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缓缓起身,小桂子立即跟上,取出早就拟好的讨伐檄文,开始宣读。
看着台下十五万铁血之师,一向习惯性弯着腰的小桂子,腰杆也挺了起来,脸上不再带着谄媚,声音也不再尖细。
檄文念得抑扬顿挫,充满血性,连他都燃了起来。
半刻钟后,征讨檄文念完,朱元璋右手按向腰间,三尺青峰飒然出鞘,满脸杀气,嗓音清朗:
“三十余年了!
咱二十四岁起事,历经十六年,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立国后,战事从未停歇,又是十六年的征战!
今年,洪武十七年,终于迎来的决战时刻,为了大明江山日月永存,为了子孙后代不再受战乱之苦,咱要你们,奋勇杀敌、马踏联营!
咱要你们,完成无上伟业!”
朱元璋抬起手臂,剑指苍穹:“杀!”
“杀!杀!杀!”
将士们紧握长矛,挥舞刀剑,杀气冲天!
蓝玉脸孔涨红,沉声大喝:“血战沙场,誓死方休!”
“血战沙场,誓死方休!”
十五万大军沉声大吼,声音响彻天地,宛若惊雷炸响,直破云霄!
如此场面,如此威武之师,李青也被感染了,只觉血液都在沸腾,声音夹杂着真气,传遍整个校场:“明军威武!”
“明军威武!”
“明君威武!”
“明君威武!”
大军士气进一步被点燃,推向绝巅。
李景隆俊脸通红,激动地不能自已。
主帅、监军,都做了士气鼓舞,他这个副帅也想说上两句,取出昨夜点灯熬油写出的文章瞧了一眼,不由又是一叹。
太长了,都快赶上讨伐檄文了。
远没有李青、蓝玉那样简练,而又鼓舞士气。
想了想,最终无奈放弃。
……
……
……
皇上、太子,文武百官,骑着高头大马,送大军至城外,规格之高,前所未有。
蓝玉立下军令状:“此战若不能胜,当自刎谢罪!”
李景隆也不甘示弱,紧跟着立军令状。
摊上这俩货,李青真的很无语,话说这么满,万一出了纰漏,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但人家都立了,他哪能脱俗,捏着鼻子也立了个军令状。
其实,李青不是很慌,他隐约记得历史上,决战好像是赢了的,而且主帅就是蓝玉,但,也不是很放心。
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乃儿不花被招安,进而收到了关于北元皇帝的情报,把决战时间提前了好几年。
至于能不能复刻历史,他心里着实没谱。
李青看着十五万大军,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如此一支精锐之师在,有何惧哉!
此次出征和上次不同,战备太完善了,后勤补给有专门的人负责,大军几乎是轻装赶路,行军速度不可谓不快。
仅二十余日,就从金陵赶到了北平,稍作休整后,再次出发。
李景隆的伤早已好了,但和蓝玉结了那么深的梁子,他拉不下脸皮主动示弱,蓝玉更不会跟一个毛头小子服软。
一路上,俩人说话屈指可数。
李青倒乐意见得,这种情况比俩人掐架要好多了。
五日后,初入草原,马儿啃食着新鲜的天然绿色草料,吃的那叫一个香甜。
北伐作战就有这点儿好处,不用备太多的草料,可以减轻很大一部分负担。
中午时分,大军埋锅造饭,李青躺在草地上,望着湛蓝天空,闻着青草芬芳,心情舒畅。
“李兄,该吃午饭了。”李景隆走上前来,由于李青是躺着的,他不好一直站着,便也坐了下来,将随身携带的酒袋递上前,“喝点儿。”
“谢了。”李青坐起身子,接过酒袋猛灌了两大口,咧了咧嘴,“好酒。”
人都是会被周围事物感染的,他也不例外,整日长途跋涉,时常整两口,确实不错。
看着明显黑了一圈儿的李景隆,李青呵呵笑道:“李副帅第一次出征,还习惯吗?”
“确实有些不习惯。”李景隆轻笑道,“说出来不怕李兄笑话,我这大腿都破出血了。”
做了十六年的纨绔,李景隆几时受过这苦,仗还没打,光是行军就让他苦不堪言。
不过父亲的病故,让这位纨绔有了极大转变,虽然辛苦,但一直咬牙坚持了下来,一点也没矫情过。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李青对这位新晋国公的固有印象,有了很大改观。
未来如何他不知道,至少,现在的李景隆真的很努力,即便如此辛苦,休整时仍不忘翻阅兵书,上进心满满。
“习惯就好了。”李青笑道,“上次我随军出征时也是浑身不自在。”
说着,又灌两口酒,这才把酒袋还回去。
起身拍拍屁股,“走吧,去大营吃饭去。”
“李兄去吧,我吃过了。”
李青脚步顿了顿,道,“还是去大营和大家一起吧,蓝主帅虽然脾气臭了些,但打仗还是很厉害的,你多跟他接触,比你苦苦钻研兵书要有用的多。
再者,他是主帅,你是副帅,此番大军出征,意义非同一般,为了大局,你也应该放下昔日的不愉快。”
李景隆怔了怔,拱手道,“李兄所言极是,是景隆浅薄了。”
见他听的进去劝,李青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行军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他真怕打起仗时,主副帅意见相左,错失战机。
李景隆权柄可不小,尽管他这个副帅有所限制,但老朱为了培养他,并未公开,知道内情的只有李青和蓝玉。
李青怕这厮到时候上头,关键时刻跟蓝玉对着干,搞的大军束手束脚。
还未走到帅营,一个先锋副将就匆匆迎了上来,神色紧张道:“李监军快随我来。”
“发生什么事了?”
先锋副将指了指远处的天空。
李青循着方向望去,惊诧道:“海东青?”
“嗯,大帅已经骑马赶过去了,让末将请你过去。”
“好。”李青知道这玩意儿的战略用途,不敢怠慢,就近牵了匹马,翻身跨上去一扬马鞭,急急追去。
一刻钟后,李青看到了蓝玉,以及他的几十个义子。
蓝玉见他过来,抬起发颤的手臂,将五石弓递给他,“一定得把这玩意儿射下来。”
李青也不客气,接过五石弓,望了望头顶三只海东青,深吸一口气,抽出箭壶里的特制箭矢,张弓搭箭。
顷刻间,五石弓拉如满月。
“嗖——!”
高度够了,但准确度差了一大截,都没惊动海东青,三只海东青依旧在天空盘旋。
天空没有参照物,确实不好拿捏准度。
李青又连射数箭,依旧没有建树。
蓝玉有些焦急,“还有劲儿吗?”
“劲儿多的是。”李青回了一句,经过几次试错,他心里有了些谱,再次张弓搭箭。
“嗖——!”
箭矢划破空气,激射而出,少顷,正在盘旋的海东青翅膀一颤,近乎静止的翅膀开始扑腾起来。
只挣扎了几个呼吸,便一头栽了下来。
“好!”蓝玉精神大振。
李青却没有一丝喜色,因为另外两只已经被惊动了。
他不敢犹豫,‘嗖嗖’又是两箭,一箭精准命中,另外一箭只刺伤了海东青的翅梢,受惊后的海东青飞得更快了。
李青连忙抽出箭矢,拍马追去,半分钟后,找准机会又是一箭,终于把最后一只给射了下来。
“呼~”
李青长长舒了口气,循着方向找到这畜生,拎起来回去烧烤。
回到帅营时,另外两只已经被蓝玉找到,并带了回来,一只死了,另一只伤了翅膀,正在接受军医治疗。
“这玩意儿值得救?”李青诧异道。
“当然值得。”
蓝玉上前夺过李青手里的这只,仔细看了一圈,笑道:“虚惊一场,没有记号,都是野生的。”
接着,发现李青带回来的这只海东青脑袋都碎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把它捏死啦?”
“……”李青无语道,“一只鸟而已,要来何用,不如烧烤!”
“你懂个锤子!”蓝玉这个气呀,“老子就预料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特意留了这一手,带了十几个已经归顺大明,且会熬鹰的元人来,这海东青可以为我所用,你他娘的……暴殄天物啊!”
“啊?这……”李青没想到粗犷的蓝玉会这么细心,竟连这个都想到了,不由尬在当场。
这波,他属实没料到。
“那个……不是还有一只嘛。”李青讪笑道,“聊胜于无,一只也不少了,再说,我要是没把它们射下来,一只都没有,做人要知足常乐。”
蓝玉:“……”
郁闷了一阵,蓝玉朝军医道,“莫伤了它的羽毛,好好养两天,等恢复了,让那些元人去熬,要是给弄死了,你也别活了。”
“是是是,大帅放心,小人有经验,绝不会让这只海东青死了。”
李青挠了挠头,心道:“敢情还是个兽医,真是人不可貌相,蓝玉打仗是真的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