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暮那舍当机立断,快速褪下外衣,奔向走廊尽头。
跑出十几米,没能抵达,却追上了前面的人。
鬼章瞧见他人,不由皱眉,“他喵的,你竟然还能跑?”
“只是溅到衣服上而已。”暮那舍说,“而且多亏这东西,才让我看得更清楚。”
“你们靠不住。”
鬼章翻着白眼,嘴角一抽,“谢谢夸奖。”
“你别贫!”付苏抓着头发尖叫,“现在该怎么办?!”
“这走廊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我们被困住了!”
鬼章瞧倪商神色不惊,好奇发问,“小姐,你有办法出去吗?”
“没有。”
声音听着耳熟,鬼章眉头相蹙,正要开口,从身后传出一片哗啦声,液体沿着头顶倾泻而下,横扫大片,激荡出水花。
“完了完了!”付苏瞳孔一震,“我们都要死了!”
倪商忽然转身,瞧着即将扑来的液体,垂下的手微微蓄力,掌心窜出一股气流,随她摆动,飞向前方。
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冻成冰柱,连接着两端。
暮那舍见状,眼睛瞥过其余几人,鬼章笑着撇清,“别看我,这和我可无关。”
“乌勒族不会这些。”付苏说。
三人目光齐齐看向女人,倪商云淡风轻,轻飘飘来了一句,“也不是我。”
鬼章打量着她,面前这人美得不真实,瞧见她鼻梁上的痣,心中一动。
“你......”
他皱眉,在心底衡量,“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你在和我搭讪吗?”
鬼章眉眼一弯,将方才迎战时的狠戾尽数抛去。
“对啊,美丽的小姐。”
倪商敛眸,不再理他,转身往后走。
“喂!这走廊看不到头,你怎么还要继续走?”
“那是刚刚。”
倪商一手搭在尽头的墙上,气流泄入,墙面生出裂痕,她轻轻一拍,整面墙随之破碎,光芒照入的刹那,走廊消失。
付苏环望四周,诧异得很,“这里是......”
她低头一看,六边形的玻璃踩在脚下,不由身躯发寒。
“我们怎么在天花板上?!”
“不对啊!我们怎么踩在上面?”
她又抬头,见藏书楼一如刚进来时那般,唯一不同的是,顶层没有窗户,取而代之的是大门。
“藏书楼倒过来了。”暮那舍说。
男人无心其余事,催促着付苏继续寻找手帕。
付苏盘腿而坐,眼睛一闭,并拢两指,开始感应。
忽然之间,她猛然睁眼,从地上弹起,眼睛直锁六边形玻璃。
“就在这里!”
暮那舍和鬼章将视线投放在六边形上,几乎同时,二人弯腰,准备砸碎窗户。
“你们还想破坏规则,引那些触手前来吗?”倪商冷言相问。
鬼章手一顿,抬头看她,光亮处,对方容貌出众,与倪商更是有四分相像。
“这位小姐,你为什么会在禁地?”
“触犯了规则,被拖进去的。”倪商也没打算瞒,直言道。
“你能在里边坚持这么久,想必也不是常人。”鬼章盯着她,微微一笑。
“我妹妹的手帕掉窗户里边了,不知小姐可有办法在不惊动触手的情况下,将手帕取出来?”
他说着,付苏在旁边低声道:“你找理由找个好点的吧?哪来的妹妹?”
“你啊。”鬼章看她一眼,表情欠兮兮的。
付苏难得没回怼,她眼眸一垂,不知在想什么。
而倪商瞧了他们仨一眼,深觉画面诡异,于是开口,“办法是有,不过凭我一人不够。”
“小姐放心,我们可以帮你。”
暮那舍扫过女人一眼,淡淡道:“我可没说要信任她。”
“那你自个玩去吧。”鬼章拍拍袖子,清理着身上的积灰。
他走到倪商跟前,率先发问,“该怎么做?”
“简单,你站着别动,仔细观察,一有情况,随时叫我。”
鬼章仰头,“听着像看岗的。”
他拍拍胸脯,手顺势抚过女人肩膀,“包在我身上。”
暮那舍留意到窗户结构设计精巧,像玻璃经打磨后直接糊在了顶端,与墙完美贴合,根本瞧不出临界点。
“这玻璃和墙几乎融合,你要怎么剥除?”
倪商几步上前,走到窗户前,双手贴上,“你猜。”
砰的一声,窗户破碎,暮那舍眼皮一跳,正要去抓女人,一阵警报突然响起,他视线被吸引,转头向上,藏书楼的门闪烁几下,彻底消失不见。
门没了,出不去了。
而触手也在窗户破碎的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付苏见鬼章被触手包围,心中一紧,身体比脑袋快,快步上前,抓着男人开跑。
鬼章望着她惊慌失措的背影有些失神,“付苏,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想什么想?!”付苏骂骂咧咧,“我看你是被美色引诱,就不该信那个女人!”
鬼章启唇要说,一只触手从天而降,他瞳孔一震,立即将少女推开。
触手插在两人之间,砸出一个大坑。
暮那舍退避到最近书架后,抓起蛇杖敲打触手,而倪商望着一地的玻璃碎片,不知在想什么。
破坏六边形窗户后,原以为里面会藏着机甲之血的信息,可却什么也没有。
倪商大失所望,从地上站起,轻盈一跳,踩着书架撤退。
付苏回头,不见其踪影,习惯性将气发在鬼章身上。
“你看!我说了吧!她跑了!那个女人骗了我们!”
鬼章接连斩下触手,转着弯刀,勾唇道:“放心,她跑不掉的。”
男人夹着一根头发,在付苏眼前晃了晃,“你瞧。”
“这不是头发吗?”付苏接过,神色不解。
“你不是想知道傀儡术的全部吗?”
鬼章摸摸她的头,“和其他生物不同,想要操控人,你得得到他们的头发。”
付苏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
男人随口胡诌,“以前商会有过乌勒族的伙计,听他们说的。”
老实讲,他和付苏在外漂荡这么多年,看少女捣鼓的那些令人谈之色变的玩意都看过上百回。
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了。
“你不信我吗?”鬼章偏头。
“不清楚,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明明你我是初见,可我却觉得,仿佛认识了你好久。”付苏敛眸,“大概是错觉吧。”
鬼章笑而不语,“也许吧,可能你施行了傀儡术,说不准就知道了。”
少女当他发癫,捏着倪商的头发,开始默念法诀。
男人瞧她念到一半,忽然睁眼,表情淬生出异样,像是看见什么东西,惊状万分。
“我......”
她喃喃,“我竟然和暮那舍一起行动!”
鬼章眼梢上挑,试问道:“想起来了?”
少女一掌拍向他后脑,“你也是!怎么不知道带我离开!”
鬼章吃痛,大喊冤枉,“那我咋知道你警惕心这么高?!”
“而且我也刚醒不久,我自己都还没缓过神来呢!”
“哦?那我看你刚才勾搭美女的时候,完全不像没缓过神的样子。”
“我这都是有原因的!”鬼章愤愤不平,替自己开解。
“你能有什么原因?”付苏白他一眼。
“你不觉得刚刚那女孩很像一个人吗?”
“谁啊?”付苏无语,“美女你都熟。”
鬼章揉着山根,颇为无奈,“你不觉得她的声音很像倪商吗?”
“谁?”付苏皱眉。
“别装傻。”鬼章重复,“而且她脸上也有一颗痣,位置和倪商一样。”
“你观察得这么仔细?!”付苏惊讶,她退后一步,眼珠子在男人身上久转不停。
“你小子该不会是喜欢倪商吧?”
鬼章一愣,随即肩膀一耸一耸的,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付苏,我骗过的女孩太多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在怀疑,和她们接触是习惯使然,还是利益驱使。”
少女眸光一暗,“其实吧,作为你长辈,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某个人那里获得救赎。”
“去你的。”鬼章送了她个脑瓜崩。
谈笑间,触手再度袭来,付苏瞧见鬼章身后毫无阻拦,立即作出反应,要将他推开。
一个金属球从后弹出,空中变身,一举抓住触手,用力掰断。
暮那舍从后走出,眼神冷漠,“那女人丢下我们跑了,她骗了我们。”
“诶,此言差矣。”鬼章接话道:“她只是利用了我们。”
“有什么差别吗?”暮那舍转头,示意机甲纵火。
“暮那舍!你做什么?!”付苏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你叫我什么?”暮那舍骤然回头,目光向着少女,脸上闪过怀疑。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算到的。”鬼章替她遮掩,同时岔开话题。
“而且她已经掌握了傀儡之术,那女孩跑不远的。”
鬼章目光紧追机甲不放,“所以你快让你的机甲住手,这火一旦烧起来,我们也在劫难逃。”
“好说,先释放傀儡之术,让我看看是真是假。”暮那舍抬手,“假若那女孩没回来,我会立刻下令,烧了这些肮脏的触手。”
付苏皱眉,话到嘴边,却见鬼章回头,冲她道:“付苏,照他说的做。”
有他发话,少女掏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纸人,将头发打成结,套在上边,悄声念咒。
同一时间,早先逃跑的倪商出现在三人面前。
“......”
她试图动手,发现四肢根本不听使唤。
“别白费力气了。”付苏说,“你中了我的傀儡术,只能听我摆布。”
为了让她相信,付苏勾起手指,迫令倪商行动。
倪商抗拒无效,只能跟着她手中的小纸人方向走。
眼瞧就要和触手撞上,倪商眼珠一转,开口道:“我帮你们就是了。”
“早这样多好。”付苏适时停手,让女人恰好停在中间。
倪商活动双手,又踢了踢脚,发现自己重新掌握了身体支配权,于是翻转手腕,催动气流,以此扰乱周围磁场,触手顿时从最初的横冲直撞变得畏首畏尾。
付苏百思不得其解,她窜到女人身边,视线从上到下,仔细扫了一遍。
“奇怪,你做了什么?”少女眉头紧皱,“这些触手怎么这么怕你?”
“我命硬。”倪商说。
她冲少女伸手,“现在你们安全了,把纸人给我。”
付苏一口回绝,“不行!”
“要是你使坏怎么办?”
“那你想如何?”倪商皱眉。
少女眼珠一转,指着周围触手道:“你把触手都击退,让它们无法再生,我就信你。”
“好。”女人应得果断。
只见银光一现,手中生出一把斧头。
暮那舍眯眼,认出是走廊里的那把。
做工精美,隐约透露着强烈威力,不敢叫人小觑。
倪商转着斧柄,用力掷出,斧头呈螺旋状,极速飞出,如同镰刀割麦,精准斩落一众触手。
“好厉害。”付苏心中暗叹。
鬼章瞧着女人动作,眼中晦暗不明,而暮那舍眼眸一亮,视线停在斧头上,似在琢磨其材质。
“好了,纸人给我。”倪商朝付苏伸手。
少女看得瞠目结舌,触手断后的确没有再生迹象,想必是被斧头伤到了根基,由此可见其材质绝对上佳。
“给她吧。”鬼章终于发话。
付苏点点头,将纸人递给倪商,倪商接过纸人,调动气流,将其压碎,而后转头,瞧了鬼章一眼,若有所思。
男人冷不丁遭她一眼,不由愣神,只因对方眼里带了些审视。
“小姐这么有本事,可否带我们几个出去?”
付苏扭头,目色不解,旁边的暮那舍持杖靠着,默默观察起局势。
“刚刚你们还想以咒术威胁我,现下要我帮你们,不觉得有些贪得无厌么?”
“事出有因,请小姐见谅。”
鬼章凑到她跟前,表情认真,“只是一见小姐,就一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不知小姐有没有这种感觉?”
“没见过,我不认识你。”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小姐是青楼何妈妈处新来的花魁娘子?”
“敢问娘子为何会在藏书楼?”
倪商抬眸,男人仍是笑眯眯的,可眼神却谈不上和善。
刀光毕现,速度快到难以抵挡,藏刀出鞘,紧贴女人小腹。
鬼章偏头,轻贴女人耳鬓,话里藏刀,“娘子当日串通我的人检举树核之时,可有想过来日?”
“你是山虞会的人吧。”他直言,揉着穴位,故作头疼。
“好巧不巧,你眼前这位美男是红冰台的黑夜呢。”
面对他的阴阳怪气,倪商不为所动,下一秒,一根斩断的触手突然有了生命,如子弹一般,直直射向鬼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