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二慌了。
他承认,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他如现在这般,强烈地感受到抽搐般的恐惧!
伸出手,在她身下一摸,指尖上的血红刺疼了他的眼!
他惊恐地看着自个的手,感受到心脏不受控制地痉挛疼痛,那股子劲儿鞭笞着他,久久下不去。
他强了她,他伤了她……
明明自己想宠着她,惯着她,为什么偏偏背道而驰?他答应过妞儿不会再强迫她,不会再勉强她,可他妈的为什么就控制不住?又弄伤了她!
钱老二,你丫的真浑啊!他苍白着一张俊脸,愣在床边儿,喘着粗气糊涂了。
这时候的他,脑子里只是简单的以为这血是他弄伤撕裂造成的,哪知道——
对自己又恨又怒的鞭挞几秒之后,麻木了的神经终于活络了起来。
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遇到这女人,自个儿这脑袋咋这么不够用了,动不动就犯傻逼,叫医生啊!
没到世界末日呢,矫情个什么劲儿?
此时,正是深更半夜,大雨磅礴。他觉得必须找信得过的熟人妥当,知根知底的,好事坏事,也不怕抻掇。
不再犹豫,他拿起电话打给了白慕年,他堂兄白应晖是有名的内科大夫。想了想,稳妥起见,他又打给了他小姨吴岑,毕竟她是妇科权威,想到那丝丝的血,他真怕他妞儿有什么问题。
思绪飘远……
还记得一年多前,他们第一次在帝宫,他也弄伤了她,也是找了小姨来,小姨那时还千叮万嘱,让他悠着点,可他……
原来,他俩认识已经一年多了。
可,为啥感觉这么短暂呢,和她呆一块儿,那时间过得贼快。
心里微微泛酸,不禁恶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低咒——
钱老二,你丫的真混蛋!
然后,忍不住嘲笑自己,怎么会有了这些娘们儿兮兮的念头。
真是抽疯了!
小心翼翼地给女人找了套舒适的居家服穿上,抱着她着烧的柔软身子,像团棉花一般,轻飘飘的。想了想,从冰箱里找出来冰袋给她做物理降温,可能因为冰袋的触感,昏睡的女人蹙着眉头动了动。
钱老二一愣,情绪紧张地问:“妞儿,难受了吗?”
哪知道女人只是闪了闪睫毛,并未睁眼,继续昏睡了过去。
惶惶然看着她,钱老二觉得,自个儿的心好痛。
……
不过短短三十来分钟,白慕年就带着白应晖赶了过来,尽管钱老二这时候的脑子混乱,可一看到白慕年那行色匆匆,心急火撩的样子,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恻然。
一辈子的兄弟,年子那点小心思,他瞧得明白,不过,也正因为是兄弟,他还是只信任年子。
唉,这女人,真是个不省心的小妖精!
白慕年随意地瞥了一眼赶时髦走忧郁路线的钱老二,晃眼就能看得出来,他这会儿的状态差得要命。
哪怕他刻意掩饰,那急红了眼眶的憔悴仍旧是出卖了他的心情,这哥们儿狼狈得没了一贯的意气风,整一个神形俱灭的人形怪兽。
颓然,沮丧。
再转眸,看向那张大床,薄被下的女人蜷缩成一团,身子蜷得像只大虾一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和着那张凌乱的大床,他大概也都明白了。
“钱老二,你丫的真是……”
让他说什么好?
叹了口气,他给白应晖点了点头,往女人的方向努了努嘴。
白应晖什么也没问,完全是职业医师的良好水准。
往床边靠近,弯下身子来,准备先给她测体温,哪知道一感觉到陌生人的接触,元素眼皮儿一抬,睫毛颤了颤,惊恐地睁开眼睛看他,直直往后退缩,攥着被子死都不撒手。
她的情绪,看上去相当不正常,一双原本灵动的美眸里,除了一潭死水,连一丝丝活气儿都没有了。
钱老二呆了呆,和白慕年对视一线,上前去就要安慰她。
身体一抖,元素脸色骤变,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字来:
“滚!”
愣了一下,钱老二伸在半空的手,因她的话语而垂下了,脸上透着苍凉,手死死地捏成拳,骨头关节之间摩擦得咯咯作响,闷声低语:
“妞儿,我不会伤害你……”
垂着眼睑,元素紧攥着被子,颤着嗓子,身子直抖:“畜、生,滚!”
钱老二尴尬地杵在原地。
见状,白慕年用眼神制止了钱老二,微笑着走上前,像哥哥一般,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压着嗓子柔声哄道:
“素素,你别怕,你生病了,这是来给你瞧病的医生。”
元素摇头拒绝,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脑袋里一片空白,那模样儿像极了一具会喘气的尸体。
她很累,很烦!她活腻歪了行不?
看医生做什么,死了多好,像她这样的人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知道自己没出息,不争气地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但她真真儿的希望一切的思觉通通失调,聋掉吧,疯掉吧,或者干脆死掉吧。
那样,一切都幻灭了。
在边儿上瞧了半天,白应晖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拿过随身带来的医药箱,将两个男人赶了出去,慢慢地开始引导和舒缓女人紧绷的神经。
医学院的时候,他选修过心理医学。
……
慢慢地,元素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开始配合治疗。
给她测试了体温,一看显示的温度,三十九度,高烧!皱了皱眉,拿出听诊器,给她查看病情。
十分钟后,他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钱傲和白慕年的面前。
“淋了雨受了风寒,上呼吸道感染,有些烧,这到不是很严重,不过……”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闷不作声的钱傲,接着说:“我瞅着她这情况,应该有抑郁症,生存欲望不强。”
抑郁症?钱老二如遭重击,脑袋瞬间就懵了。
虽说她平时性子不算太活泼,但也不是太过沉闷的人,偶尔还能和自己斗斗嘴,那小嘴儿厉害着呢。
怎么可能有抑郁症?
大概看出他的疑惑,白应晖解释道:
“抑郁症的成因种类很多,也许是因为压抑,也许是因为突然的伤害,这个,你得找专门的精神科专家。”
精神科?
勉强才能站直了身体,钱老二脸上的窘迫已经无所循形,那天她和他说,情绪不稳定,他没有引起重视。
如果他好好和她说,而不是放纵欲念,再次强了她,也许……
对,她说得对,自个确实是畜生。
想到这里,钱老二的声音嘶哑得好像不是他自己一般,低沉中透着隐隐的难过,艰难地问:
“白哥,她这情况严重么?”
白应晖摇了摇头,看到他倍受打击的表情,隔了好半晌才有些失笑地说:
“目前来看,不算太严重,不过,抑郁症患者,绝对不能屡屡遭受打击,要不然……会有很严重的后果,譬如,自杀。”
轰!脑子一震。
他女人,多么漂亮多么可爱多么善良多么温柔的女人,怎么会?自杀!
平淡的一句医嘱,瞬间把钱老二打进了深渊,自责的情绪排山倒海,心里划过阵阵钝痛,撕扯着他的心脏,不甘心的问:
“确实?”
“确实。”白应晖点头。
“能治吗?”
“呵呵,当然。抑郁症没你想的那么恐怖。不要太担心,她这算是比较轻微的,只要控制好她平日里的情绪,和平常人没有任何的差别,只不过,千万不要再过度的刺激她……”
白应晖严肃地叮嘱着,钱老二认真地听着。
丫的,这不是富贵病么?气不得,惹不得,急不得!真是作孽!
一阵夜风透了进来,钱老二心里陡然一凛,摸不着边儿了。
既然啥都不行,那这辈子,就宠着吧!
……
这时候,他等了半晌的小姨吴岑终于冒着大雨赶来了,钱老二像看到救星一般迎了上去。
白应晖毕竟是内科医生,还是个男人,所以,关于元素那啥出血这事儿,他没有和他交待,只字未提。
一看自个这侄子心急如焚的样子,听他说完,吴岑水都没喝一口就进了卧房。
不过一小会儿,她蹙着眉头就出来了,逮着钱傲就是一顿数落:
“二子,姨该说你什么好?这丫头,她怀孕了你不知道吗?还是知道了不懂得节制?你们现在的年青人啦,就是·¥,!……”
心头一震,钱老二惊愕的抬起头看着他小姨。
劈噼!
外面响过一声惊雷,仿佛将他的脑子震裂了一般。
她,怀孕了?他女人,怀孕了?
握紧了拳头愣在原地,钱老二已经听不清楚吴岑后面说了什么话,只觉得自个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额头隐隐有冷汗在冒。
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像复读机一般在不断播放——她,怀孕了,她,怀孕了?
他丫的,太混蛋了!
记得看见过她放在抽屉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避孕药,她那么谨慎的一个女人,应该是记得吃的,怎么会怀孕了?
不对!钱老二眯了眯眼,顿了好久,有些不可置信地瞅着吴岑。
“小姨,你没误诊吧?”
“臭小子,敢挑战我的专业?”眼仁儿一翻,吴岑狠瞪了他一眼,转而认真地瞥着他不太自然的脸色:“这丫头的肚子,你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
钱老二这会脑子完全是懵的,还没从元素怀孕这事儿的震惊里回过神来,他那颗心都快被内疚给填满了,他心疼他妞儿,心疼得骨头缝里都在疼痛。
她怀孕了,怀孕了自己还那么糟践她,原来,她女人那眼光,果真是犀利独道的,因为他钱老二。
——果真,禽兽不如!
妞儿,你骂得真好,我他娘的就不是个爷们儿。
前所未有的负罪感,如潮水般席卷了他,以致于完全无视了他小姨。
见他还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吴岑叹了一口气,轻咳了一声提醒他回神儿,嘴里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二子,你啥愣呢?我说这丫头肚子里的孩子,你打算啥时候处理?这样吧,抽个时间你领着她到医院来,我亲自帮她做,保证不会损害她的身子。”
心里‘咯噔’一下。
做?不损害身子?小姨啥意思?
钱老二望着她,半晌没言语。
老实说,在这之前,他真没考虑过这种问题,在元素之前的所有女人,他都做好了防范措施,压根儿就不可能怀孕。
而元素,算是一个意外,他完全徜徉在和她那种极致的鱼水之欢里,以为她吃了药,就没太在意这个问题,哪知道老天突然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孩子?他跟她的孩子,他要做爸爸了?
这声音忽然从心底翻卷了上来,感觉,好像也不错!
彻底回过了神来。
他摸了摸短短的头,胸口被充实感塞得满满地,世界上如果多一个像他或者像她的孩子,像他俩的孩子,真是挺好的。
于是,他冲着吴岑愣愣地咧嘴一笑:“恭喜你,小姨,你要做姨奶奶了!”
“什么?你要这孩子?”
这回换吴岑傻了,瞪着眼满脸不敢相信他会说这话。
她和钱老二的母亲沈佩思是表姐妹,所以钱老二是她打小看着长大的,这小子多没正形儿她一清二楚,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侄子居然会说要留下孩子。
难道,他这回终于认真了?
怎么可以!
且不说他家里能不能接受这丫头和孩子,就她那表姐的脾气,不上刀山下油窝煎掉一层皮,怕是难成正果,还有……
想了想,她觉着自个还是必须得提醒他。
“作为医生,这胎儿,我建议你流掉。作为小姨,我仍然建议你,这孩子要不得。”
流掉?钱老二心里一跳。
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怎么这小姨说不要了?定眼一看,他姨这一脸严肃的样子,心里忐忑。
“咋了?姨,拜托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她见红了,已经出现了孕早期流产先兆,胎儿保不保得住都不好说,这又是高烧又是抑郁的,生出来的孩子一旦有问题,后悔你都来不及……何况,老二,你仔细琢磨琢磨,你家里,能容得下她?真心为她好,还是流掉吧。”
只听了前半句,钱老二的脸色已经煞白!
心里的情绪,如洪水决堤——
他姨这些话,后半茬他没想过,前半茬算是明白了,字字扇着他耳光似的,凉透了心尖儿,灌进他的耳朵里都跟剔骨刀似,弄得他又心痛又难堪。
他见红了,都是他该死的冲动!
越想越慌,紧捏的手禁不住有些颤抖,干嘛自个就不能忍一忍呢?
可是,事情都这份上了,还能咋办?想了想,他抬起头冲着吴岑笑了笑,故作镇定掩饰内心的波澜:
“成,那就流掉吧,等她身体好些,我带她到医院来——”
咚!
话没说完,紧闭的卧室门突然从里打开了,门边儿,站着一脸苍白,披头散的元素。
她那目光讽刺地直直盯着钱老二,那眼神,那表情,全是恨意。
他不要自己的孩子。
他凭什么要流掉自己的孩子?
他怕什么?他在担心什么?担心自己会借着孩子的由头,缠上他?母凭子贵,逼他娶她?真是笑话!
视线始终落在他的眼睛里,她的心,阵阵疼痛。
钱傲,你凭什么?
不管他怎么看,不管他怎么想,这是她自己的孩子。
其实,元素也没有料到,当自己知道身体里突然就这么多出了另一个生命的时候,以前千惊万怕的事,在真正生时,自己完全没有预想中的恐慌,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欣喜。
还有期待!
像重新活过来一般,她脑子里突然充满了好好生活的念想。
摸了摸小腹,多么神奇,里面,居然装了另一个生命,一个和她生命共同体的孩子!一个能与她共同呼吸,共同存活,可以叫她妈妈的孩子。
是,她和钱傲的孩子,是他和她骨血相融的孩子。
可是,他不要!
心,瞬间黯然。
深吸了一口气,她终究还是强打起精神,将自己用坚强武装起来,她已经是一个妈妈了,必须要对自己和对孩子负责,对自己和孩子的生命负责。
在这一刻,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双原本晶亮的大眼睛里,除了那份刺痛的悲凉,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光芒在闪动。
气氛凝重。
好半晌,她才自嘲地撇了撇唇,冷声道出了自己心中的决定。
“钱傲,我的孩子,轮不到你来做主,他跟你没有一点儿关系。”
钱老二呆了,真他妈闹心呢,她又误会了?赶紧焦急的反驳:“妞儿,你别激动啊,你听我说,这个不行,咱们暂时不要,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咱们……”
“够了,住嘴!”不想再听他的花言巧语,听得太多,伤得太重。以前她是多么的相信他,求着他帮自己找伤害妈妈的凶手。
结果,原本凶手就睡在自己身边,而自己还傻傻的,全身心信任他。
屈辱,悲愤,委屈,恶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妞儿……”
元素干脆撇开脸去,不再看他,因为,他那眼神里,居然还露出那种温柔,那种安抚,那种心疼,她不想再被他伪装的表情给迷惑了。
瞧着这个样子的女人,钱老二最是头疼,他害怕元素看他像看仇人一样的表情。
沮丧,失落,然后倦了,妥协了!
“好,既然你想要,那就要吧。”
垂下手,钱老二觉得自己真是拿这个女人无可奈何,她喜欢要就要吧,管他娘的生出什么来,残的,傻的,痴的,颠的……
不都是他们的孩子么?只要她喜欢,哪怕生只小猫小狗,他也照养不误!
更何况,如今医学这么达,能有多大点事儿。
行,就这么办吧,那就生。
他本以为自己将姿态放到如此之低,元素能开心,哪知道,她那笑容更冷了,像是感叹着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般。
笑过没完没了。
最后,她终于情绪难明的止住了笑声,盯着他瞅了片刻,语气冷得比之数九寒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精神却好得出奇,像一个充满力量的圣斗士星矢。
“钱傲,我说过,我要不要,与你无关。”
说完,她抬腿就要往外走。
“妞儿……”钱老二嘶哑着嗓子低唤了一声,语气里透着哀求。
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怎么能放她走,外面还下着雨,她还怀着孩子,生着病。
“妞儿,别走,别生气,咱好好过成不?你喜欢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这时候的元素,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没出这事儿之前,他嘴里那天不是一口一个宝贝,喜欢自己跟什么似的。
可他做的那些事,是人干的么?
她永远也忘不掉,他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卯足了劲儿在他怀里挣脱着,很意外,轻松就推开了他。
“让我走。”
她哪知道,钱老二现在连碰她都小心翼翼地,哪怕真和她拼劲儿啊,握紧了拳头,他始终堵在她面前,执拗的神情不容反抗。
“不准,老子说过,不要你走。”
元素冷笑,她一直知道这男人的思维模式和常人大相径庭,整一个21世纪还未进化完全的土匪。
愤怒,悲伤,浇灌着她的心理。
看她伤心的样子,钱老二心都凉透了,失神的望着她,抬手抚摸她的长,“我保证,一准对你好,绝不再犯浑了,成不?”
别过头去,元素不吭气,她不是天真的小红帽,怎么会相信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大灰狼的甜言蜜语所欺骗?
……两人僵持不下。
“丫头!你俩进来一下。”
始终冷眼旁观的吴岑,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两人的争执,随便帮自己这侄子解围,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万年不变的铁石心肠终于解冻了。
爱上人家小丫头了。
皱眉,元素到底还是听医生的话。
一切为了孩子!
跟着吴岑进了屋,她颤巍巍地坐在了沙上,目光防备地盯着钱傲,双手保护性地放在小腹上,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
“怎么了?”她害怕他们让她作掉孩子。
“这要孩子的事,你一定要慎重,你考虑清楚了吗?”
低着头,哑着嗓子,元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固执。
“是,我要他。”
“那好,这样,我先给你注射一针黄体酮保胎,现在开始,你必须卧床休息,不要乱动,明天再到医院详细检查一下,如果实在有问题,必须要终止妊娠,知道吗?这种事,不能倔强。”
吴岑的话是严肃的,带着职业医生对专业的绝对权威注解,元素和她对视片刻,最后,仍是沉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乖乖地躺到床上。
凝重地看了看她,吴岑给她打了针,交待了一些保胎事宜,临走时又特别叮嘱:
“注意,卧床休息,不要再剧烈运动,大晚上的,更加不要外出。”
听得她这话,钱老二双手合十,简直要感激涕零了,要不然,这丫头大晚上的作起来,他真是一点法儿都没有。
送吴岑到门口时,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那态度格外的端正,笑眯眯的讨好着帮她打开车门,最后,补充了一句。
“小姨,记得保密。”
无奈地叹气,吴岑径直离去。
……
因为吴岑的医嘱,一心要保住孩子的元素果真没再折腾,不闹着走,也不急不吼,乖乖的吃了药躺在床上,闭着眼休息。
寂静,看上去平静无波。
可钱老二却知道,她在生气,她平常生气的时候,吼他骂他,但那不是气到了极致,而这种不理不睬,才是她拿捏自个的最高段位。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可是,即便如此,他能够放手吗?
答案仍是:不能!
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做梦都不敢去想那种空虚得嗤骨一样的日子,好吧,就算他钱老二疯魔了吧,不管怎么样,只要她在身边,他才能安心。
所以,他还就卯上了,坐在卧室的沙上,不挪地方,也不敢上床惹她。
说来都没人肯信,他钱老二居然也有被女人逼得不敢上床的一天。
他在这边郁闷,元素为了孩子的健康,心情放松的将手放在小腹上,就那么睡了过去。
……
刚送走白应晖回来的白慕年,进屋就瞧见他这别扭的模样儿,实在不太放心这两个不正常的神经病呆在一起,怕出事,所以,他执意留了下来。
两个男人坐在沙上。
钱老二始终僵硬着身体,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元素看。
白了他一眼,白慕年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钱二爷,你这样瞧着,能瞧出朵花儿来?”
“滚,别埋汰老子。”
叹了口气,白慕年给他倒了水递过去,感叹着自己这客人做得,真悲哀,“哥们儿,这种事强来是没有用的,你怎么就想不开呢?她心里没你,你再怎么着,她也不是你的……”
“你懂个屁。”
“是是是,我不懂,我只知道,你这事儿闹得,要是你家里知道了,得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钱老二闻言一愣,似是认真考虑了半晌,面上闪过几分挣扎,坚定地开口,“不管那么多,怎么着我自个的女人,得跟我在一块儿。”
“你就这牛脾气,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
不以为然地瞟了他一眼,钱老二目光淡定,他明白年子是为了自己好,但他下定的决心,不会再改变。
“等着瞧吧,年子,老子的事,自个儿自主。”
拍了拍他肩膀,白慕年没再多说什么,作为他最好的哥们儿,除了支持,还能怎么办?
……
因为怕女人冻着,所以屋里没开冷气,夏天的夜晚还是有些炎热,到了后半夜才终于转凉。
迷迷糊糊,元素再次陷入了恶梦的困境,纠缠,恐惧的梦境里,她全身止不住地冷,凶神恶煞们都纷纷缠住她不放。
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着——
查觉到她的异常,钱老二赶紧地奔到床边,半步都不敢离开。
突然,她似乎是抽搐了一下,眉头蹙在了一起,然后像受了惊吓一般的叫出了声来,那个样子像是惶恐到了极点。
面色陡然一变,钱老二上了床,也没管年子在那看着,像往常一般将她纳入自个的怀抱,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像哄孩子一般的哄着她。
“妞儿,别怕,别怕,乖乖睡,我在呢……”
坐在沙上的白慕年,眼见钱老二不过二秒就撺了过去,那速度快得田径运动员也得汗颜,乍一见到这厮温柔似水的样子,老实说,他还真不习惯,实在太诡异了。
“她总这样做恶梦?”
“嗯。”
突然,床上的女人嘴动了动,似乎在呓语着什么,白慕年凝神静听,然后大吃一惊,没想到,她嘴里居然喃喃叫着——
“钱傲……钱傲……大混蛋……”
他一愣,这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原来以为她喜欢的人是钱仲尧,最恨的就是钱老二,却没想到,内心深处和嘴上工夫,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
可,这两个别扭的人,还在茫然不觉,明明彼此互生了情愫,却又伤害得如此彻底。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这哥们儿,真是造的哪门子孽哦。
……
元素从梦里醒过来时,天已经泛着鲤鱼的斑白。
一眼就瞧见这屋子里居然睡了两个花样美男,不过,一个睡在沙上,一个趴在她的床边儿。
她就这么一动弹,钱老二就醒了,满眼都是宿夜未眠的血丝。
“宝贝儿,你醒了?”
握住她的手,钱老二一阵激动,可是,女人黑色的眸子里没有给他半分的波澜。
那小模样儿,憔悴的让他心疼。
怎么才过了一夜,她好像就瘦了?
“乖,我去给你端粥,年子一大早起来熬的,可好吃了!”
像压根儿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元素仍旧是一动不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没有他,甚至没有太多的情绪浮动。
“妞儿……”钱老二郁闷了,一宿没睡的嗓子,全是沙哑,伸出手就将她搂在自个胸前,怜惜般抱着。
“滚、开!”
半晌不开口,一开口就呛,元素面无表情地推开他。
钱老二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得找不到边儿。
这样子的女人,让他太他妈无助了,郁闷得直想去撞墙,她,简直就是他钱老二的克星,生到这个世界上,就为折磨他来的。
空气的密度似乎突然变厚了,那排山倒海的压抑感让钱老二差点不会喘气儿,正自怔愣间,女人却突然扭过头来望着他,平淡地说:
“我要喝粥,我要去医院!”
她有孩子了,她要好好活着。
……
某妇幼院。
元素觉得自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穿梭在走廊里,腿脚都不太灵便了,直顾颤。
又是医院。
白色的医院,白色的墙,白色的医生,白色的护士,还有她白色的脸……
钱老二跟在她身边儿,悲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种事,他真的没有经验,哪怕他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可到底没做过孩儿他爹……
而且,还是不受孩儿他妈待见的爹!
吴岑是这家医院的党委书记,学科带头人,工作忙得跟什么一样,昏头转向的,但见他俩别别扭扭的进来,还是友好的冲元素微笑着点头:
“来了,跟我走吧。”
接下来的超声波检查,也就是俗称的B超,这每个怀孕妇女必经的过程。
一般男人是不能进B超室的,当然,钱老二是个例外,亦步亦随地跟着,吴岑未加阻拦,因为她知道,压根儿拦不了。
静静地躺在B超床上,元素感觉着那圆形的超声波探头在她的小腹上缓慢地推来推去,在各个角度不断的探测着。
这是在与她的孩子对接消息!
旁边的屏幕上,显示着一片模糊的画面,外行人根本看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吴岑却只看了一眼,就瞬间面色一喜,转过头来冲他们直乐呵。
这姨咋了?一惊一乍的,忒碜人!
弄得钱傲一头雾头!
抿了抿嘴,吴岑指着屏幕中间像阴影一般的小黑点,惊喜得连一向平稳的声音都提高了声调。
“呵!宫内有两个孕囊回声,好久没瞅到过双胞胎了!”
两个孕囊,他们的宝宝?
这话听得舒心了,钱老二赶紧地凑过头去看,神情专注地瞅着,这是啥玩意儿?完全看不出来啊。
妈的,还是说老子厉害,这技术过关,一次就中俩!
元素手紧紧揪着白色的床单,侧过头去,死死盯着屏幕,看着那小小的黑点,她的孩子,俩孩子,这算不算惊上加惊?
心里乐得直颤,可她现自己的脸上,都不会表情了。
好笑地看着她愣的样子,钱老二说不清心里涌动的倒底是什么情绪,感染得他浑身爽快,爱怜地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
“想乐就乐吧,什么傻?妞儿,咱俩真牛,一次就俩。”
这么亲昵的动作,好像夫妻般的言词,让元素心里抽动了一下,但脸上仍旧没有起伏。
钱老二很挫败。
见他乍乍乎乎地,吴岑立刻出声阻止,意有所指地提醒:
“别只顾着傻,别忘了解决你那些正事儿。”
然后收回视线,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元素:
“好了,起来吧。”
元素伸手,却捞了个空,纸巾被钱老二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替她擦试B超时小腹上留下的水样膏状物体。
细致,温柔。
这动作惹得吴岑失笑不已,安慰般地冲他们笑了笑,将打印机里出来的超声波照片递给了钱老二:
“妊娠57天,B超看来孕囊育良好。老二,真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福气,一胎生俩宝贝……不过,毕竟出现了流产先兆,一会还是去抽个血,查下孕酮数值,再决定怎么保胎。”
……
想到自己吃过那避孕药,又过高烧,还见了红,检查过程中,元素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没料检查结果出来。
居然,一切正常!
她激动的双手紧紧捂住胸口……
谢谢老天!她的孩子一定是福大命大!
……
从医院出来,元素一直怔怔的。
医院门口,人群熙熙攘攘,站在这儿,她的大脑思维像突然回归到现实一般,恍惚了,做梦一般的感觉。
不知道将来,而现在,也没有退路。
未婚怀孕,留下孩子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很冲动,但是她不后悔。人这一辈子,能后悔的事儿太多了,没有人会知道未来。
她喜欢孩子,更喜欢双胞胎,这种机率如同中奖,看来,老天还是厚待自己的。
双手始终交叠着放在小腹上,摸上去没有任何的差别,一如既往的平坦,可是,确实不一样了,她亲眼见到了,里面有两个小小的生命,他们在成长。
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淡定的女人,钱老二实在不太相信白应晖的诊断,他这妞儿看起来多正常,哪里像有抑郁症的?
不过,他不敢去冒那险,不敢让她有丝毫的不开心。
其实,想到他女人肚子里有了他的种,还是俩种,钱老二也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回复到准爸爸的正常状态来了。
心里乐得直冒泡泡,脸上却正经八百地叮嘱:
“妞儿,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再去公司,小姨说,你要多卧床休息。”
回家?
呵,那是他的家,不是她的。
咳咳!
刚想张嘴,却忍不住喉咙痒,元素轻咳了两声,钱老二急得赶紧地拍她后背顺着气:“感觉怎么样,你嗓子炎,回家要多喝水。”
喘过气儿来,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元素突然很奇怪。
自己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是不是所有的恨意深入了骨髓之后,就会如现在这般物极必反,云淡风轻?
但,无法消除。
换以往,元素最吃他这一套,他一哄她就自动投降,可如今,到底是不同了,出了陶子君的事,她的心硬得跟块儿石头似的,怎么也捂不热。
所以,她无动于衷,漠然地转身就走。
见她不理不睬,完全把自己当陌生人对待,钱老二没有气馁。
开玩笑,她肚子里还揣着自个的种呢,能让她走么?
伸出胳膊就要拦住她,哪知道这手这刚一伸过去,就被她狠狠地抓住咬了下去,还是咬在胳膊上。
痛!刺心的痛。
可是,钱老二没有将手臂缩回来,毫不反抗,既然她喜欢咬,想要泄,就让她咬,他甚至希望她咬狠一点,咬痛一点。
只要她开心,一切都好说。
时间静止,良久之后——
嘴里尝到的血腥越来越浓,元素这才放开了嘴,抬起头,淡淡地笑着对他说:
“好了,钱傲,这一口下去,咱俩从此两不相欠。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这话,把钱老二给打击懵了,闷着头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啥意思?要和自个掰了?敢情她这么一咬,就是为了两清?
清了清嗓子,他斟酌了小半会才吐出了一句不伦不类的话来。
“妞儿,我这犯的罪可大了,咱俩两清不了,我一辈子都得欠着你。”
好吧,他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只要她肯原谅他,怎么着都成。
可是,很显然,元素始终像瞧怪物一样看他,眼里除了更添了几分憎恨之外,没有多出来任何的情绪。
这回真急了,钱老二拉着她的手,略微垂下头,脸上有些臊。
“元素,这事儿,我错了,对不起。”
钱老二这辈子,道歉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像这么真诚的道歉,可事与愿违,这话,却让元素完全理解岔了。
想象和现实的巨大反差,正如他们两人此刻语言与语言之间的反差一般。
一句话,两种意思和理解,中国语言的博大精深,再一次得到了体现。
他说的错了,是强了她这件事儿,可元素听到耳朵里,却是指的撞她妈这件事儿。
如今,她已经完全不再相信这个甜上抹蜜的男人了。
苍白的脸再也没有变过色,他觉得眼前的男人是如此的让人恐惧,正如他所说的,就算是杀个人,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这样的人,漠视生命得理所应当。
“你,真让我恶心。”
“妞儿,别生气,好吗?”听到她的话,钱老二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他还是努力克制着,这女人轴,他不想惹得她脾气,更不能让她受刺激。
别生气?
她跟谁去生气呢?这些事都怪谁?
只能怪她自己,异想天开,识人不清。
下一秒,元素顺势一推,让自己离他远远的,心中巨浪淘天,拳头攥得死紧,脸上却平静无波,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我不生气,因为你,压根儿不配!”
说完,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街面上走了。
脸上倏地煞白,钱老二如遭电击,心里阵阵绞痛,不甘心地冲了过去。
“元素,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怎样才肯原谅我?我改,我改还不成么?”
“绝不可能。”元素疲惫地闭上双眼,他的话为什么这么动听?她不敢看他,再多看一眼,她怕自己受不了他的盅惑,这个男人是带有魔力的撒旦。
绝然,转身!
钱老二心里快喷火儿了,他都服软了,这女人还是一点儿情面都不讲,怎么就这么轴呢?他慌了手脚,眼睁睁看着她离去,无能为力。
他已经百般道歉了,他毕竟是一个头能顶天,脚能立地的大老爷们儿,做到这份上,还不够吗?
一腔柔肠遭遇了世纪末最强冷空气,钱老二情何以堪?他女人走得那样快,那样决绝,瞧都不想瞧他一眼,拿他比空气还不如。
想不到,他钱老二也会有今天,他的不可一世哪去了,狂妄霸道哪去了?到如今总算明白了,这女人是真真儿的瞧不上他,在她面前,他啥都不是。
这感觉透心凉,凉过心尖子。
双手颓然地垂下,自嘲不已。
愣神站在原地好几秒,然后,猛然醒悟一般,冲着她的背影大叫:
“妞儿,别走!”
可她却越走越远,像逃避瘟疫一般……
心力憔悴,胸口抽痛得无以复加,钱老二猛然背过身去,用力往脸上抹了一把,他妈的,这冰凉的液体是啥……
算了,让她冷静冷静吧!
但是,她和孩子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站起身来,他迅速掏出手机,低低地对着电话那端吩咐着什么。
不管怎样,他不能让自个的女人和孩子受一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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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放假真好,端午节了!祝妞子们节日快乐!天天好心情,日日日日好舒坦……哈哈,原谅我,无耻滴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