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难得清闲,梨园听戏,青楼听曲儿,好不惬意……
清红倌人水一样的风情,且比较讲究,虽馋,却不死缠烂打。
有时,李浩也会舔着脸跟着青爷去领略一番,只是每次回来,都会被护嫂狂魔的小妹一通数落……
清闲的生活就是这般平淡枯燥且无味!
如今的金陵城,堪比后世的繁华大都市,虽无灯红酒绿,那古色古香的江南市井风情,却是后世的大都市也无法比拟的,许久没在江南久住的李青感觉还真不错。
李青抛开了一切烦恼,全身心放松下来,过着慢节奏的生活,优哉游哉……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就此安定下来。
一壶茶,一卷书,一鱼竿,树荫下翘着二郎腿,晒着日光浴,静极思动亦可含饴弄孙,茶馆听书,梨园听戏……
何等的悠闲惬意!
奈何,他放不下,怕自己就此堕落。
百余年的努力,奔波,布局,数代帝王的鼎力支持,艰苦奋斗,好不容易有了如今局面,他又如何能懈怠?
那般,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大明的皇帝们。
劳累命……
悠闲的时光过得很快,眨眼,春去秋来。
江南并不萧索,这里依旧生机旺盛,空气中弥漫着桂花,菊花金黄,海棠似锦,争奇斗艳……
秋高气爽,池塘边,李青靠在躺椅上,左手边放着鱼饵,右手边放着水果,佳酿,点心。
池塘水波粼粼,充满爽快的秋风拂面,轻轻柔柔,墨色衣袍轻打肌肤如同按摩,李青深邃眼眸眯着,昏昏欲睡。
花朵摇曳,香风阵阵,在一袭墨色的点缀下,意境优美如画。
“有事?”
貌似睡着了的李青,突然说了句。
李雪儿怔了下,缓步走上前,“李爷爷,你知道是我啊?”
“你爹忙公务,你娘也非无事可做,你大哥更是极少回家,整个侯府就你我两个闲人。”李青缓缓坐起身,抬起鱼竿,鱼钩晶亮,熠熠生辉。
他轻笑笑,甩手就丢入池塘,好似愿者上钩的姜太公。
那浓浓的迟暮,沧桑,让人瞧着心疼。
李雪儿蹲在他右手边,剥橘子给他吃,轻声说:“李爷爷,秋闱结束了,您要不去看看大明未来的栋梁?”
这些日子李爷爷一直闷着,她想他出去散散心。
李青却会错了意,还当她是想开了,笑呵呵站起身:
“那李爷爷带你去看看?”
才子佳人,才子爱佳人,佳人亦然。
能在应天府的乡试中榜上有名,妥妥的高质量人才,兴许,真有小雪儿喜欢的也说不一定。
只是……
赘婿,终究难免被人嫌弃。
哪怕李家有钱有权!
“好啊!”李雪儿开心道,“这两天无数商家生意爆火,街上比赶年集还热闹呢。”
“哦?”李青好奇,“难不成才子还能带动经济?”
“那当然啊?”李雪儿笑嘻嘻道,“李爷爷不知,历届乡试放榜之后,金陵城都能热闹好些日子呢,富绅拉拢才子,大户人家小姐选夫婿……”
巴拉巴拉……
说话间,出了侯府。
二人没有乘轿子,眼下正值四季中最舒服的时节,迎着秋风好不爽快,乘轿反而不美。
李青提前叮嘱:“小雪儿,咱眼光别放那么高,人家是嫁女,咱是招婿……”
“好好好,不高不高。”李雪儿不想扫兴,顺着他说。
李青这才放心,同时,对富绅这种手段也感到头疼。
可这种现象又无法杜绝,风气如此,根本不是皇帝一句话就能改变的,官绅合作的源头,大抵就在这了。
不仅金陵如此,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无不如此。
何况,早在大明之前就是这般,如何免俗?
另一方面说,这也是对才子寒窗苦读的馈赠,真顶着巨大压力打击这种风气,反而会伤及士子的进取心。
十年寒窗苦读,苦心钻研八股,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出人头地,春风得意吗?
从宏观角度出发,这些才子必须要笼络,唯有如此,才能使国家稳定。
当初,朱见深顶着压力清理官僚机构冗员,也正是为了让士子们有进取心,看到希望。
许多时候,许多事,明知它有问题,却也无法改变,倒也不是真就改变不了,而是强行改变的代价会更大,且也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就如……皇权不下乡!
朝廷的政令,朝廷对基层的管控,最多也就到县这一级别,至于乡镇……表面上在朝廷管辖之内,实则在管理上,尤其是赋税上,还是要依仗地方富绅。
说直白点,历代王朝一直都在奉行官绅合作!
哪怕眼下的大明国力鼎盛,仍无法做到全权管理。
这是千年来固有的政治格局,富绅在地方上能量太大了,朝廷必须要做出‘让利’之举。
若把皇帝比作大地主,那地方富绅是小地主,唯有小地主认可大地主的王朝才能长久,否则,立时就要天下大乱了。
除非像后世那般,科技大爆炸,依仗网络信息监管,人人标配身份证……
不然,朝廷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颠覆现有格局,也万没可能如臂使指的管理天下万民。
且颠覆的代价实在太大,甚至会搭上王朝的命!
这一点,王莽就生动的演绎过!
“李爷爷,李爷爷……”
连着唤了几声,李青才回过神。
李雪儿问:“你是不是又想起不开心的事了?”
“没什么,走吧。”李青笑笑,思绪却仍是飘飞——
还好,大明逐渐往一条更温和的路上走,工商业的兴旺,极大程度上吸引了富绅目光,土地兼并得到了极大缓解,富绅们还不至于控制百姓生存命脉……
“唐伯虎!”
李雪儿一声惊诧,再次将李青拉回现实。
抬头望去,只见酒楼门匾上两侧,赫然悬着两条类似宣传语的挂联,一条是恭贺江南大才子高中解元,另一条则是在打广告,称大才子就在本酒楼,想一睹唐解元风采,来就对了。
偌大的酒楼人满为患,连门口都围得水泄不通。
“唐解元……”
李青喃喃念叨了声,不禁想起当初苏..州之行时,那个春风得意的少年来。
同时,也想起了故人。
默了良久,李青低语:“你赢了。”
“李爷爷,咱要不也凑个热闹?”李雪儿兴致勃勃。
“呃…,小雪儿啊,唐伯虎他成家了。”李青无奈道,“他成亲的时候,我就在场,你没机会了。”
堂堂永青侯嫡女,岂能与人做妾?
唐伯虎也不行!
李青可不愿让小雪儿做个妾室,看人脸色。
嫁人可以接受,做妾……就是平妻都不成。
李雪儿惊诧道:“李爷爷你和唐伯虎相熟?”
“相熟倒不至于,也就有一面之缘吧。”李青笑了笑,打趣:“你该不会对唐伯虎倾慕已久吧?”
“嘁!”李雪儿撇撇嘴,“见面不如闻名,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也就那样,我对他好感都没有,更别说倾慕了。”
“啪!”李青抬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下,骂道,“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你都嫌弃?你够格嘛,真把自己当公主了啊?
就是公主……”
“我滴爷,您可长点心吧,这是直隶,这要让人听了去……”李雪儿小脸凝重,“慎言,慎言!”
顿了下,叹道:“其实他也挺命苦的,能再次振作起来,属实不易呢。”
“他命还苦啊?”李青失笑,“家境殷实,锦衣玉食,父慈母爱,娇妻名门,哪里就苦了呢?”
“李爷爷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呃…,也对,你整日忙着大事,哪里顾得上一面之缘的人啊。”李雪儿解释,“他的亲人都去世了;
父亲死了,母亲紧接着也死了,妻子难产死了,妹妹也死了……”
李雪儿复述之前在酒肆,听唐伯虎的自述。
李青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
李雪儿道:“当初我离家出走,去苏..州游玩时,想一睹大才子风采,经人打听去了那家酒肆,跟他聊了聊。”
“这样啊……”李青缓缓点头,仍是不免惊诧,喃喃道:“不想他竟遭遇如此变故,真是……命运弄人啊。”
“谁说不是呢,当时他整个人都如行尸走肉一般,整日酗酒,生意都快黄了。”李雪儿摇头轻叹,“你是没见他当时那模样,怪可怜的。”
李青深吸一口气,道:“走,进去看看。”
…
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加上解元的名头,着实光芒万丈,说是顶流巨星也不为过,爷孙一进去,就被收了二十两银子的入场费。
酒楼人山人海,比庙会都热闹,到处是人,都挤不动……
这种情况女孩子难免吃亏,李雪儿便抱住李爷爷一条胳膊,护着自己。
好在,在李爷爷神奇的手段下,所有人好似无意识地给他们让道,没多大一会儿,两人就上了楼。
李青真气稍稍外放,如入无人之境,不多时,就挤到了二楼最豪华的雅间前。
门口两个小厮拦下他们,讪笑道:“两位客官,想一睹唐解元风采,须一人缴纳一百两。”
李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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