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我还没说明白。”李青解释道,“这样做,可以极大限度提高朝廷赋税,还能带动百姓就业,以及中小产业的发展……”
“先生说明白了,朕也听明白了。”朱祁镇打断道,“可是这样做,会造就一个巨无霸官绅出来;
江南是赋税重地,南直隶、苏杭更是重中之重,朕不想冒险。”
“皇上可以卸磨杀驴啊!”李青说。
朱祁镇却不这么认为,“说得轻巧,若真这么简单,那些个富绅、官绅,朕早就动了。”
李青无奈:“皇上你把事情想的太难了。”
“是先生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朱祁镇摇头,“现在看,沈家是没有后台,但他一起势,自会有官员向其靠拢,即便他真心想安分,也安分不起来,终究还是会进入官绅行列;
一旦让其控制了南直隶和苏杭,后果不堪设想。”
朱祁镇很坚持,“先生不必再劝,朕是不会同意的。”
李青扶额,咋就说不听呢?
说到底,在朱祁镇心里,皇权才是最重要的,在皇权面前,任何事都是可以让路,妥协的。
但这是大明王朝命运的转折点,李青实在不想错过。
“皇上,可愿听我句肺腑之言?”
朱祁镇想摇头,但终是不忍心,李青为他,为大明做的太多了。
“先生说吧。”
李青道:“假设那个沈鑫真如皇上所说,走到了那一步,要杀他也不难;
别忘了,他起势的前提是什么?”
“是什么?”
“侵害其他富绅、官绅的利益,这也从侧面说明,即便他起势,也无法做到讨好所有人。”
朱祁镇蹙眉。
李青反问,“既然不是铁板一块,皇上杀他又有何难呢?”
“先生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朕还是觉得不够稳妥。”朱祁镇依旧坚持,却也退了一步,“朝廷不会明面上支持他的,不能开这个口子。”
顿了顿,又道:“当然,朝廷也不会找他麻烦,先生可以忽悠他自力更生。”
李青咂吧咂吧嘴,“就……干画饼啊?”
“这是朕所容忍的极限了,若不是先生,朕连这个都不会同意。”朱祁镇说。
李青无奈点头:“行吧。”
“对了,还有件事儿…想请皇上允准。”李青说。
“先生请说。”
“我想再去金陵。”
朱祁镇皱眉,“离过年也就半个月了,再说…你不是刚回来吗?”
“就目前而言,培养资本利国利民,我想努力努力。”李青认真道,“皇上,在培养沈鑫的同时,也在削弱官绅的影响力,这对百姓,对大明,对皇上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朱祁镇怔怔无言,思虑良久,才道:“那就稍微帮助他一丁点儿。”
“皇上英明。”李青稍稍松了口气。
“过了年再去吧。”朱祁镇轻声道,“好好在家歇歇。”
李青笑笑:“在哪儿过年都一样,这件事越早落实,对大明好处越大,等忙完了再歇息也不迟。”
“那好吧。”朱祁镇叹道:“既然先生执意如此,那朕就成全了你,带上小六子一起,他能帮你减轻些负担。”
“好。”李青点点头,又道:“除了小六子,还请皇上再派两位司礼监随堂太监,分别监管苏杭织造局。”
朱祁镇瞬间明白李青用意,赞道:
“这招妙啊,若仍由小六子下属监管苏杭织造局,势必会造成一家独大的局面,如今再派上两个同级别的,就杜绝了这种情况;
且朕已经允诺小六子,好好干两年,回来就升他做秉笔太监,在有掣肘的情况下,他就不可能大贪,
他不大贪,自然也看不得其他两个随堂太监大贪,妙,妙哉!”朱祁镇笑道,“原来先生帮小六子邀功,竟还有这层意思,先生大才!”
李青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朱祁镇竟能看出他的深意。
看来,朱祁镇成长的挺快啊!
“皇上圣明。”
“不,是先生英明。”
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李青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那个,时间不等人,臣明日一早就得出发了。”李青说。
“成,朕稍后安排。”朱祁镇起身道,“先生辛苦,待这次事了,朕放你一个长假。”
李青见他丝毫不提还钱的事,只好主动开口:“皇上,臣借的钱……?”
“现在朝廷穷啊。”朱祁镇问,“要不用宝钞还?”
李青:(??`??Д????)!!
“皇上,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李青强忍想打人的冲动,“这次重开织造局如此顺利,多赖那些银子,要是寒了人心,以后再有急用钱的时候……”
“那好吧。”朱祁镇说,“国库的钱要以备不时之需,这样吧,朕写一道旨意,你拿着去南直隶户部,从哪里调银子出来,钱用在了金陵,自然要金陵出。”
朱祁镇一副,别找朕要,朕没钱的嘴脸,让李青想暴揍他。
“成吧,皇上快写。”李青催促。
“不用这么急吧?”
“明儿我就走了,不急不行啊!”李青怀疑他不想写,于是径直走到御案前,开始研墨。
朱祁镇确实不想写,但又抹不开面子赖账,只得捏着鼻子写了一道手书。
娘的,这叫什么事啊……李青收起手书,“臣告退。”
“先生慢走。”
目送李青走出大殿,朱祁镇欣然感叹:“朕得此人,如虎添翼。”
顿了顿,又道:“升官就算了,还是从别的地方弥补他吧。”
朱祁镇涌起一抹愧疚,但很快就被他驱散了。
李青一出宫,就见宫门口跪着一群人,不由大感惊讶:这是又闹哪样?
小六子迎上前,小声道:“大人,他们都在弹劾你,让皇上治你的罪呢。”
“那就让他们跪着吧。”李青瞬间不好奇了,甚至还想啐上一口唾沫,“公公,皇上已经说了,让你再回金陵管理织造局。”
“皇上真答应啦?”
“这我岂敢乱说。”李青笑道,“明日就走。”
“得嘞。”小六子兴奋地直搓手,“大人的恩情,六子心里记着呢,以后有用得着六子的,言语一声便是。”
李青笑着点头。
…
回到家,
没多久,于谦就牵着毛驴来了,“先生,今日宫门之事……”
“我知道,冲着我来的。”李青抚着毛驴脑袋,欣然笑道,“你可比我会养驴啊!这毛发,嗯…长大了,也肥了。”
毛驴:他没有你絮叨。
不过见到李青,它还是很欢喜的,拱着李青掌心,呼出热气喷在他手上。
李青手暖烘烘的。
“先生,这次可是尚书级别的官员,不可大意啊!”于谦提醒。
“没事儿,他们闹他们的,明儿我就走了。”李青笑着说,“晚上咱们喝一杯,对了,这毛驴还得托付给你。”
“这都不要紧。”于谦摆摆手,问:“这都过年了,先生还要奔波吗?”
李青叹了口气,“没办法啊,公务要紧。”
他才不会说,更大的原因是想在金陵过年呢。
于谦双眸莹然,心疼道:“真是苦了先生了。”
“也没什么,于我而言,天下哪里都一样。”李青笑笑,“行了,我先去城里溜一圈儿,晚上别忘了来喝酒。”
“哎,好。”于谦点头,接着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先生不在京,他们有力也无处使。”
“我可不是避祸去了。”李青哼道,“就凭他们也想动我?惹毛了我给他们全埋了。”
于谦:-_-||“先生,擅杀大臣可是死罪,你可不能步入歧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