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迈巴赫稳稳地停在了街边。
“我自己来吧。”
没等坐在驾驶位的老管家解开安全带下车开门，渡边悠就先行一步的打开车门撑开伞下了车。
也并非他不懂谈生意的规矩，而是眼下确实不需要走那样的公式化流程。
——筱田大厦外一个接待的人都没有，空荡荡的。
望着被关上的车门，雨宫绫奈哭笑不得透过车窗看了他一眼，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早就习惯了。
甚至可以这么说，要是巨魔先生不这么做的话，她反倒会意外。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从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起，他就是不是一个喜欢走公式化流程的人。
当然，要是他真是那种人的话，当初他们也不会聊得那么投机了。
“小姐，您请稍等一下。”
老管家慢了一步的解开了安全带。
在转过头去，在借着驾驶位的后视镜观察了一下来车后，他这才打开车门下车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渡边少爷确实可以由着性子来，毕竟在商业上的谈判，大都是小姐出面。
可也正因如此，小姐这边就得稳当点了。
哪怕看上去是没有人来迎接，但必要的流程还是得按规矩来。
而趁着那边下车的间隙，渡边悠忙里偷闲的抬起了头来，视线越过了那被密集雨珠浸湿了的透明伞面，落在了面前的这幢商厦之上。
资料上说，筱田大厦的占地面积为1000平方米，地上地下合计十五层。
光看纸面数据的话，这幢商厦在那些动辄5000平米起的大型商厦面前，真的有点不够看。
虽然小小的也很可爱，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更喜欢大的。
只是嘛，视觉上呈现出的大小，往往是通过参照物的比较得来的。
在这条普遍都是五六层小楼的街道上，人筱田大厦确实就是壮观的不行。
特别是在眼下一片水雾弥漫，滴答滴答的雨落声不绝于耳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
要是天空再阴霾一些，雨势再大一点，筱田大厦这边再把灯打开，那就很有股海上孤岛的味道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然筱田大厦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大，但这里可是千代田区，是东京的核心三区之一，地价是摆在那的。
毫不夸张的讲，就单论这幢大厦的估值，已经足够买下好几家小有名气的小型会社了。
换而言之，筱田株式会社还是很有实力的。
“感觉怎么样？”
在向老管家递去了一个眼神后，雨宫绫奈走到了渡边悠的伞下。
虽然她对筱田大厦不感兴趣，但她对巨魔先生的看法却是相当感兴趣的。
“什么感觉怎么样？”
渡边悠第一时间没太get到她的意思。
“你不是在看筱田大厦么，我的意思是，你觉得筱田大厦怎么样。”
雨宫绫奈侧过脸去看向了他。
“呃……”渡边悠转过头来，对上了她的视线，在觉察到了后者脸上的好奇后，他斟酌了一下词句，如实给出了回答，“还挺壮观的。”
“往后姐姐送你个更大的。”
圣女大小姐眨了眨眼，自然的挽起了他的手。
“那我就先谢谢咯。”
渡边悠笑着应了一句
“不客气。”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同时迈开了步子，朝着筱田大厦的正门走了过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怎么有种自己在猛吃软饭的感觉？”
渡边悠渡边悠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不动声色地把伞稍微撑的高了一些。
“你的错觉。”
雨宫绫奈努了努嘴，眸光却是不动声色地落在了正门口。
玻璃门内，身着西装的迎宾人员正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走来，领头的那个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下一秒，领头的那位觉察到了她的视线，下意识地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目光交汇后，领头的那位脸上的表情立刻慌张了起来，连带着快走的动作也变成了小跑。
他们就这样火急火燎地冲进了雨里。
“对不起，雨宫社长，我们没有协调好时间，来迟了！”
领头的那个男人率先鞠了一躬，诚惶诚恐的道起了歉。
八分钟前，他们刚刚接待了那位来自雨宫家的大少爷，在与秘书处的秘书们完成交接后，他们就急匆匆地赶了下来。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是能赶上的。
毕竟悠奈会社这边约的时间是二十分钟后。
但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提前来了呢？
甚至还提前了这么多。
可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作为负责接待的行政秘书，这就是他的失职。
但凡这位年轻的女社长待会儿在谈生意的时候，委婉的提上一句，就表示‘贵社的接待工作做的好像不是很好’，那明天一早他就可以去财务部结工资了。
“你们这是刚刚接待了谁么？”
雨宫绫奈看了一眼低着头道歉的那个男人，冷起了脸，不动声色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的言下之意是她可以不为难他，但作为交换，他得透露一点核心信息才行。
“是的，雨宫少爷刚到。”
行政秘书抬起了头来，往雨宫绫奈这边走了一步，放小了声音。
“……走吧。”
雨宫绫奈沉默了一下，示意对方可以带路了。
“请三位跟我来。”
闻言，行政秘书在心底长舒了口气，微微欠身，示意三人跟他来。
“……”
雨宫绫奈没有说话，而是向渡边悠递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遮掩自己的小动作。
她就是要让这个行政秘书看到，悠奈会社的真正主事人是谁。
“走吧。”
渡边悠看出了圣女大小姐的意思，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但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点了点头。
对社长不社长的，他是真的不感兴趣。
毕竟又不能有事秘书干，没事……
总之，能躺着收金币，谁又愿意去累死累活呢？
“松下，去泊一下车。”
行政秘书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交代了一旁的下属一句，接着一脸和善的看向了老管家。
“麻烦了。”
老管家把汽车钥匙丢给了那个叫做松下的年轻人。
“分内之事。”
松下稳稳当当的接住了钥匙，接着走向了那辆停靠在了路边的迈巴赫。
“那么，三位请跟我来。”
行政秘书又提了一句，不过这次，他视线变换的顺序却是不一样了。
他先是看向了渡边悠，在得到了后者的眼神回应后，他这才看向了雨宫绫奈，然后再是老管家。
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临时弥补方式了。
一行人就这样走进了电梯里。
在摁下了数字12后，行政秘书转过头来看向了渡边悠，自然地打开了话茬，“您就是渡边先生吧。”
幸好，这方面他的功课是没少做的。
悠奈会社背后的股东有哪些人，资料上写的是很清楚的。
一位是安原家的那位大小姐，一位是面前这位冷若冰霜的雨宫家的大小姐，剩下的那位虽然很神秘，也不常出现，但他是知道对方姓渡边的
——毕竟渡边也确实没有隐瞒自己的姓氏。
“是。”
渡边悠先是一愣，有些疑惑于对方为什么要找自己搭话，但下一瞬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这不明显就是对方在想办法弥补么。
不过，他确实没有怪对方的意思。
说到底，那本来就是一件小事，他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念及至此，他主动打开了话茬。
“我对你们的大厦还挺感兴趣的，能麻烦你替我介绍一下么？”
言罢，他看向了这位行政秘书，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当然可以！”
行政秘书先是一愣，然后很是惊喜的道出了这句话来。
他心底的那块石头又落了一半地了。
就这样，他滔滔不绝的同渡边悠介绍了起来。
很快的，电梯便来到了第12层。
在行政秘书的带领下，他们一路畅通的来到了社长办公室的门外。
“我在外面等您。”
老管家很是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朝着渡边悠微微欠了下身。
小姐刚才的举动，已经是告诉了他今天谁才是主角。
他没道理去驳自家小姐的命令。
“社长，悠奈会社的渡边先生和雨宫小姐到了。”
行政秘书轻轻敲了敲门，朝着里面说了一声。
“请他们进来。”
门内，中年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进。”
咔嚓。
行政秘书轻轻打开了门，伸出手，示意渡边悠和雨宫绫奈可以进去了。
“泡一壶茶。”
里头的筱田诚一郎交待了一声。
“hai！”
行政秘书垂下眼眉，应了下来。
渡边悠和雨宫绫奈对视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久仰两位的大名……”
坐在老板椅上的筱田诚一郎站起了身来，很是热情的招呼起了两人。
只是他的视线在望向渡边悠的瞬间愣了一下。
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儿见过。
但他的脑袋又一下子杵了，突然又想不起具体是在哪儿见到过后者了，这就搞得他有点难受。
不过他也没太纠结这个，在招呼着两人坐下后，他坐到了茶几的对面，自然地打开了话茬。
既然都说了要让女儿来接手一下，那他肯定就得先拖一下时间咯。
“说实在话。”筱田诚一郎看了看渡边悠，又看了看雨宫绫奈，“两位实在有些出乎我意料的……年轻了。”
“觉得意外是正常的，要是一点不意外的话，我们反倒会觉得有些奇怪了。”
渡边悠自然的接上了话茬。
今天他和圣女大小姐穿的都还算成熟，但那张过于年轻的脸毕竟摆在那里，再怎么成熟，看上去也不会太老练。
“看样子产生过同样惊讶的不止是我咯。”
筱田诚一郎笑着看向了渡边悠。
“是的。”渡边悠从容不迫的地点了点头，“所以您想知道面对这样的问题，我们是怎么回答的吗？”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筱田诚一郎挑了挑眉，摆出了一副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的模样。
“这不恰恰证明我们会社的活力、创造力十足么？”
渡边悠嘴角微微扬起，给出了回答。
“……呵，有意思。”
而就在这边有一言没一语聊着天时候，位于11楼的办公室内，也在进行着相同的聊天。
只是对筱田知恵来讲，她已经不想再和面前的雨宫哲平扯家常了。
可能她的老爹不太清楚雨宫哲平的经典事迹，但她心里是清楚的，安原家宴会上的那一巴掌她是看到了的。
只能说那一巴掌扇的她相当解气。
她早就看这个雨宫哲平不顺眼了，只是碍于没有理由，且他们家也不能和雨宫家交恶，她这才忍下来的。
“我们还是聊聊正事吧。”
在找到了打岔的机会后，筱田知恵主动把话茬揽了过来，把其掰回了正轨。
“好的，筱田小姐。”
雨宫哲平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摆出了一副涵养极佳的样子。
在来之前，母亲就交待了他该怎么做的具体细节，他只需要按照母亲的说法来就好。
就像之前那样。
“关于这次的合同，我觉得你们开出的价格不是很有诚意。”
筱田知恵斟酌了一下词句，决定先从委婉的地方开始入手。
虽说老爹说了，她可以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这边拒绝了，但并不意味着她真的会这样做。
她知道自家老爹一个人拼搏有多不容易，所以能把这件事情妥善处理的话是最好的。
“……老实说，这已经是业内很不错的价格了。”
雨宫哲平按照母亲交待的那样，沉思了一下后再道出了这句话来。
母亲是交待过他怎么去回答的，详细到了该用怎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以及身体的动作和眉眼间的微表情。
“这话恐怕有失偏颇。”
筱田知恵摇了摇头，虽说她不太关注自家会社的生意，但她也清楚价格的大致范围。
雨宫哲平带来的这个价格，不能说是宰人吧，但也是范围里偏高的那类了。
“一分钱一分货嘛，而且我们已经给出了我们能给的最大优惠了，要知道，我们给别的会社的报价比这个是要更高的。”雨宫哲平顿了顿，“当然，也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通常来讲，在这句话过后，对方的态度便会软下来。
毕竟他这句话确实是真的，雨宫株式会社的交付的订单，不论是产品质量，还是良品率，亦或是外观，都是业内顶尖的水准。
“我有个朋友在安原会社的子会社上班。”筱田知恵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雨宫哲平，“她说，你们给安原家的报价刷新了业界的史低，不过我想应该是不会有这种事的。
“毕竟雨宫株式会社的报价，从来就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如何而改变，不是么？”
她阴阳怪气了他一句。
按照她那个朋友的说法，雨宫家的报价基本就是挣个人工费，甚至于人工费都没得挣，还要往里贴点儿。
至于缘由嘛，大家也都清楚。
不就是想要抱大腿的心就此来到了顶峰么？
当然，关于后续，圈子里的人也都是知道的。
素来强势的雨宫家被安原家的大小姐抢了订单，但这次，雨宫家却老实的跟只鹌鹑似得，非但没有盘外招的追责，更是没有再提到这件事，只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让大伙儿看了个精彩绝伦的笑话了。
只是为了明面上的和谐，大家并没有戳穿这点就是了。
可是不戳穿并不代表着不会在背后偷偷讨论，部分比较激进的人觉得，这次雨宫家在安原家的失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其衰落的开始。
相对保守的那部分人觉得还没到这种地步，这有点过分上升了。
而中立部分的那一撮人就很简单了，他们就是想看乐子，雨宫家的这次出丑，无疑就是最好的乐子。
“……是。”
雨宫哲平看了筱田知恵一眼，沉默了一下后，还是从牙缝间挤出了这句话来。
虽然他并不喜欢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但眼下对方是在阴阳怪气雨宫家，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姓雨宫的。
但碍于人设，他现在只能忍下自己的那些情绪，彬彬有礼一些。
“所以，我们回到正题。”筱田知恵看了一眼右手的腕表，“价格的问题，这么说吧，比之前低三成，你可以接受吗？”
她的时间不多了。
以她老爹的性子，这会儿也快开始进入正题了，毕竟再怎么拉家常，那终究是有个度的。
“这个价格是不可能的，筱田小姐，这个价格我们甚至会亏本，连人工费都挣不起来，我觉得你应该更合理一些。”
雨宫哲平摆了摆手，示意筱田知恵给出一个更有可能性的价格。
反正她老妈也没指望这一单能谈成，只是希望他和筱田知恵认识一下，熟悉一下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想谈正事，只想谈些别的，但很遗憾的，筱田知恵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就他的这套话术，再加上雨宫家和筱田家的关系，想来这个话题还能再维系下去。
只是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往往会事与愿违。
“那就算了吧。”筱田知恵站起了身来，“希望我们之后还能有合作的机会，我那边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很高兴认识你，雨宫先生。”
在过流程似得道出了这么一句话后，她也没给雨宫哲平回答的机会，径直便走出了办公室。
“……”
听着楼道内传来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雨宫哲平愣住了。
这怎么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呢？？？
嘶。
皱了皱眉，他想了想，还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很快，电话便被接通了，母亲的声音也从那头传了过来。
“事情是这样的……”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废话，言简意赅的讲完了事情的经过。
“……就这些？”
电话那头，雨宫千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就这些。”
雨宫哲平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在等待了足足二十秒后，雨宫千代才给出了下一步的指示。
“你继续跟上去，她不是说有事么，这种情况下，通常都是借口，厚着脸皮再去接触一下吧！”
以她的视角来看，今天的接触是可以继续的。
“我知道了。”
嘟、嘟、嘟
雨宫哲平放下了手机，站起身来，走出了办公室。
在问了问那些人筱田知恵的去向后，他走进了电梯，跟着来到了12层。
差四个字5K5，四舍五入没毛病吧，厚密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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