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没有办法?”辅公拓脸上露出一丝愁苦之色来。淡淡的说道:“不光兵无战心,更重要的是,对方已经占据梁山,我军也没有南下的可能了。历阳城虽然也很坚固,但是城中的粮草却是不足,只要对方围住历阳,我军就是插翅难飞了。不出半个月,历阳城就会被对方攻破,到时候,还是身死族灭。还不如现在投降,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甘冲残暴不仁,若是陛下这个时候投降,恐怕会被对方所杀啊!”左游仙又劝说道。
“能不活那也是看陛下的意思。甘冲又能耐我得何?”辅公拓不屑的说道:“甘冲不过是一个竖子而已,当初老夫征战天下的时候,这个竖子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陛下,唐军围城了。”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喊叫声。
“来了。”辅公拓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左兄,你还是走吧!”说着就站起身来,缓缓的朝外走去,身形极为落魄,一瞬间。仿佛他又苍老了不少。
贞观元年六月十八日,刚刚起兵造反的宋帝辅公拓,在历阳开城投降,被压送京城,起兵才数月之久的辅公拓就这样被关入甘冲大营之中。江淮军也是因此被解散,江淮富庶之地,再次被朝廷收入怀中,盐税再次成为朝廷户部所有。
“陛下,这些都是参奏甘冲的?”宣室内,卢照辞望着眼前的奏章,叠的足有数尺之高。叠的人心慌。
“回陛下的话,这些都是参奏怀化将军的奏折。”成公公小心翼翼的说道。
“来,把这个打开。”卢照辞手上扇着折扇,指了指上面的一张奏折说道。那张奏折甚厚,远在众多奏折之上。
那成公公不敢怠慢,赶紧指挥着两个小内侍,将那张奏折打了开来,只见上面奏折约有数步之长,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的字。卢照辞望了过去,只见开头写着甘冲的许多罪名,连以前黎阳之事,都被翻了出来,其他的诸如欺瞒君父、残暴不仁、乱杀功臣、侵占美妾等等诸多罪名,仔细的数了起来,居然有三十项之多。简直是让人惊讶。
“甘冲有这么多的罪名吗?”卢照辞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思道:“咦!这是什么?恩,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恩,这是吏部考功司,这是礼部主客司、兵部、户部、刑部、工部都有啊!这字?”
“抬起来,让朕仔细看看!”卢照辞面色变了变,朝旁边挥了挥手说道。
旁边的两位太监不敢怠慢,赶紧又将奏折抬的高了一点,让卢照辞看的清清楚楚。好半响,卢照辞才摆了摆手,道:“传旨虞世南前来见驾。”
“奴婢遵旨。”成公公不敢怠慢,赶紧去命人传召不提。
“这些人的字迹可是相似啊!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胆子,在其中串联,想置甘冲于死地啊!”卢照辞面色阴冷,皱着眉头说道。
“臣秘书监、弘文馆学士虞世南参见陛下。”这个时候,就见一个相貌儒雅的儒生走了进来,朝卢照辞大礼参拜道。
“虞爱卿,听说你擅长书法。”卢照辞淡淡的问道。
“臣技艺不佳,让陛下见笑了。”虞世南不敢怠慢,赶紧说道。虞世南的书房与他做人一样,书法刚柔并重,骨力遒劲,与欧阳询、褚遂良、薛稷并称“唐初四大家”。其诗风与书风相似。清丽中透着刚健。
“你若是技艺不佳,那天下人的书法也就没有人看了。朕今日让你来不是让你写字的,是让你辨认的。”说着指着旁边的奏折。说道:“你且看看,旁边的奏折上的字迹,可是一人所写”
“臣遵旨!”虞世南不敢怠慢。赶紧站起身来,朝那奏折望了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但是一想到刚才卢照辞的吩咐,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仔细分辨了一番,又低着头说道:“陛下,这上面确实是一人所书。”
“你可认识此人是谁?”卢照辞又问道。
“此人的书法中规中矩,并不是名家所为,臣惭愧,臣并不知道此是何人所书。”虞世南赶紧回道:“陛下,这种书法,恐怕是为小吏所为。”
“小吏所为?”卢照辞变了变,若真是如此的话,想找出背后主使之人,可就困难了许多了。卢照辞皱了皱眉头,又转问道:“今日宣德殿是何人当值?”
“回陛下的话,是尚书仆射崔大人当值。”成公公赶紧说道。
“传崔仁师,不,将他们都叫来吧!把长孙无忌也传来。”卢照辞摆了摆手,道:“虞卿,你先下去吧!”
“臣遵旨。”虞世南虽然是一代文人,但是他的兄长虞世基可是前隋有名的奸臣,宦海之上。也不知道积累了多少的经验,虞世南自幼跟随在虞世基身边,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明白官场之上的沟壑,一见这封奏章,顿时知道朝廷之中必定有大事生,他一个小小的秘书监、弘文馆学士位卑官小,若是牵扯到其中,恐怕会死的粉身碎骨。当下一听见卢照辞的声音,自然是不敢怠慢,赶紧退了出去。到了滴水檐下,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宦海之中,到处是暗箭不断,还是小心翼翼的好。
且不说虞世南心中的小心思,却说卢照辞的一道圣旨下达宣德殿,并着五大重臣府邸,那岑文本等人纷纷前来,等到众人进了宣室的时候,天早就已经黑了。但是既然是陛下有旨,天色再怎么晚,也得进宫不是。众人进了宣室之中,重新见过礼之后,方按着自己的官位站好。此刻却是长孙无忌排在位。
“崔卿,你看看那奏折,你何人所写,嘿嘿,好大的魄力啊!居然将朝廷各个部门中官吏都囊括其中啊!”卢照辞指着那张奏折说道:“这件奏折乃是你尚书台送过来的,想必你是知道此事的。你且说说看。”
崔仁师心中一变,赶紧说道:“臣遵旨。”说着仔细端详这两个内侍手中的那张巨型的奏折一眼,又转身说道:“陛下,这是臣让人誊抄的,想让陛下看的清楚一点。有此奏折一张,其他的奏折就不用看了。”
“哦。有这个必要吗?”卢照辞似笑非笑的望着崔仁师说道:“朕看着这些上面说甘冲的罪名都是一样的吗?是凑巧,还是串联?你们想是逼宫吧!”卢照辞声音越来越严厉,最后右手一挥,顿时宣室内到处都是奏折,砸在五大重臣身上一阵生疼。吓的众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无论是串联或者是逼宫,都是一个相当大的罪名,都不是任何人能承受的了的。这件事情生在宣德殿中,就算不是当值辅政大臣,碰到这种事情,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臣不知道陛下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宣德殿的诸位不就居中联络,调停各处关系的吗?难道臣这也有错吗?”崔仁师脸上一脸的冤屈之色,好像自己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
“居中联络?调停各处关系?朕看你是另有私心吧!”卢照辞冷哼哼的说道:“那你且说说,这上面所说的甘冲的罪证真的是这些吗?”
“臣不敢妄语。甘冲虽然屡立战功,但是功不能掩其过,有功就是有功,有过就是有过。说臣有私心,臣不敢否认,臣与甘将军是有过节,但是臣却知道,在大是大非面前,臣这点私心算不得什么。”崔仁师毫不犹豫的说道:“如今的甘冲已经不是以前的甘冲了,陛下,您看看,你可以询问锦衣卫,看看甘冲在江淮之间干了些什么?那吴王到现在还没有死呢!他就强占了对方的妻妾,这就是死罪,就算那杜姬跟随辅公拓起兵造反,他俘获了杜姬,这杜姬也是该进献给朝廷,何时轮到他来处置了,还有,阚陵乃是陛下亲点到江淮平叛的,他就是因为冯惠亮手中的反贼名册,而杀了阚陵,这天下有这样的事情吗?是何人给他的胆子,让他如此胆大妄为?”
“陛下。臣也有话说。”这个时候说话的乃是岑文本。
“你们都说,今天你们都说说。”卢照辞扫岑文本一眼,面色一变,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宝座之上,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
“陛下,臣以为甘冲居功自傲,有一些,与汉高祖时期的韩信,蜀汉时期的魏延相同。”岑文本的话并不多,但是却点到了实处。无论是韩信或者是魏延,两人都是用兵奇才,尤其是韩信,但是最后这两人都是居功自傲,不知道摆正自己的位置,所以最后的下场都是很凄惨的。
“居功自傲?”卢照辞脸上顿时露出迟疑的神色来。也许岑文本的话虽然不多,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深入到卢照辞的心中。甘冲如今的情况不就是居功自傲的吗?
“甘冲现在到哪里了!”卢照辞挥了挥手。
“按照行程,昨夜已经进入蓝田关了。明日就能到达长安。”房玄龄主掌兵部,闻言赶紧说道。
“陛下,蓝田关急报。”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内侍小跑了进来,递上一封密封的盒子来。岑文本见状,赶紧站起身来,伸手接了过来,递了上来。
“刀!”卢照辞右手伸了过来,那成公公不敢怠慢,赶紧找出一把小刀来,递了上来,卢照辞撬开印泥,如此才打开盒子。却见上面拜访着一张奏折。
“这个蠢材。”卢照辞一下将奏折取在手中,还没有看到两眼,就狠狠的将奏折砸在地上,那脸色涨的通红。
“陛下!”岑文本等人见状,心中惊讶无比,没想到一封奏折就将卢照辞的情绪变的如此暴躁,纷纷对这个奏折感到好奇无比。
“蓝田关守将是谁?”卢照辞并没有将奏折捡了起来,而是面色冰冷的问道。
“陈世通!”岑文本想也不想的就说道:“他是侍中陈叔达的族侄,当年李子通准备从蓝田关逃跑的,就是陈世通将他捉住的,隆武皇帝后来还是让他做了蓝田关守将。”
“恩,传旨陈世通忠于职守,调他回朝吧!做个京官吧!”卢照辞叹了口气,又指着地上的奏折说道:“你们都看看吧!看看这个陈世通的奏折吧!真是好厉害啊!居然敢深夜闯关,把朕设置的关隘当做什么了。”
众人极为不解,岑文本赶紧将奏折取了过来,仔细看了一边,面色也微微一变,却是没有说话,而是将奏折递给周边的几位,瞬间,奏折上的内容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众人脸上都露出异样的神色来。崔仁师脸上现出得意之色,而长孙无忌等人脸上却是现出阴霾之色。
“陛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不是陛下能控制的还是随他去吧!”岑文本叹息道。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卢照辞培养那三十名弟子的用意何在,不但是为日后再李靖等老一辈将军去世之后,这些人才能独挡一面,更为重要的是,借着这个机会,让更多的优秀的军事人才涌现出来。这三十名弟子就是火种,而这三十人当中,却是以秦勇、甘冲、祖明三人最为优秀,所以甘冲无论有多大的罪过,却是安然无恙,照样能领兵。就是这个缘故。只是这次,恐怕这一关是过不了了。
“私自闯关,殴打守将,这些都是死罪。陛下,这甘冲真是胆大包天。”崔仁师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来,冷哼哼的说道:“蓝田关乃是京畿重要的关口,日落之后,没有陛下的圣旨,是不能开关的,这个甘冲明知道这些,居然敢深夜闯关,殴打蓝田关守将,就是倚仗着自己立下的功劳,胡作非为,丝毫不将陛下的圣旨放在眼里,此人就是该杀。据说那个叫陈辉祖的人说,甘冲在前线是一手遮天,十万大军惟他命是从,陛下,此人若是不除的话,日后必是大患啊!”
“陈辉祖?陈叔达?陈世通?”卢照辞忽然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由的将刚才那数步长的奏折又捡了起来,又在上面仔细的搜索起来。好半响,才终于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思索之色来。
“陛下!”崔仁师见状,心中微微有些紧张,不由自主的说道。
“这些事情,朕都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卢照辞忽然摆了摆手说道。
“陛下,那这个甘冲?”崔仁师又问道。
“朕想知道,蓝田关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门下省的官员为什么一个都没有缺,尽数上了这个名单之上?”卢照辞面色阴冷,不满的瞪了崔仁师一眼。吓的崔仁师心惊胆战,再也不敢说话了。
“陛下,不管怎么样,甘冲所犯下的罪过,这是事实。”岑文本拱手说道:“不管怎么样,蓝田关他是闯过了,这也是事实。还请陛下明断。”
“朕知道了。”卢照辞望了岑文本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臣等告退!”岑文本等人相互望了一眼,才缓缓的退了下来。片刻之后,身后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显然这一刻也不知道宫内碎了多少的东西。也由此可见卢照辞此刻那暴怒的心情。
“多谢岑兄刚才出言相助。”崔仁师朝岑文本拱了拱手说道。
“本官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岑文本淡淡的说道:“崔大人,本官倒有一句话奉劝大人,不管你是如何心思,但是要记住一点,所谓君子不党,陛下是最讨厌结党之人。但是更讨厌的是,有人将陛下当猴耍的人。你弄出这么大的一张奏折来,难道真的是为了方便陛下吗?还是另有想法?”
“岑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崔仁师面色涨的通红,不满的望着岑文本说道。
“什么意思,崔大人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道的是,今日是甘冲,明日又是何人?是秦勇或者是祖明?更或者是其他人?甚至说是江左世家?”一边的长孙无忌也冷哼哼的说道:“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陛下更是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你与江左世家的事情,还是不要牵涉到朝政中来的好。”
“哼,真是不知道两位大人在说什么?”崔仁师闻言面色一变,双目中露出阴冷之色来,也不与众人打招呼,就径自走了。
望着崔仁师的身影,房玄龄叹了口气道:“崔仁师这招真是厉害啊!把江左世家的力量尽数现了出来,啧啧,看看,那名单,有数步之长啊,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各个部门都有他的党人,陛下想不有他想都很困难啊!”
“与这件事相比,下官倒是担心陛下了,也不知道陛下将如何处置甘冲?”杜如晦脸上却是闪烁着一丝忧色来。众人闻言也深深的叹了口气。朝廷局势一日三变,让这几位重臣也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