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仿若膨胀的锅炉，似乎随时都可能会爆炸。
叶羽凡已经临近昏厥了，他所感受到的痛苦正在一点一点模糊，原本的真实感，在渐渐消退。
或许，这对他而言是幸运的。
坚持不了太久，也就意味着不需要承受更久的痛苦。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苦笑。
他没有挣扎的余地。
就像他平常活着那样。
两眼早已步入黑暗，内心世界也骤然支离破碎，陨落无尽的深渊。
梦里见。
但愿可以。
……
“天呐！”
“睡神怎么回事？”
“卧槽，真的假的！”
叶羽凡的指标线一度下降，逐渐逼近白线。
这可是八级强度的脑波震荡！
就连白夜都已经达到红白线的中间段了，另外三人也逼近了红线。
同学们惊声连起，场面顿时噪乱起来。
“安静。”
秦默沉声了一句，大家才安静下来。
他一脸严肃地盯着显示屏，眼底难掩震惊之色。
“要关闭吗，秦老师？这种情况没出现过啊！”技术老师焦急地询问秦默的意见。
“继续。仪器不会出错的，只能说明这孩子不一般。”秦默微微一顿，然后继续说道，“最后一分钟的时候，把叶羽凡的强度拉高为八点五级。”
八点五级强度，是战车之都科技水平能模拟出的脑波震荡的最高强度。
……
“咦，门怎么掩上了？是小七吗？”
秋晓老师轻轻推开门，就看见林小七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一副熟睡的样子。
她无奈地笑了笑，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熟练地敲击前台的控制器，给林小七做基本的体征检查。
显示的生理数值基本都保持在正常水平，她才安心地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
“嗯？什么东西？”
电脑的界面突然弹出来了一个空白的方框。
秋晓老师下意识地移动鼠标，点击了方框右上角的关闭键。
下一瞬，一连串的红色乱码像炮火一般轰炸在电脑屏幕上。
秋晓老师顿时惊呼起来，她震惊地瞪着屏幕。
这些乱码像蛇一样扭动着，最后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像是一个笑脸。
“怎么回事？”
秋晓老师不禁毛骨悚然，她连忙去按关机键，屏幕才骤然暗下。
“那个……钟川老师……发……发生了奇怪的事……”
秋晓老师拿起电话，脸上满是不安。
……
灰色。
一切都是灰色。
头顶的圆形物体并不刺眼。
因此可以判断这是月亮。
那么，现在还是夜晚。
叶羽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正置身于一个空荡荡的大街上。
他的表情非常平静，因为眼前之景对他而言习以为常。
他甚至知道自己的处境。
这是梦。
这是一个他常做的梦。
脚下是空荡荡的街，头顶是圆圆的月亮。
一切景致都是灰色。
或者。
他的眼睛蒙上了灰色的滤镜。
他不知道这个梦代表了什么。
但这个梦一点也不美。
每晚十点钟，他总是会感到一阵倦意上身，然后大脑微微隐痛，接着便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然后，他就会来到这个梦境。
叶羽凡微微愣了愣，他下意识地敲了敲脑袋。
他有点忘了自己刚才在干什么了。
为什么突然就睡着了？
难道已经晚上了吗？
自问自答是没有结果的。
叶羽凡叹了一口气，他决定继续探索梦境。
他来到这个梦境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但这个梦境，还是有他未曾涉足的地方。
说实在的，他的探索其实一直一无所获。
沿路的房子很多，但这些房子都是一个模样，里面也是空空荡荡的。
偶然会遇到一些行人，但是这些人从来不说一句话。
所谓探索，也不过是为了打消梦境的时间罢了。
因为，他没法自觉醒来，即使脑海里有这种欲望。
“最美不过天上的月亮。”
叶羽凡一边走着一边感叹，“虽然是灰色的。”
“美”这个字在叶羽凡的字典里是广义的。
虽然他不常言“美”字，但心中对事物的价值衡量，总是会围绕着“美”字展开。
不知道多少个梦。
他是看月亮度过的。
你在一个重复的世界里走，如果没有一个能勾住你心魂的东西，应该很快就会被“孤独”打败吧。
行路之上，总是会碰到一些老朋友的。
“又相遇了，面具男。”
这句问候没有说出口，只在心中感叹。
因为面具男是不会回应叶羽凡的，这比过客还过客。
说到底，也是叶羽凡的自娱自乐。
终于到了岔路口。
左边是老路，右边是新路。
虽然知道老路的尽头还是岔路口，同样也有老路与新路的抉择。
但是这次，叶羽凡为了更加未知的刺激，决定直接走新路。
两三盏路灯，不规则地竖立着，照亮空荡的走道。
伏地而走的白色塑料袋，任凭风的挑逗。
清一色的砖瓦屋，紧锁着大门。
甚至——没有行人。
失落在所难免了。
叶羽凡苦笑着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然后继续前行。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这个黑点正在朝着叶羽凡的方向前来。
是一个人。
叶羽凡又惊喜又失落。
因为这大概率又是一个不会说话的行人。
行人，不停下脚步的，就是行人。
但是，这个人却停下了脚步，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叶羽凡。
叶羽凡露出惊讶的神情，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这个人穿着一个斗篷，可能是天色太暗以及灰色滤镜的原因，看不清他的脸。
但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一个女孩。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了数秒。
她，突然转身走了。
叶羽凡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他们的距离在一点一点拉近，估摸着只剩七米左右了。
叶羽凡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那个女孩好像也加快了脚步。
几秒之后，两人的距离竟然分毫没有拉近。
叶羽凡眉头微皱，他再一次加快速度。
那个女孩也很默契，也加快了速度。
两人的距离仿佛永恒，保持着固定的差距。
加快，也加快……加快，也加快……
叶羽凡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那个女孩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你可真能跑……”
叶羽凡喘着粗气，有些疲惫。
如果是往常，他已经放弃了。
但是，这是梦，他的梦。
在梦里，叶羽凡也愿意执着。
作为二级异能者，叶羽凡的速度能达到十五米每秒。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猛地迈开步子，像突然卷起的狂风。
令他震惊的是，那个女孩也像狂风一般跑起。
两人的距离依旧没有拉近！
前面是熟悉的岔路口！
左路与右路，都是新路。
那是什么？
灰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像燃烧的新星。
那个光芒正在飞奔向岔路口的中央。
是一辆大卡车！
而小女孩正朝着那个中央飞速靠近。
“小心！”
叶羽凡惊叫着提醒。
刹那之间，那个奔跑的身影从空中划过。
赤红的鲜血如绽放的妖艳之花，在这灰蒙的世界，鬼魅而笑。
叶羽凡第一次看到了别的颜色。
鲜艳的红色。
血的红色。
飞溅在他的脸上。
空余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