的感慨。
高处不胜寒!
一个智者的孤独;一个大半辈子未逢敌手的职业棋手的孤独——内心该是何其的悲壮与凄凉!
伯牙摔琴,子期知音;
夷吾被囚,叔牙脱之!
老棋圣是在孤独求败;他赵仁琦何尝不也是一直在孤独求败啊!
一个没有敌手,没有对手的棋手——其实很悲哀!
刘生地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不会懂、也不会想这些灵魂深处的东西。
他赵仁琦不同——他这么多年虽混迹市井,游走江湖,但他毕竟当年在学业上是下过苦工,又考上过“燕京中医学院”的高才生;
他曾经是个有思想、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只不过三十年来发生的很多事,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即使如此,他却是一天也没有放弃过努力和追求,默默地承受着世人的误解和白眼!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破茧化蝶:
让世人重新认识他的一切;
让世人看到他堂堂正正的一面;
让世人认可他的为人处事……
几天来,黄百会、朱福陵,以及鲜于琪等人相继走入他的生活,包括那个外号“白皮”的傅柏丕——他们的出现,打破了赵仁琦三十年来的平静。
尤其眼下,这个突然复出的老棋圣鲜于琪,给了他赵仁琦这么好一个机会——他怎么能对不起人家的一番心意,而不奋力一搏呢?
“我去安排比赛的事了!”
刘生地的话把赵仁琦从纷飞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平静地对刘生地说道:
“去吧——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一切按正式比赛的要求去办!九点半准时开始!”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冲刘生地交代道:
“不知老棋圣用没用过‘比赛计时钟’?如果他没用过,可以执行不限时比赛——反正主要是切磋棋艺,赌棋和输赢都不是最重要的!”
“我这就找发根安排!”
赵仁琦最后交代的话,让刘生地心里很踏实——毕竟人家仗义,他们也不能小人啊!刘生地说完,悄悄带好门找王发根去了。
且说,刘生地与王发根交换意见后,便一起跟鲜于琪商量比赛规则等事宜——最后还特别把那只“比赛计时钟”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就比赛问题说了一番。
那是一只中国象棋、国际象棋、和围棋三用比赛计时钟。
赵仁琦他们没有什么钱,买的是市面上最便宜的石英电子钟,几十块钱一只——他们在平时也经常使用。
这种计时钟,采用的是带计时启动按钮的指针式石英电子钟结构,32英寸的高清大屏幕,比赛时操作起来非常直观、方便、易读;走时还非常准确,不用担心出现大的时间误差。
赵仁琦他们买这样的计时钟,便宜是重要一项;然而,还有四项也是他们喜欢的:
第一、这种计时钟很小、很轻,方便携带——只有大约二十公分长,十来公分高,五公分厚度;重量不足一斤。
第二、这一项很重要,最适合他们地摊儿的职业:计时钟外壳用的是ABS材料,结实耐用,在防刮、耐磨等方面都很好——
你即使用指甲划,或者不小心掉落地上了,都不会轻易留下什么痕迹。
第三、只需一节五号干电池,计时钟就可以工作了;而且,电池可以用很久。
第四、这种计时钟有非常灵活的大按键——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哪是自己的按键,哪是对手的按键——
按下左边按键,右边的钟停止计时;按下右边按键,左边的钟停止计时。
出乎二人的意料,老棋圣没有发出任何反对意见。
只是,谈话快结束时,老棋圣突然冲那只“比赛计时钟”一挥羽扇笑说道:
“小朋友!这个小东西很好玩儿,我能否提两个小要求?”
轩辕竹沥的目光也跟着看向那只“比赛计时钟”——他也没见过这玩意儿,觉得挺新鲜的,想知道怎么回事儿。
“看您说的——您提!提什么都行!”终于听到老棋圣提要求了!刘生地赶紧说道——那样子生怕老棋圣不提似的!
王发根也跟着说:“是呀——您尽管提!”
“放心——我不会提过分之要求!”刘生地和王发根二人的反应,让老棋圣鲜于琪很受用,也很欣慰——这些小朋友还真懂事!他继续说道:
“第一、我想让你们中之一人,给我讲讲这个东西之用法, 再让我先练习之——”
“这好办——让他给您讲,陪您练习一下!”刘生地没想到老棋圣是这么个要求,一手指着王发根,乐呵呵打断了老棋圣的话。
“就你嘴快?老人家还没说完呢!打断人的话头,很没礼貌;也很没修养——知道吗?芍药嫂子没教过你吗?”王发根调侃急性子的刘生地道。
刘生地闹了个烧鸡大窝脖——照王发根“呿”了一口后,忙捧双手冲老棋圣说道:
“您说——您说!”
“第二、比赛之时,如果我忘记按之,希望裁判能提醒我一下;我知之是犯规——不知能否通融我这个老人家?我老了,还是第一次用之,怕到时会忘之!”
王发根看向刘生地——那意思是说:怎么办?你刚才好像没从大哥那儿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那!
“怎么办?好办!——大哥连不限时都可以做到,你王发根为何就不能提醒老人家按钟呢?等会儿,你可是要做裁判的!这一次,你这个发根可真是发根——可你难不住我!”
刘生地注意已定,不搭理王发根问询的目光,冲老棋圣一抱拳道:
“这个您请放心之——”用手一指王发根,“他是裁判;如果您忘之,他会提醒之!”
刘生地也跟着“之”起来,那不伦不类的样子,闹得众人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不错!孺子可教也!”
鲜于琪和轩辕竹沥二位老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