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贼本名马仁三,棋牌村人;现年四十六岁,村医,奉行中西医结合。
马姓是棋牌村三大姓——刘、赵、马之一,马仁三在棋牌村以马姓本族人为主要衣食父母,往外辐射。
马仁三是继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之后,棋牌村唯一一个学过些中医的村医,较其他村医手段高明些;故,村里边凡有严重、复杂等病人,一般都先找他来看。
马仁三看病有个特点,也可以说有个怪癖,那就是:
但凡伤寒、疟疾之类疾病,无论何种原因所得;无论病情如何变化、发展,他都一律单用木贼,或以木贼为君药,辅以其它草药来治疗:
病人好就算了;如不好,就让病人或家属另请高明。
木贼这味草药,有个别名,叫“马人参”。
参和叁相似,还常会造成笔误;很多时候,马仁三为了卖弄,用木贼不写木贼,而写马人参——可他写字不好,常把“参”字写成“叁”字。
于是,有好事者开玩笑说:
“他是故意的吧——怕人家不知道他马仁三善用木贼,把马人参都写成自己的名字:马人叁了!干脆叫他‘木贼’算了——省得天天让‘参’和‘叁’打架!”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木贼”就代替“马仁三”成了他的名字。
且说,木贼在外屋稍事寒喧,就在众人目光的簇拥下,傲然走进赵仁琦的卧室。——看病需要安静,其他人禁止跟随入卧室!
“老人家!您看——我们俩是不是先回去?”
看着木贼进去后,胖大海陪着小心征询赵青皮的意见,大金刀也一脸地讨好——二人的屁股已经离开了座位,想起身溜走。
“你们俩先在这儿候着吧——等我那侄儿脱离危险再说!”
赵青皮想都没想回道——他现在已经知道刘生地和王发根跟他俩闹事的原因了,非常生气。
“你俩给我在这儿吧!”刘生地和王发根过去,一人一个把胖大海和大金刀又给摁在了座位上。
大金刀刚掏出对讲机要通话,王发根劈手夺过去,放在了桌子上;也想掏对讲机的胖大海眼尖,发现不对,手赶紧装作掏东西从口袋掏出一块湿巾擦脸上的汗。
胖大海和大金刀互相无奈地对望了一眼,老老实实坐那儿不敢动了。
外屋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大哥咋样儿了现在?”芍药忽然走进外屋,打破紧张的空气,看见刘生地着急地问道。
正在冲胖大海和大金刀瞪牛眼的刘生地,一看芍药来了,马上温顺得跟绵羊一样回道:
“他娘!你来了——大哥的情况还不知道,木贼刚进去给看。”享受般看着芍药。
“克星来了!看你还横!”王发根捅了捅刘生地的胳膊肘。
“去!多嘴!”刘生地啐了王发根一口。
“又是他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骂我呢——啥时候能改过来你这坏习惯?”芍药冲刘生地含笑似嗔道,声音特别地悦耳,特别地让人安静。
“改!改!我一定改——他娘!”刘生地听了芍药那看似批评实则关心的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惹得在场的人一阵哄笑。
刘生地还不知怎么回事,冲众人一脸的疑问——笑什么呢?有那么好笑吗?
外屋的空气一下子又缓和了!
刘生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冲芍药说道:
“你快去里屋看看妈,别让她老人家出什么差错!”
王发根也猛醒道:
“对!嫂子快去看看!”
“我这就去!”芍药应了一声,转身就进了里屋赵仁琦的卧室。
卧室内,易明秀老太太伏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仍在昏睡的儿子,脸上那分焦急之色让人心酸。
木贼正在给赵仁琦号脉,全神贯注;芍药的到来,他只当没看见。
老太太易明秀是个瘫子,伏在床边需要很强的意志力,也消耗大量的体力,那姿势一看就是在强撑的样子。
芍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赶紧过去抓住老太太的手轻声道:
“妈!我扶您去您的床上歇会儿吧?”
“不!孩子——我要在这儿守我的儿子!你的大哥!”老太太倔强地说道,声音嘶哑得已经快听不清字句了。
强忍住不让眼眶的泪水流下来,芍药扳住老太太的身子,往床尾挪了挪,让她坐得舒服些;她自己又挨着老太太坐在床边,揽臂半扶、半搂着老太太,母子二人一起守着赵仁琦。
“怪了!他这脉象怎么会这样?一会儿浮紧,一会儿浮缓;一会儿弦紧,一会儿弦数;一会儿来回游走,回旋……
虽然好像气若游丝,却又绵绵不绝,微而不弱,细而不软——真是‘脉理精微,其体难辩;在心易了,指下难明!”
木贼一边给赵仁琦号着脉,心里头一边暗暗着急。
这可是“赵氏中医”家族的人,从赵青师离家出走后,几十年来第一次找外人治病!
那易明秀老太太瘫痪了近三十年,可是一次也没有到他的卫生室去过。
躺在床上的赵仁琦,如果不是昏睡过去;如果不是老太太已经六神无主,他木贼是绝不可能有机会这么大摇大摆地到这儿来看病的!
中医他学得不是很精,他看病除了一贯用熟悉的木贼加减应用外,大部分时候都是用西医手段结合以后给治疗的;赵仁琦的脉象这么复杂,该怎么办呢?
他要是给治好了,以后整个赵氏中医家族的人还不都成了他的衣食父母?他们赵氏家族的钱财,还不都乖乖地流到他木贼马家的钱库里?!
虽然赵家已经近三十年无人行医了,但赵氏中医的名还在——那赵青师只是出走,可没听说死啊!
他要是给治砸了——那他以后的日子可能就不好过了:
赵仁琦什么人那?虽然名声不怎么样,没有几个钱儿,穷光棍儿一个;可他是出了名的混子王——是混子里大佬级的人物!
一个刘生地玩儿起命来就够他受的!
何况,还有那王发根、狼毒、密陀僧等赵仁琦的一帮死党,想想都后怕!
木贼的手指搭在赵仁琦的寸关尺三部脉处,此时已是明里诊脉,实则思考对策,徐图脱身之计。
忽然,灵光一闪,木贼想到了中医的新编十问歌,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问诊首当问一般,
一般问清问有关。
一问寒热二问汗,
三问头身四问便。
五问饮食六胸腹,
七聋八渴俱当辨,
九问旧病十问因,
再将诊疗经过参。
个人家族当问遍,
妇女经带并胎产。
小儿传染接种史,
疹痘惊疳嗜食偏。
木贼心道:
“我何不先找知情人员询问一番?这不就多了对病情的了解?了解后,再考虑治疗方案——我怎么慌里慌张地把这给忘了!”
书中暗表:
新编十问歌大部分歌诀均参照清•陈修园的《医学实在易•问证诗》:
一问寒热二问汗,三问头身四问便,五问饮食六问胸,七聋八渴俱当辨,九问旧病十问因,再兼服药参机变,妇人尤必问经期,迟速闭崩皆可见,再添片语告儿科,天花麻疹全占验。
最后根据卫生部中医司《中医病案书写格式与要求》的通知精神,改编而成。
木贼的中医虽学得不很精通,但像《中医新编十问歌》这种最基础且必须背诵掌握的歌诀,还是很熟悉的。
心中拿定了注意,木贼就收起了号脉的手,身子转向易明秀老太太,准备进行对赵仁琦病情的询问——
他认为,易明秀是赵仁琦的母亲,一定是最先知道赵仁琦发病的人!
易明秀老太太是门儿里出身,自然明白木贼的用意,招呼芍药给她也挪动了一下身子,然后把目光迎向木贼,等候他询问儿子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