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黄百会右手的银针堪堪就要刺到赵仁琦人中穴的时候,却忽然传来呼叫她名字“黄百会”的奇怪声音,这让屋子内所有人都惊诧莫名,恐怖万分。
大家都以为这肯定出了鬼怪!但也不对呀——大白天的,鬼怪怎么敢出来呢?
不料,那呼叫声也就是持续了短暂的二三秒钟时间,没给大家捕捉声源的机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百会是个医生,还是个自以为会大有作为的医生,怎么会轻易相信鬼怪之说?
她以为刚才是因为自己太在乎赵仁琦了,下针的时候有点儿紧张,那声音也许是她自己的幻觉;完全进入治疗状态的黄百会,并不知道刚才的声音,其他人也听到了。
虽然呼叫声没有了,其他人的心也还在悬着,他们的眼睛恐怖地四处踅摸着,生怕那声音再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猝不及防。
就连那号称比狼贪、比狼狠的狼毒这样的角色,也被刚才的声音吓得变了颜色——他现在还把头、把眼睛来回踅摸着想找出声源:中招了还不知道谁出的招,太让人可怕了!
黄百会不管这些,重新调整情绪和身形,左右手再次做好针刺前的准备工作,把赵仁琦当作一个真正的患者,右手的银针再次递出,直抵赵仁琦的人中穴而去。
针刺人中穴有多种方法,大多跟针刺方向与先后次序有关。
比如:绝大多数针灸师针刺人中穴时,均将针卧成不同角度刺向鼻中隔方向;有的人在治疗一些小儿病症时,多使用直刺,如治疗小儿惊厥等;也有人在治疗一些急症时先直刺——得气后,再根据不同病症感传方向,或向上斜刺,或向龈交方向斜刺。
从黄百会递针的状态看,她选择的是卧针30度角,向上直接斜刺向鼻中隔。
谁知,那银针刚触碰到赵仁琦的皮肤,还没有深入,赵仁琦的眼睛却忽然睁开了,与黄百会四目相对。
赵仁琦睁开双眼,突然看到近距离面对自己的黄百会,他那无力的眼神儿,陡然发出可怕的哀怨的光。
一夜之间,上吐下泻的赵仁琦,不但精神全无,那眼窝儿也明显出现了些塌陷,眼白布满了血丝——他努力发出的瞳孔的光,给人一种死寂的恐怖!
突然的变故,黄百会猝不及防,双手触电样一下收回,人也跟着快速站直,一双精灵样的大眼睛痴呆呆看着醒过来的赵仁琦。
“黄百会?真的是你?你来干什么?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
赵仁琦一下就认出了黄百会,尽管她换了白大褂;赵仁琦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清晰,除了有些沙哑无力
“大哥真醒过来了!”狼毒首先喊道,虽然他还没摆脱刚才的恐惧,但兴奋之情毕现。
“行啊!还是省里来的大医生能耐——针还没扎进去,大哥就醒过来了!”刘生地高兴得差一点儿蹦起来。
“大哥醒过来了——太好了!”王发根也跟着高兴地说道。
“我的儿啊!你可把娘吓坏了!”易明秀老太太高兴地往前挪动,她要好好看看他的儿子——芍药赶紧伸手帮扶。
“大哥醒了!她真行——真的把大哥给救醒了!——可昨天她为什么说自己是饭店的服务员呢?”芍药在心里暗暗高兴,但对黄百会的身份还是不解。
赵青皮老人也高兴得擦了擦眼角激动的泪水,往前凑了凑身子,用力看向醒过来的赵仁琦。
“我的娘啊——终于没事儿了!”胖大海和大金刀长也舒了一口气,如逢大赦。
“阿弥陀佛!神——真神!她不是省里来的大医生,她是观世音菩萨下了凡尘!阿弥陀佛!”密陀僧又开始念佛了,把大家逗得又笑了。
黄百会则是一脸的憋屈和无奈,一点儿也笑不起来,眼泪在眼里转了几转,差点儿没流出来。
赵仁琦的态度,很明显对她还有很深的误会,根本不理解她!
木贼则冷眼旁观,默然相对这一切——虽然他也看见了黄百会的针根本没有刺入赵仁琦的人中穴,但赵仁琦毕竟醒过来了——而那针也确实触碰到了赵仁琦的身体。
芍药、赵青皮他们那些人不懂针刺之道,他们只相信他们看到的——他们都看到黄百会的银针刺中了赵仁琦的人中穴位置;至于刺入多少,是否因此起效,他们不会去考究与深究。
他们只知道:赵仁琦醒了——是在黄百会的银针刺到之时!
大家的一片欢呼声中,木贼清楚——他说什么也挽救不了他这次的败局了……
“怎么回事?什么省里来的大医生?什么把我救醒了?”赵仁琦对大家的反应很茫然,不知所云地问道。
话一落地,赵仁琦注意到了黄百会一身的白大褂,和她的胸卡, 立即也明白刚才黄百会应该对自己做了什么。
“恭喜!仁琦哥!您终于醒过来了——刚才真是吓人!”木贼在争取最后一点颜面,说话的措辞、语气和表情都讳莫如深。
木贼都来了!
赵仁琦立刻明白——他刚才的状况,让芍药他们担心了!他们一定是怕他有意外,什么不顾把木贼都给请来了了!
再次醒过来的赵仁琦虽然看起来很虚弱,精神也不怎么好,但神智好像比第一次醒来时要好。
“绝不让外姓人给看病——尤其是本村、本镇的外姓人!”
这是赵氏家族,尤其“赵氏中医”亲门自家前几十年私下立的铁规;也是以此来激励赵氏门人传承“赵氏中医”,使“赵氏中医”香火不绝的最高荣誉!
若非如此,赵仁琦的老母亲——易明秀老太太,缘何会三十年不走出家门一步?缘何三十年没请任何医生给看过?情愿一个人在自家院子里苦苦等待!
等待什么?等待他们赵家再出一位名医,等待她那失踪的丈夫——赵青师,有朝一日回来,给她这个老婆子治病,重振门楣!
可惜,自从三十年前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失踪以后,棋牌村的赵姓再没有人行医,赵氏家族的人,不知多少人都被外姓人给看过病。
然而,那些外姓医生并不是本村人,也不是本镇人;至今还没有赵家人在本村、本镇被外姓人给看过病。
没想到,他——赵仁琦,这个“赵氏中医”最合适的传人,不但没有传承祖业,现在反而第一个被本村的外姓人给看病。
而另一个——黄百会,恰恰还是仇人王丼的表妹!是仇人王中贵的外甥女!是本镇之外的外姓人!
羞见祖宗!羞见先人啊!
赵仁琦强忍悲愤,没让泪水流出来,换做一副笑颜,冲木贼说道:
“有劳兄弟了!我现在卧床不方便,改日登门拜谢!”
“说不着——咱们弟兄谁跟谁呀!”木贼心中一喜——有赵仁琦这几句话,他木贼的脸面就算保住了!
“生地!你先带大家外屋说话,我跟芍药有话说!”赵仁琦无限怨毒地看了一眼黄百会,然后努力侧侧脸吩咐刘生地道。
黄百会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心道:
“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危险了;反正昨天他跟我说好了,象棋俱乐部赌棋那天再见——他一个大男人不会赖账!”
于是,黄百会转身,跟大家一道离开了卧室。
“芍药!你过来!”见大家都出去后,赵仁琦冲芍药小声道。
芍药很配合地坐到赵仁琦身边。
芍药坐好后,赵仁琦用手指指自己外边的耳朵;芍药何等聪慧的女子呀——把嘴附到赵仁琦的耳边,小声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给他说了一边。
老太太易明秀也勾着头想听——虽然她知道什么也听不见,但她对儿子的关心之情让人感动和心疼!
芍药说完,赵仁琦也小声在芍药耳边交代了几句,就眯起眼睛休息了。
芍药起身,在窗下写字桌抽屉里拿出两条香烟,来到外屋。
谁知一到外屋,却发现只剩刘生地和王发根二人——其他人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