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桌凳在三轮车上放好,赵仁琦三人一起离开,抛下还在因刚才朱福陵测字一事发呆的黄百会,向不远处的一个饭店走去。
饭店的门面不大,属于那种中档饭店,上下两层共有十来间房子,一楼入口儿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的,生意还挺兴隆。
饭店门两边用行楷字体写成的对子很显眼,也很有趣:
上联是——想来就来包您吃好它;
下联是——要走便走君请钱留下。
门头的招牌上横写四个隶书体的大字:聚义餐馆。
站在饭店门口,刘生地怯怯地问赵仁琦道:
“我说哥——咱们今儿真去这儿?可要花不少钱那?”
王发根打趣道:
“没说错你吧?结了婚的人,张口闭口都是钱——今天我们是说大事儿,知道吗?不说去什么星际大饭店,至少得是个像样子的地方才行啊!”
刘生地也不示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有一天,给你也找个老婆,再生几个孩子,你就不在这儿装大头蒜了!”
王发根还想反击,赵仁琦说道:
“主要是这里有单间可以说话,饭菜还不贵。——进去吧——今天就这儿了!办正事要紧!”
王发根与刘生地二人互相挤眉弄眼地跟赵仁琦进了这家饭馆。
还好,只剩一个单间了,他们刚定下没离地方,后面就又来人喊着要单间了;可惜,他们来晚了一步,无奈改坐了大厅。
赵仁琦三人要了六个菜,三荤三素,外加一瓶白酒,一壶茶,店伙计很快就给他们上齐了。
三个人谁也没怎么说话,也没有动酒瓶,先简单胡吃了些菜,喝了些茶水,随便聊了些家长里短的话题。
毕竟,从早上到现在,一大上午了,都累了、饿了,也渴了;还有就是——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好些问题,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
“我说仁琦哥!刚才那唱戏的不让你输钱,你干嘛非要跟他对赌呀?反正是他说的——不管输赢都给钱,你何必那么较真儿呢?万一输了,我们拿什么给他呀?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还是刘生地没有多大耐性,狼吞虎咽一通,瞪起他那牛眼开始埋怨上了。
“是呀——仁琦哥!难道你真能赢他?”王发根虽也不解,但比刘生地要稳重些,他知道赵仁琦一定有他的道理。
赵仁琦没吭声,只管打开酒瓶,把每个人的酒杯都满上酒,自己先端起来,冲他们二人做了个碰杯的动作说道:
“先干了这杯酒再说!”其实,赵仁琦对今天发生的事也有很多疑问和不解,简直有点儿蹊跷;只是,他不会直接表露出来,想先借酒再稳定一下情绪,理理思绪。
王发根和刘生地也是一样的心思,二人马上举起酒杯,和赵仁琦的酒杯碰在一起,三个人几乎同时发声——
“干!”
如此连干三杯,三个人吃菜喝茶压了压酒后,赵仁琦说道:
“你我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是发小,相交几十年,从无差错;你们俩还跟我一起摆棋摊儿,一摆就是差不多快三十年,和我风雨同舟、同甘共苦,无怨无悔!——
“其实,就你们俩的象棋实力,早就可以独立门户了,可你们俩仍然一直跟着我打下手;而我呢?却一直没能带着你们俩搞出什么名堂,成天跟着我东奔西走,风刮日晒,几乎没过过一天的安稳日子——
“我这心里,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们俩!”
刘生地急性子,打手势制止赵仁琦继续说下去,一瞪牛眼说道:
“你说这就见外了——仁琦哥!我虽没多少文化,可我知道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仨虽然比不上刘关张人家大人物,但我们至少也是兄弟,‘义’字怎么写,我还是知道的!”
王发根跟着也动情地说:
“仁琦哥!说句揪心的话——我们仨可以说是‘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有相似的命运,我们能一起走到今天,不容易!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俩的——我们是自愿跟随你的。
“再说,跟了你之后,我们俩才在象棋这条路上找到了方向,也跟着你提高了象棋的很多技术;要说对不起,其实应该是我们俩对不起你才是——我们一直没能帮你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
王发根说完,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杯,一脸的激动。
刘生地眼圈儿一红,也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
“我们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在这儿倒苦水,说大事吧。”
突然觉得他开始说的问题还没解决,刘生地又问赵仁琦道:
“我说哥哥!你别老打岔——跟那个唱戏的赌棋的事你还没解释呢!我们可是输不起呀——可别误会我怕出钱,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我们没那个必要跟他赌棋。”
王发根没说话,但表情很明显,也希望赵仁琦给个明白。
赵仁琦也端起酒杯自饮了一杯,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顿道:
“我们最近不是一直在筹备一个象棋俱乐部吗?”
王发根与刘生地几乎同时应道:“对呀——你不是也一直说我们不能再这么来回跑下去了吗?”
“是呀!”赵仁琦慨然道,“近三十年的江湖棋摊儿经历,我们已经有了很好的群众基础;现在开俱乐部把象棋当做事业来做,你们就再也不用跟着我东奔西跑了。”
“好啊!这个我一直很赞成——可我们现在正需要钱的时候,要是跟那唱戏的赌输了,我们的俱乐部不就泡汤了?”刘生地着急地说。
王发根点点头,表示赞同刘生地的话。
赵仁琦说道:
“二位兄弟!你们跟了我近三十年,见谁真正赢过我吗?”
王发根与刘生地异口同声道:“没有!没有见过!”
“说句心里话,”赵仁琦随即说道,“那个老先生的棋艺,不但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高,可以说高深莫测——我根本没把握赢他!”
“什么?”刘生地的牛眼一下就瞪大了,嘴也张大了,“那你还跟他对赌?——你这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快把我弄出心脏病来了都!”
刘生地一脸的哭相:那可是十万块呀——会让他们仨一无所有还负债的!
这次王发根倒是没说话,一脸狐疑地看着赵仁琦等下文。
赵仁琦说道:
“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五十年前横扫大江南北,击败天下所有高手,荣获‘棋圣’称号的鲜于琪吗?”
“记得!——怎么了?”刘生地一脸紧张说道。
“那个人不是打那儿以后就绝迹江湖,再也没有出来过吗?”王发根隐隐感觉到一种恐惧。
赵仁琦肃然道:
“二位兄弟!这次我们要中六合彩了!”
“难道是他?”王发根与刘生地同时惊呼——一脸的骇然!
第十六章 这里没有棋圣,只有棋王
“对!”赵仁琦也肃然道,“他一开始出现,我就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盲对以后,再加上他的言行、打扮,结合年龄,我断定:他一定是当年绝迹江湖的鲜于琪!”
“那你还跟他对赌?”刘生地的牛眼瞪得更大了——夹到嘴里的一口菜忘记咽差点儿掉地上!
王发根也有些想不通了,放下夹菜的筷子,奇怪地看着赵仁琦,。
赵仁琦喝了一口茶道:
“二位兄弟!稍安勿躁——我刚才说没把握赢他,可我也没说就会输给他呀!”
“不会吧!我的哥哥!”王发根和刘生地同时惊呼出声,“你真会赢?”二人现在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赵仁琦,还是不是他们交往共事几十年的发小大哥了!
那可是棋圣——无法超越的存在!
他们这个发小大哥虽被称为“棋王”,那可是限于这方圆百里的棋手;鲜于琪什么人那?当年,那可是击败天下所有高手的高手啊!——是公认的“棋圣”!
棋圣!——
能比吗?
刚才在棋摊儿上下的,那是他们自己经常摆的江湖棋局,是他们自己熟悉的棋局,下个平局,那也是没什么奇怪的。
就是盲对——那又怎么样?能盲对,不代表就能和棋圣对赌啊!
王发根和刘生地实在想不明白:赵仁琦今天是怎么了?——跟棋圣对赌,那不是找死吗?
现成的银子不接,非要对赌——这不是逞英雄吗?
不明白——打死也不明白!
二人端起眼前的酒杯,又胡乱喝了几杯闷酒——情绪满脸。
赵仁琦见王发根和刘生地真急了,他也端起自己眼前的酒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说道:
“二位兄弟!我自罚一杯!本来,我们准备今天说一下俱乐部开办的事,可计划总没有变化快——‘老棋圣’的突然现身,打乱了原来的思路和计划:我想赢这笔钱,准备把俱乐部做得更大一些,希望二位兄弟支持我!”
刘生地和王发根没有吱声,那表情很显然——有点儿玄!不可能!
赵仁琦笑了笑,给二人打气道:
“怎么了?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难道你们忘了——刚才那个朱福陵大哥怎么说的?”
刘生地牛眼一亮道:
“对呀——怎么把他给忘了!那个相面测字的说仁琦哥要出大名,难道真要应上?什么猪啊狗啊药啊——还真有两下子!”
王发根迟疑道:
“可他说的是在医上出名——这跟赌棋不沾边儿啊!”
刘生地又失望道:“对呀——这跟赌棋连不上啊!”
赵仁琦引导道:“朱福陵大哥当时解释——夕必出月,月为阴,日月相合方为明字。要知道,日为阳,月为阴,阴阳相合是关键。”
刘生地和王发根二人同时发问道:
“怎么讲?”
赵仁琦解释道:
“我的理解是——医上出名,未必会从医开始;若联系到‘老棋圣’的突然现身,没准儿是应到先在棋上大明!”
刘生地的牛眼又来了精神:“这么说好像有点儿道理。”
王发根想了想说道:“难道会这么快?刚测了字,三天后就大明?”
赵仁琦见时机已到,站起身,把王发根和刘生地二人眼前的酒杯添满酒,然后端起酒杯,冲他们二人说道:
“相信我:至少我不会输——这一点我可以在此保证!以我目前的棋力,跟任何人交手,赢不赢先不说,自保是没一点问题的!我敬二位兄弟——希望你们支持我!”
说完,赵仁琦把手中的杯子往前一送,做了个要碰杯的样子。
王发根和刘生地对望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
怕什么呢?怕能解决问题吗?大哥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干吧!
二人也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同时说道:
“我们支持你!”
三人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
说不想赌是假的——那可是十万块钱!对他们来说,那是多么及时的一笔钱啊:有了这笔钱,他们的计划就可以更好实施了!
他们是真缺钱啊——十万块,对他们三人而言,那简直就是一个很天文的数字!他们二人能不动心吗?
王发根和刘生地开始只是一时被鲜于琪的来头吓蒙了;经过这么一番沟通,二人也不管他什么棋圣不棋圣了——这里没有棋圣,只有棋王,那就是他们的发小大哥——
赵仁琦!
赌!拼了!
敢拼才会赢!
大不了从头再来!
把钱赢过来,跟人家把钱送过来——那是大不一样的境界!
赢了——那就是实实在在的资本:靠的是实力,而不是施舍!
憋屈了几十年——甩开膀子干他一场,让那些不正眼看他们的人看看:他们不是孬种!
思想一通,三人的酒喝得也舒畅了——一下子,这每个人心里开始有点儿改天换地的感觉了!
三个人推杯换盏,高高兴兴吃喝了个杯盘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