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杀了,未免有些狠了。”
听到常静德的话,箫承嗣摇了摇头,道:“朕是厌恶贪官污吏,却不能一下杀的太多。”
“若只用如此雷霆扫穴之策,恐让天下人惊惧。”
常静德心中盘算一下,又开口道:“陛下圣明,臣是有些嫉恶如仇了。”
“只是不以雷霆手段扫灭这些贼子,即便朝廷再有法度向下,他们也不会惧怕,贪腐之风刹不住啊。”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箫承嗣点头,笑道:“你先起来,不必跪着说话。”
“今日咱们君臣之间只是闲聊,不涉及法度,都不用这么拘谨。”
说完,箫承嗣又拿起王怀池的条陈,轻声问道:“王爱卿。”
“臣在。”
王怀池说话不卑不亢,也没有向其他三人一样说跪就跪,而是安静站立,微微躬身。
“你条陈中所说一体纳粮之事,朕很感兴趣,可否详细说来?”
“是。”
王怀池又施一礼,随后沉声道:“所谓一体纳粮,便是天下无论官民,悉数纳税之意。”
“现如今,天下官身太多,天下又遵先皇之意,有功名者皆可免税。”
“如此一来,便导致一个弊端。”
“凡有共鸣者,无论之前名下是否有地,有了功名之后,名下都会出现大量土地,用以免税。”
“这些土地自是各处乡绅挂在其名下的。”
“不光土地,连人口也会藏匿其中。”
“这些人不缴田税,又隐匿人口,丁税自也变少,再加上下欺瞒,国朝收税自然捉襟见肘。”
“臣条陈之意,便是消除天下官身特权,凡有地者皆要收税,一视同仁。”
“如此,官身便不会帮助他人免税,那隐藏在这些田亩之后的人口自也会露出。”
“这样一来,税收自然高了。”
王怀池的话音刚落,两侧三人便同时看向他,面露惊骇之色。
他这般言论,可是坏了天下读书人的根基了!
所谓学的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便是人上人。
这人上人怎么来的?不就是朝廷给的特权吗?
若没了这些特权,那他们为什么当官?
做官还和百姓一样要交税,那还做什么官?
听到这话,箫尘也是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王怀池如此坦诚,就这么直接当着皇帝的面说了,毫无隐瞒。
这事如果传出去,就算最终没能成行,他也会成为天下读书人的活靶子,光是唾沫星子就能给他淹死。
可看王怀池,却依旧不卑不亢,面色平静,就那么安静的站着,好似刚才的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一样。
见此人如此,箫尘轻轻一笑,开口轻声道:“改土归流。”
“嗯?”
箫承嗣没听懂,可王怀池听到这句话后却眼前一亮,拱手道:“殿下这话用的妙。”
“改土归流,就是下一步。”
“收回特权之后,便要清查天下田亩,清查人口,之后再改革税制,设立专属税制衙门,且由专门人员监督。”
“如此,可保我大夏百年平安!”
“陛下,臣觉得实在荒谬!”
箫承嗣还没开口,一旁的宋阳却直接叩首道:“陛下,收回天下读书人的特权,恐会引发民乱啊!”
“此特权已持续千百年,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读书人寒窗苦读,金榜题名之后为的就是高人一定,若如此做,定会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啊!”
“陛下,还请三思。”
宋阳刚说完,一旁的李煜也叩首,沉声道:“此事万不可行,即便对税制有用,也绝不可动。”
“官绅在地方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先不说此事成后如何,光是要推行,便会遇到重重困难,或让地方官绅和朝廷离心离德。”
“如此一来,天下必乱!”
“我大夏二百年基业,恐会毁于一旦!”
这两人的声音都十分激昂,好似被人踩到脚趾了一样。
且两人将此事说的如此大,倒是让箫承嗣微微蹙眉,心中连动。
他们的反应,就是天下官绅听到此事后的反应了。
箫承嗣不是看不穿这里面的好处,只是要推行的确困难重重,艰难险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
他此时转头看向箫尘,却见箫尘眸光清亮,心中立刻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故此,箫承嗣笑道:“两位爱卿不必如此上纲上线的,说了只是闲聊。”
“王爱卿也不过说了心中所想罢了,二位起来吧。”
听皇帝这么说,两人心中才长出口气,缓缓起身,恭敬站好。
只是此刻再看向王怀池的目光,却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们以后绝对会离王怀池远远的,省的天下人骂他的时候,把自己也捎带上。
“王爱卿,你的想法朕清楚了,很有见地,不过现在还不能下结论。”
说着,箫承嗣挥挥手,道:“那今天就到这吧。”
“朕和夏王商议一下,诸位爱卿先退下。”
“臣等告退。”
四人立刻行礼,缓缓离去。
离开的时候,常静德不由的多看了王怀池一眼,心中的想法却和另外两位不大一样。
倒不是说他支持王怀池,而是刚才夏王箫尘的一句话,以及陛下的反应,值得玩味。
故此,离开养心殿后,另外两人都匆匆走了,好像王怀池是瘟疫一样。
而常怀的却凑上前来,拱手轻声道:“王兄。”
王怀池朝常静德一笑,问道:“常大人为何不躲?”
“不怕天下读书人骂你?”
“哎,那都是没影的事。”
常静德讪笑一声,道:“方才王兄殿前所言,振聋发聩,之前常某还真没想到。”
“只是要想推行此事,还是太难了。”
“我等食国家俸禄,自要为天下先,难怕什么?”
王怀池轻声道:“只是怕陛下听不进进言,不愿这么做。”
“这些事,可不是咱们臣子该想的。”
常静德轻声道:“王兄,我对你的言论颇有兴趣,若不弃,可否赏脸府上一叙?”
“常大人不怕?”
“王大人都不怕,我又怕什么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