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开了,走下车的男人,怎么像是钱傲?
啊!
元素捂住嘴惊叫了一声,揉了揉眼,眼神里全是不确定,男人一步一步走近,车灯闪烁的光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待到看清了,吓得她真想直接挖坑把自个给埋进去。
“瞧你那点出息!”大手往地上一抓,就把她揪了起来,顺势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拽住她的手臂,没好气地瞅着她数落:
“胆儿真肥了,还跑不跑了?”
“我没跑……”元素小声抗议,事实上,她真没跑,甚至和跑都不沾边儿,原是想学雷锋,做好事来的,哪知道反倒拖累了人家。
知道自己的样子狼狈,她悻悻地叹了声,也没敢顶撞,可这一想啊,这C市离J市已经是几千里之迢,从北到南,这个男人居然也能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身边,能不好奇么?
“你怎么来了?”
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钱傲没回答,而是选择直接把她扛了起来,甩到车后坐上,语气有些冷硬:“还敢问?信不信老子掐死你,就地儿埋了。”
缩了缩脖子,元素木然地张了张嘴,他说想掐死她也不是一回二回了,可自己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么?不过,她这次的举动,属实荒唐了一点。
所以,她没反驳。
看她惨白着一张小脸,也怪可怜的,钱傲深吸了好大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火气,招呼兰嫂上了车,才低声叫司机开车。
话说——
那天他回到似锦园,左等右等不见了元素,手机也不通,差点没把他急死,然后找人一查,才知道是她给兰嫂办的出院手续,好在现在火车票都是实名购买,他很快就知道这小娘们儿居然去了C市。
在家呆了一晚上心里忒不是滋味儿,第二天将公司的一大摊子事撂下,直接飞到了C市,找到了某军区在C市的驻军地,在他们的协助下,按照当初兰嫂在他家帮佣时留下的身份证复印件地址,找了过来。
她这一跑不要紧,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精力!
这个不省心的小女人,这次真是气得他够呛!
一路,无话。
直到鎏年村,元素还没缓过劲儿来,脸色苍白如纸,好在不呕吐了。
车停在村委会的大院坝上,离兰嫂家还有一小段路程,不过,已经没有汽车能通行的路了,一行人还没下车,村长就已经迎了过来。
还真别不拿村长当干部,好歹他还是一眼就看见这两个不同寻常的大家伙进了村,那迷彩绿,那挂着军照的车牌。
多瘆人啦。
而村民们就更不肖说了,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羡慕,大人小孩像围观动物园的猴子一般,好不热闹,这种事儿,在这种偏远落后的小山村里,马上就能炸开锅,打着赤脚的孩童们胆儿大,在车身上磨磨蹭蹭的,小眼睛里,全是好奇。
三个穿着陆军夏常服的军人下了车,为那位中年军干,肩上扛着二毛三,对钱傲甚为恭敬,上前去打开车门,握了握手。
“这次多亏了谢团长,要不然,我不可能这么快找到我家妞儿!”钱傲语气非常诚恳,完全不是平时交际时的虚与委蛇。
谢团长笑着摆了摆手,“呵呵,客气客气,回了J市,一定代我向司令员同志问好。”
“一定,一定!”
留了一辆车,谢团长一行就上了另外一辆越野车沿着原路离开了鎏年村,而村民们南方方言味儿十足的笑闹声也是不绝于耳,村里人实诚,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一见是兰嫂,都围了上来问长问短。
“哎呀,勒个好像是兰家嫂子得嘛?”
“是塞,你才看出来嗦,一看就是在城头大财了。”
被这七嘴八舌的一阵追问,兰嫂好久才腼腆地把这事儿给说明白了,引得村民们直点头,好人啦,真是大好人,都争先恐后的邀二人往家坐。
元素被村民们的热情所感染,不住的点头问好。
这才是人与人最原始的接触,最自然的情感,她笑了,毫无保留,自内心的笑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亮丽活泼,眸子里也染上了一抹快乐……这一幕,让站在一边的钱老二差点看傻眼,她这样的明媚的笑,是他第一次见到。
一时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村长好歹是个文化人,眼色儿贼亮,村里来了贵客,他做领导的自然不能怠慢,推了推老花眼镜,先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再伸出来,夹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向钱傲问好。
“领导同志驾临鄙村,真是蓬荜生辉,华光万丈,鸡犬不宁……”
这话说得,元素嘴角狠狠地一抽,这形容,够形象,够生动,可不就是鸡犬不宁么……好奇的目光瞟向钱某人,不曾想那人却淡定得仿佛根本没有听出来语病一般,双手握过村长的手。
“幸会,叫我小钱。”
呃,元素腹诽,小钱,还大钱呢……
村长受宠若惊的直点头,一挥手朗声指挥着看热闹的村民:“大家该散就散了吧,领导同志远道而来,要歇着了。”
一旁怔立半天的兰嫂这时终于有机会插话了,实事上,她从来就没有想过钱傲那双脚会有可能踏上这种贫瘠的土地,问得是又客气又小心:“钱先生,今天晚上只能在我家里暂时委屈一晚上了。”
点了点头,钱傲没有多说什么,打开汽车后备箱,提出一个大行李箱来,里面装着两个人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这情景,看得元素目瞪口呆,这家伙有备而来啊,反观自己,行色匆匆,什么都没准备,包里连钱都不多。
冲动,真的冲动。
他们一移动,后面的村民们也移动,不过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远远的跟着,元素心里很不是滋味,贫穷落后的村民,淳朴善良的外表下,是一颗被社会奴役和压榨后越怯懦的心,这是谁的悲哀?
……
兰嫂家的小院儿,还算干净整洁,一溜的泥瓦房大概有五六间,家里除了她老伴儿,就儿子儿媳和一个大孙子,她在钱傲那的佣金不算少,可她老伴儿有糖尿病,所以这些年下来,日子过得,也没挪下什么钱。
安置好行礼,兰嫂赶紧叫媳妇儿去张罗饭菜,自己将最大的一间主屋倒腾倒腾,换上压箱底儿的床罩褥子给钱傲和元素休息。他太了解钱傲有多么爱干净了,心里忐忑着始终放不下心来,这地儿,他能住么?
堂屋的灯光有些昏暗,大概是为了节约用电,灯泡儿的瓦数太低,钱傲搓着手坐在矮小的土凳上,元素侧着头看堂屋中间的一副财神画像。
僵硬着,别扭着。
良久,元素才注意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怯生生地坐在门槛儿上不安地看他们,元素掀起嘴角,冲她招招手:“小朋友,我是元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农村的小男孩都比较内向腼腆,慢慢地蹭到元素身边,一张小脸胀得通红,羞赧地回答:“元姐姐好,我叫虎娃子。”
说完,虎娃子又转过头看向钱傲,元素知道他也想知道钱傲是谁,她这会儿心情不错,摸了摸虎儿的小脑袋想了想,笑着说。
“虎娃子,他是钱二叔。”
“钱二叔好。”
带着乡土音的童声特别的清澈悦耳,他似乎很开心,小男孩儿总是会特别崇拜高大威风的成年男子。
‘嗯’了一声,钱傲的脸黑了又黑,小娘们儿,什么意思?她是姐姐,到自己这就成叔叔了?
活活高了一辈儿,一想到那茬,心里忒不是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