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化开他脸上的污迹,在脸上留下两条清晰的印迹。
他的脖颈上被插上一个木牌,刺鼻的油漆味钻入他的口鼻之中。
这个味道,抽走了他身上最后一丝气力。
他跪不住了,直接瘫软在地。
李贼一党所涉人员众多,光公开行刑的就有数百人,其中最多的,还是李贼的家眷。
刑场设在南城闹市之间,这里平常是个不小的菜市场,现在被朝廷临时征收,用作刑场。
如此做的目的,便是让全城的百姓都看着,看着这些贪官污吏的陌路。
王卓瘫软在地,缓缓抬头,看到了正被压上刑场的李荣昊,也看到了他的妻女,看到了他的家眷。
此时,李荣昊脸上满是懊悔,眼中寒芒闪动,却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他被按着跪在行刑台前,双目直直的等着高高在上,一身红袍的监斩官,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冷笑。
“爹!”
一声凄厉的哭喊传来,李荣昊心底一颤,转头看去,只见李元珊就在几步之外,也被按着跪在地上。
此时的李元珊,面上全然没了之前的半分气质,头发凌乱,面如枯槁,活脱脱一个逃难的难民。
她眼底全是懊悔,泪如泉涌,目光殷切的看着李荣昊,泣不成声。
“女儿……”
李荣昊的声音颤抖了,到了此时,他似乎终于开始后悔。
不光李元珊,李荣昊的三个儿子,两个私生子,家中发妻,外宅妾室,此时全都跪在行刑台附近,各个痛哭流涕,哀声一片。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李荣昊心智再坚定,也终于扛不住了。
两行浊泪顺着眼角流下,他用颤抖的声音朝李元珊喊道:“女儿,是爹害了你!”
“是爹害了你们啊!”
“爹!”
“老爷!”
一阵哭声传来,个中凄惨,无以言表。
常静德坐在监斩官的座位上,也是如坐针毡。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尽可能平复心中的惊惧,将自己颤抖的手掌藏入官袍之中。
“大人,时辰到了。”
他身后的宫人轻声开口,那是从宫里出来观斩的。
常静德知道,这宫人不是看李荣昊是如何死的,而是一直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闻言,常静德轻出口气,沉声道:“时辰道,宣旨!”
话音一落,一个官员上前一步,打开手中圣旨,高声喝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李荣昊倒行逆施,行叛逆之举,鱼肉百姓,敛巨量银钱,十恶不赦!”
“经三司审议,罪名属实,着灭其九族,以证效尤,钦此!”
那官员的声音十分高亢,传入场下所有人的耳中。
远处,看热闹的百姓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破口大骂之声不绝于耳。
这声音也落入李荣昊耳中,他眼中的泪停住,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目光从李元珊身上移开,缓缓掠过自己所有的近亲,掠过远处很多同样要一同问斩,他却全然不认识的陌生面孔,最终停在常静德身上。
常静德此时正拿着令牌,刚要往下扔,便听李荣昊高声道。
“常大人,多谢你送老夫一程!”
“老夫在九泉之下,也会保佑你的!”
一听这话,常静德心中咯噔一下,手掌一抖,差点直接把令牌扔出去。
他狠狠的瞪了李荣昊一眼,随即起身,高声喝道:“李贼!死到临头,你还想拉本官下水?”
“你罪大恶极,有今日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此时怨天尤人,早干什么了!”
说着,他将手中令牌猛的向下一挥,口中喝道:“行刑!”
令牌掉落在行刑台上,传出一阵轻响。
李荣昊脖后的木牌被抽出,身后的刽子手将他按在台上。
木制的圆台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李荣昊嘴角上扬,什么都没说,却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
噗!
长刀划破长空,好似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瞬间掠过李荣昊的脖颈。
鲜血喷洒,他的头颅高高飞起,最终重重的落在地上。
噗!噗!
长刀不断挥起,中断了一个个凄厉的哭声,也带走了一条条性命。
李元珊安静的趴在行刑台上,看着已然没了性命的父亲,心中一阵躁动。
下一瞬,她只觉脖颈一凉,眼前的画面忽然凌乱起来,身上的气力全然消失。
刺鼻的血腥冲天而起,一具具没了尸首的尸体倒在行刑台上,血流成河。
两侧的百姓都欢呼雀跃,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随着一个个人头飞起,欢呼声也越来越大。
广场一侧,三层木楼,窗边。
箫尘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李元珊,微微闭目,轻出口气。
李老歪和李不全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后,二人都是面色严肃,一言不发。
血腥气透过窗户钻入房中,行刑还在继续。
李荣昊九族,上下加起来数百人,要砍一阵的。
箫尘按下心中泛起的思绪,轻声开口问道:“都准备妥当了?”
李不全躬身开口。
“殿下放心,都准备好了。”
“好。”
箫尘说了一句,缓缓起身,没再去看窗外,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道。
“帮她收尸,好生安葬。”
“是。”
箫尘缓缓走下木楼,在所有百姓的欢呼声中坐上两人的小轿,很快消失无影。
刑场上,行刑还在继续,血腥的味道也愈发的浓烈。
这气息似乎撩动了所有看客的神经,让他们欢呼雀跃。
同样的,这种血腥气也撩拨着所有等待行刑人的内心。
此次动刑,公开问斩的除了李荣昊九族之外,还有李党的所有官员,甚至包括前几日才被夺了官身的官僚。
现在,已经有人被吓的尿了裤子,甚至有人被吓的晕厥过去。
但无论如何,就算他们现在被吓死了,也必须要上刑场,身首分离。
对李荣昊一家的行刑进行了一个多时辰,直至行刑台已被血染,尸首被一具具的抬下去,才轮到剩下的这些人。
很快,第一批死囚被押了上去,长刀挥动,身首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