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向阳正想得出神。
娄晓娥注意到郝向阳的异样,轻轻碰了碰他,细心询问道:“向阳,你咋了?”
郝向阳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听说侯爷家里有乾隆亲笔贴盒,有些好奇,这可是真宝贝。”
侯爷一听就乐了。
四九城喜欢这行的确实有。
不过像郝向阳这么年轻的就不多了。
于是乐呵呵地夸了他几句,“你小子不错,这么年轻就有这种眼力见,你要是喜欢那乾隆帖盒,回头上我家,我给你。”
如果运气好能遇到名师指点几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娄知仁以及在场几人听见这话,又是面面相觑。
他们都清楚,侯爷这人,不会轻易夸人。
看来他对郝向阳是真欣赏。
郝向阳却不置可否。
不过他对那乾隆帖盒倒是挺感兴趣的,将来有机会可以去见识见识。
笑着应承之后,便没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上回见过的那位赵董提议道,“咱这样干喝酒没意思,不如…”
“咱们来行酒令,咋样?”
侯爷和另外一位客人对上他的视线,三人会心一笑,一拍即合道,“好啊!我也是这么个意思!”
“可以啊!”
娄知仁却将他们打断,“你们可别光顾着自己啊,这酒桌上还有其他人。”
娄知仁说着给对方使了个眼色。
大伙瞧他眼神很快就懂了。
确实是疏忽了,刚才酒喝得有点上头,都忘记询问郝向阳会不会行酒令了。
这里面门道多得很,如果第一次玩或者是没多少诗词功底的确实怕是跟不上。
一般来说,酒令分为雅令和通令。
雅令的行令方法是:先推一人为令官,或出诗句,或出对子,其他人按首令之意续令。
所续必在内容与形式上相符,不然则被罚饮酒。
而通令的行令方法则主要是掷骰、抽签、划拳、猜数等。
这种通令很容易造成酒宴中热闹的气氛,因此也比较流行。
但由于通令需要叫号喧争,有失风度,且容易显得粗俗、单调、嘈杂。
所以侯爷他们几个口中所说的酒令,并不是民间流行的那种通令。
而是对文学素养要求较高的雅令。
行雅令时必须引经据典,当席构思,即席应对。
有的还要求分韵联吟。
这就要求行酒令者既有文采和才华,又要敏捷和机智。
没有文化基础或诗词基础的人只能干瞪眼。
而且因为要求反应要快,所以对于没玩过的人来说,难度也是相当大的。
只见那位赵董拍了下脑门,赔笑道:“哎呀,我差点给忘了,今儿多了位新来的小兄弟,我的不是,自罚一杯,当做赔礼。”
郝向阳却说:“没事没事,您几位想玩,我陪着就是。”
本来破烂侯他们几个也就兴致来了,顺嘴一说。
没想到郝向阳还真应下了。
“爽快!你小子对我胃口。”
破烂侯乐呵呵地笑了笑,随后说道:“向阳,你还会行酒令?”
娄知仁有些怀疑。
郝向阳底气娄知仁是清楚的,他也打听过。
当时得到消息,这小子压根没上过几年学。
而且后来自家娥子跟他熟悉之后,也曾提起过这件事。
说是郝向阳亲口跟她说的,小时候在农村跟着爷爷长大的,家里困难没上过几年学。
本来郝向阳会医术,已经够让娄知仁一家吃惊的了。
后来又得知他还会木匠活,除此以外还能开发并制作出味道一绝的火腿。
样样都出人意料。
这些也就罢了,要说他会行酒令,娄知仁自然不信。
这行酒令可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对于没怎么念过书的人来说,那可是难于上青天。
遇到难的接不上也就罢了,大家都能理解。
但要是遇上简单的也接不上,那就徒增笑料了。
大伙还有求于郝向阳,自然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堪。
也不知郝向阳这方面的文化底蕴咋样,不过看他平时的行事作风,还是比较稳健的,很少有冒失的行为。
既然他有这个自信参与行酒令,不妨借此机会,看一看他的文化功底到底怎样。
即便答不上来,也可以帮着打打圆场,或者找个由头打住,不大碍事。
娄晓娥也是念过书的,对行酒令自然不陌生,平日无聊也看过些古诗词,眼下有机会跟郝向 阳一起玩行酒令,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娄晓娥平日与他的相处中,也会聊到许多不同领域的事物,他都能很有条理地说出自己 独到的见解。
只是听完父亲这话,也才明白过来,郝向阳似乎没念过几年书,甚至还知道许多连她都不了 解的知识点。
因此印象中压根没觉得郝向阳文化程度有多低。
正迟疑,只见郝向阳谦虚道:“略懂些皮毛,凑个热闹而已。
各位有雅兴,我自然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
您是家主,您先请吧。”
这个回答很谦虚又得体,娄知仁心中的担忧莫名减少了几分。
点了点头,随后接茬道:“得,那我就来做这个开场的令官。”
“听好了啊,咱们每人诵一句诗,要求最末一字为“月”字,而且要按照春夏秋冬的次序。”
娄知仁思忖片刻后开口道:“我先出首句:到春来,梨花院落溶溶月。”
赵董听后,第一个抢答:“到夏来,低舞杨柳楼心月。”
这种诗词由于不能重复,通常前面抢答的人可选择的词句比较多,相对来说越到后面也就越难。
侯爷灵感来了,也紧接着续了一句,“到秋来,金铃犬吠梧桐月。”
郝向阳跟在他后面,不假思索地来了一句:“到冬来,清香暗度梅梢月。”
还真被郝向阳给接上了。
娄知仁听后有些意外,笑着点头表示赞许。
娄晓娥也在一旁拍手叫好。
这四联对仗工整,每一句的意境也非常贴合。
娄晓娥正乐呵呵地看着大家接令,突然被娄知仁提醒道:“娥子,别光看着了,到你了。”
光顾着欣赏这几人说的词句,都忘了她自个儿也需要接酒令了。
现在一年四季都被说过一遍了,她再接的话应该是再说一个和春天有关的带‘月”字的诗句。 并开启新的一轮循环。
娄晓娥刚才没想着接令,又被点到名字,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大家都期待地望着她, 一时紧张,没有办法,只能缴械。
“我还是自罚一杯吧,”
“哈哈哈…”
大伙见娄晓娥认输,也都乐了。
这些人都是酒场老手,行酒令玩的也多。
娄晓娥确实有些吃亏了。
不过她倒是表现得落落大方,不等其他人发话,便把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大家一笑了之。
屋内氛围其乐融融,壁炉里的火噼里啪啦地烧着。
在这冬天里, 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吃美食行酒令,显得格外安逸。
一轮结束,马上又开始第二轮酒令。
娄知仁把令官之位传给了破烂侯,“侯爷,这轮到你来给我们出个题。”
侯爷仿佛早有准备似的,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要求选用诗经中的词句。”
“我起头。
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这句出自《诗经》,小雅湛露。
一首天子大宴诸侯的小诗。
讲的是饮酒美德:一要尽兴,二要载孝,三要不失德,四要不失态。
而侯爷这一句的意思是说,大家安闲欢畅,不吃到醉,酒席是不会散的。
开场就是这么难的题,桌上的客人都没什么头绪。
娄晓娥也在绞尽脑汁地想,诗经中的词句她倒是很熟悉。
只是她第一反应想到的大都是讲男女之情的诗句。
肯定不太适合用来接侯爷这句。
她在脑海中一遍遍地过滤每一首她想到的诗,思考到底该接哪句好。
郝向阳却没有多想,这句酒令他太熟。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这句同样出自诗经,是《诗经.郑风.风雨》篇。
破烂侯一听,脸上的得意没了。
嘴里念叨着郝向阳的酒令,没想到还真给他对出来了。
娄知仁和在场其他人也是啧啧称奇。
这句酒令接得太恰到好处了。
这文化素养压根不像只上过几年学的文盲。
酒桌上的各位都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而他回答的时候却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要知道,在座的文化程度都不低。
郝向阳能在这种场合应对自如,着实让他们有些意外了。
能对上这些行酒令,说明他的文化底蕴还是可以的,谭雅丽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自家蛾子是读过书的,以前虽然也觉得郝向阳个人能不错,但是仍然有点担心他学识这块有 欠缺,怕跟女儿有壁垒。
今天一看,倒是自己多虑了。
以后不仅经济方面不用担心,文化学识和个人修养方面郝向阳都比他们想的要全面。
想到这,谭雅丽和娄知仁对这未来女婿更满意了。
倒是娄晓娥没想那么多,听了郝向阳的酒令,有些懊恼道:“哎呀,这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此时, 一旁的赵董也点了点头,赞赏道:“哟,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好令啊!”
郝向阳这话是在说破烂侯是君子,见之则喜。
又在表明自己的态度,虽是后生晚辈,但气节不改。
立意比破烂侯那句更高,说的都是好话,却没有半点谄媚的意思。
“好小子,老侯,这可是你输了啊,不能赖账!”
娄知仁咧嘴笑了笑,没想到郝向阳是真懂行酒令。
刚才第一轮是他出了,特意选了个相对简单的。
接起来也比较轻松,他原先还以为郝向阳只是误打误撞碰上了,并没有太在意。
但是侯爷出的这第二轮酒令可比第一轮难多了。
郝向阳却依旧接上了。
这次的表现着实令他有些刮目相看。
“得,这轮我输了。”
破烂侯也没耍赖,愿赌服输。
一杯酒下肚,马上开始第三轮酒令。
“这回轮到老张来给咱们出题。”
“成,听好了。
梅花竹里无人见, 一夜吹香过石桥。
首尾相接即可。”
刚刚那轮输掉了,破烂侯急着找回场子,抢着开口道:“我先来,桥东桥西好杨柳,人来人去唱歌行。”
郝向阳低头沉思了一会,“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这时有人疑惑道:“有这诗?”
“甭打岔,好好学着点!”
下一秒就听破烂侯接着起令道:“离情被横笛,吹过乱山东。”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
“这…”
“哈哈哈,老侯,你也有今天,就这两把刷子也好意思跟别人玩行酒令,快快快,满上,满 上。”
难得见破烂侯出糗,在场的宾客也都开起了他的玩笑。
酒过三巡,大伙也都熟络了。
娄知仁适时问起了郝向阳火腿的事。
后者明天就会把承诺好的火腿运来。
大伙听了之后,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几分。
吃过饭,郝向阳就骑着车回去了。
在外面冷风一吹,瞬间清醒多了。
如果这侯爷就是破烂侯,那以后得想办法多接触接触。
如果能跟着长长眼力见,将来想玩收藏,也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刚才在酒席上,破烂侯说的确实没错,有人带着入门的话,比自个儿瞎琢磨进步快多了。
想着,郝向阳很快回了四合院。
洗漱之后,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刘海中起了个大早,拿着他们夫妇昨儿刚凑齐的钱去了百货市场。
选了块新出的“孔雀牌”手表。
始建于五十年代。
正儿八经的国产腕表。
关键是,听那掌柜的介绍,这手表的生产厂家是国家三大重点手表生产基地之一。
品质有保障不说,还可以三年内包维修。
因为是试生产阶段制造出来的,现在又是过年假期,商场里目前对这款新推出的手表有优惠 活动。
也算他运气好,刚好碰上这几天买手表比平时要便宜三十块钱。
只花了九十块钱,就把这只表拿下了。
这年头的手表票极为稀少。
刘海中也不是不懂变通。
他先去鸽子市场,拿过年时候发的几斤肉票,外加二十块钱才换到了足够的工业票。
这种工业票,无论买哪种东西都可以。
是唯一一种没有限制的票种。
跑了好几个商场,几经辗转,刘海中才最终买到了适合送给李怀德的手表。
买好手表后,刘海中没有耽搁,直接找上李怀德。
上次的事也渐渐消停了,莫名其妙戴了绿帽子,李怀德本来想直接离婚,但架不住岳父说好 话。
而且他也很需要这层关系。
否则他那副厂长的位置守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人抢走。
为了保住他在厂里的地位,这才勉强跟王芳继续维持这段早已千疮百孔的婚姻。
王芳也比之前老实多了。
毕竟这事不体面,外人都对她指指点点。
再怎么说,她一个女人对名声还是在乎的。
不过在李怀德面前,还是很强硬。
因为王芳知道,他俩半斤八两,李怀德也不是什么好鸟。
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也就没立场指责她。
刘海中找上门的时候,李怀德这边正跟王芳因为一点琐事吵架。
突然间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李怀德开门一看,发现是刘海中。
他毕竟是七级技术工,而且在这个很多人都吃不饱饭的年代,他还能长得膘肥体壮。
在一群人当中显得格外扎眼。
李怀德他印象很深。
不过两人也没怎么打过交道,这刘海中怎么找上门了?
只见他满脸堆笑, 一脸谄媚,对李怀德打招呼做自我介绍,
“李副厂长您好,我是轧钢厂锻工车间的七级技术工,刘海中。”
说完这句之后便没再接着说下去,神情看起来有些局促,似乎在想下一步该怎么措辞。
李怀德满脸问号,疑惑不解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