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岁后悔了。
常理来说,两人同骑的状况下,时岁作为握着缰绳的人应该坐在后面。
但是安德大概有一米九。
时岁要是坐在后面,不光是看起来姿势诡异,马一旦开始走,她整张脸都要埋进安德的背里。
虽然她是一个肤浅的颜控,但从始至终只是单纯看脸原谅,从未有过“给我摸摸”之类逾越的想法。
骑马避免不了颠簸,为了彼此的身心健康着想,时岁还是坐在了前面。
安德上了马,他的手自然而然地环住了时岁的腰。
少年微微低头,时岁能清晰地感觉到颈侧发间扫过泛起的痒意。
挺翘的鼻尖不太克制地边嗅边蹭,猫吸猫薄荷是什么反应,他现在就是什么反应。
时岁当即警告:“你要是敢乱咬,现在就从马背上滚下去。”
安德刚张开的嘴又慢慢合上。
过了会儿,他才慢吞吞问:“他们都是这样,为什么我不行?”
时岁:“……都是这样的?”
安德:“嗯。”
时岁对外国人的了解并不多,她问安德是什么国家的,安德说了一串时岁没听说过的语言。
好听,但听不懂。
时岁仰起头,安德垂下眼帘。
对视几秒,时岁又默默地将头低了下来。
本来打算看看有没有说谎的迹象,结果一抬头被那副长相耀眼到。
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啊!
时岁平复了一下心跳:“在这里那样是行不通的,我们这里的人比较腼腆,尾随是变态才会做的事,下次别那样了。”
安德偏了偏头,小狗似地将脑袋枕在时岁头上:“好,下次我和你一起走。”
时岁:“……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深刻地体会到,安德和自己在沟通上有点代沟。
时岁干脆换了个话题问:“他们一直都这样和你说话?”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符合时岁对外国人刻板印象的安德是混血,而黑发看上去更贴近国人的少爷倒是纯血。
但时岁并不赞成那种阶级观念。
这么明显的校园霸凌,在以前的学校里是要被拉出来通报批评的。
时岁本来想从这个角度入手,然后产生一点情感共鸣,这样接下来问她想知道的信息就不会那么突兀。
安德慢吞吞说:“他们说的没错。”
在血族的体系中,混血种确实比起纯血要低劣很多。
从转换成血族起,这种观念就已经在安德的脑中根深蒂固,他并不介意那些人所说的话。
时岁噎了一下。
不是,你这样都把话聊死了,我们还怎么谈心啊!
快要到上课的场地,时岁干脆开门见山地问:“老师说的禁区森林,有人和我说你们可以进去,是吗?”
安德:“嗯,但只有狩猎日才可以。”
狩猎日?
森林确实是天然的猎场,国际班的课程里也确实有相应的科目,不过这样不会误伤什么森林里的保护动物吗?
安德:“会有人放猎物进去的。”
时岁:“噢噢,那样还好。”
这时候的时岁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安德说的完全不是同一种东西。
安德盯着时岁头顶小小的发旋。
时岁问:“你们的狩猎日可以带人一起去吗?”
血族的感官何其敏锐,他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时岁在说到这个问题时心跳有些快,连带着血液的味道也更浓郁了一些。
安德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嗯。”
可以,但带进去的人也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他的视线落在时岁的颈侧,搭在时岁腰侧的手上下摩挲了一下,痒的时岁往前缩。
……好想咬下去啊。
安德对人血的欲望很淡,从转换至今,吸食血包就足够维持他的生命体征。
混血种中能够做到这样的少之又少,多数是那种不可控、失去理智的怪物。
安德问:“你想进去做什么?”
时岁干咳一声,干巴巴的说了个敷衍的理由:“好奇。”
安德慢吞吞地说:“……我可以带你。”
如果狩猎日来临的那天,时岁还活着的话。
在时岁故意的磨蹭下,他们到达场地时其余人都已经到齐了。
除了本班同学,还有一个班级的学生出现在现场。
时岁的黑马出现时,众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有些怪异的双人搭配上。
那些视线太明显,探究和审视居多,不乏阴森森恶意,像是打量着砧板上的待宰的鱼肉。
有人调侃:“看来那个混血先行一步。”
西奥多的视线落在那匹黑马上,他扯了扯唇角,露出过分尖锐的犬牙,脸上没有笑意。
这是生气了。
胸口同样挂着权杖徽章的人笑道:“你和那些混血新生儿可不一样,别给家族丢脸,西奥多。”
那边时岁扯了一把缰绳,到自己班级的队伍附近才跳下来。
她牵着马走到了自己的班级队伍中。
舍友飞快扫了时岁旁边的安德一眼,之后目视前方,装作不认识她。
时岁:“他们是几班的?”
舍友:“……高二年级三班的。”
竟然不同的年级也会在一起上课。
时岁扫了眼那个班级,发现刚才令她不舒适的视线的主人们就站在那里。
这不是二十个人左右,也没少人吗?
舍友脸色一白:“你不知道有种叫转学生的学生存在吗?你在外面别和我说话了,我害怕。”
知道她胆子小,时岁倒是不在意。
她竖起耳朵听队伍里其他人的交谈。
“这是萨维学长的班级吧…但是学长好像没来。”
“可能在忙剑术社的事情?以后也有看学长的机会,不用可惜啦。”
大概是说高二的班里有个人气超高的学长。
听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时岁左右打量着会场,远处的靶子在黑暗中有些模糊,时岁拍拍黑马的脑袋又重新翻了上去。
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毕竟只负责把安德从入口处带到上课地点,又不是真的要和他绑定在一起。
——还不知道所谓的站队是什么意思呢。
时岁看着工作人员取来了弓箭一个个分发,舍友苦着脸接过,一看就不会。
时岁掂量了一下手中弓箭的重量,刚想说“我教你呗”,原本站在队伍前面的同班同学忽然向着两边散开。
几个女生骑着马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走来。
她们来者不善,齐刷刷停在了时岁的黑马面前。
为首的学姐脖子上挂着花色复杂的丝巾,她长得很漂亮,分明是艳丽的长相,但肤色白的吓人,看着一副气血不足的样子。
时岁甚至有种她随时都会昏过去的感觉。
学姐问:“你就是时岁?”
时岁:“你好,你是?”
学姐:“我警告你,离萨维大人远一些。”
时岁:“……那是谁?”
不是,这是什么剧情。
来这学校才第二天啊,怎么发生了这么多偶像剧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这位学姐以为她在装傻,恶狠狠地看着时岁:“你坏了我的好事,现在告诉我你不知道萨维大人是谁?”
时岁真的迷茫了。
旁边的一个女生不耐烦地提醒:“今天早上,你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说到今天早上,蜂蜜小蛋糕的脸一瞬间就出现在了时岁的脑海中。
时岁:……无语啊。
都是蜂蜜小蛋糕的错!
她深吸一口气:“好的学姐,我接下来在学校里看到他都绕道走。”
学姐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时岁会这么快屈服。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准备的腹稿都没用上,她调整了一下心态,冷声说。
“你最好是,别被我看见你再出现在萨维大人身边。”
学姐和旁边的人骑着马从时岁和舍友旁边撞过,他们的马术比刚开始接触的舍友好许多,刻意地用了不小力。
舍友的马有些不受控,想将背上的人甩开。
舍友差一点从马背上滚下去,时岁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呀,怎么要从上面掉下去了?”
“呵呵,大概是第一次骑马不熟练吧。”
几个人没有道歉,趾高气扬地走远。
时岁安抚好躁动的马,舍友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我惹谁了呀……”
时岁原本轻松的表情渐冷。
她举起手中的弓,拉满、松手。
那支箭破风呼啸着向前,擦着人的丝巾过去,将遮掩着颈部的丝巾卷走。
夜色之下,露出锁骨和脖颈连接处恐怖的青紫色印记。
时岁简单扫了一眼,隐隐约约看见上面有两个针孔一样的印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附近的人统统向这里投来视线。
那名学姐短促地尖叫一声,惊恐地抬手遮住颈侧,带着怒意向时岁的方向来。
原本在指导别人的老师也匆匆朝着这个方向跑。
“抱歉学姐,我第一次射箭。”时岁笑眯眯地说,“手滑了。”
“啪、啪、啪。”
另一侧传来拍手的声音。
时岁向着声音方向看去。
罪魁祸首靠着栏杆,骑装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躯体线条纤长优美。
他撑着脸颊,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眸中含着笑意看着她。
“好酷啊。”
……刚才那一箭应该射他的。
时岁颇为懊悔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