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爹咋去了这么久呀?”佟母站在门口朝下村看,看半天也没个人影的。
“我去找找阿爹……”
“不用找我了,我回柳林村了摘桃子了,”佟父赶着牛车一身汗的到了门口。
“不是去打油了吗?”佟母看了赶紧端水送给佟父擦洗。
“我是打油送回去给徐家,顺便摘点桃子回来晒,”佟父囫囵的洗了脸,接过水喝了一大碗放下。
棒槌把车上的桃子筐挪下来,都不要佟父伸手的,他一个人就给忙结束了。
“吃饭了?”佟母问老伴。
“歇歇再吃,你捡半筐桃子出来让棒槌送给他瘸子叔,跟他说一声彭家又死人了!”佟父坐下喘了口气说完。
“啥?彭家又死谁了?咋死的?”佟母闻言吃惊不已。
“因为里正位置死了两个,一个是彭里正的大儿子,另外一个人是彭家族里的人,林家也死了一个残疾两个,里正位置也没了,里正到底是被彭家人抢回去了,不过落在了顺和老子头上坐了,”佟父说完有点想乐呵的感觉。
“我的天爷!他会当个啥里正呀?给他当那不相当于傻子戴帽吗?”佟母拍手说道。
佟父听了笑,“彭家人多别人争不过,我们暂时不在村里住,管他谁当呢!”
佟母进锅屋拿了一小盆粽子,又给捡了十几个咸鸡蛋,都放在棒槌的怀里了,“你潘婶子这几天忙雯妹的亲事,都没顾上过节,这现成的正好明早过节吃了。”
棒槌把半筐桃子抱车上,盆放在桃筐里,三个孩子放在车上,他推车晃悠悠的走了。
“你把他们三个带着干啥?”佟母看了跟在后面追的兄弟三个。
孩子大了,抱下来哭的稀里哗啦的又爬上去了,在佟母的目光里去了下村。
“棒槌,咋给这么多?我拿点下来剩下的你在端回去,”潘娘子接过盆一看,给了粽子还有咸鸡蛋。
“算了,棒槌送来我们就吃,”潘瘸子出来阻止了潘娘子的动作。
“你阿爹回去了?”
“是的瘸子叔,阿爹说彭大叔家又去了两个,因为争里正的位置没的,”棒槌挠挠头有些不解,一个破里正有什么好争的?
潘瘸子闻言面色一滞,随后恢复了笑脸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瘸子叔我回去了,”棒槌给三个孩子放好打算推车回家。
“你等下棒槌,我把桃子倒了你带筐走,”潘瘸子都不等棒槌拒绝,转身进屋给桃子倒空,拿了一块破布包扔筐里,出来放在棒槌的车上。
“回去吧!外面虫多咬人疼三个娃不经咬,”潘瘸子蹲下伸手抱着麻头,孩子长得像徐仲林圆圆的脸,滴溜溜转的眼睛老成成的没个笑。
“打架吃亏吗?”潘瘸子笑问。
“咋不吃亏,白长这么圆的脸了,天天被他哥枣耙子打,从早打到晚上睡觉,”棒槌提着又好气又好笑。
“你阿姐打架厉害,他以后也怂不到哪去,”潘瘸子轻轻的放下孩子,对舅四个挥手让回去。
棒槌到家把筐拿给佟父看,筐里是一个沉甸甸的盒子,打开盒盖一股药香弥漫,满满一整盒的药墨都贴了条的。
“这……”
佟父摇摇头示意别说话,他把盒子送回睡觉的屋里,晚饭一家人各抱个孩子喂饭结束。
次日天不亮佟父带着盒子去了府城,把墨存放在吉祥巷里,傍晚回豆庄给了佟母一个包袱。
“没买到你说的那个颜色,倒是买到这绣绿的葡萄花了,卖布的掌柜说,成亲女娃穿的就是这样的。”
佟母摸着布料看半天,“这样的也成,明天去他潘叔家让他潘婶子自己裁剪了。”
佟父白天不在家,晚上回来一家人过了个热闹的端午节,第二天一家喜气洋洋的去了潘瘸子家。
潘家门上贴了红花,门口还有刚炸完的炮纸带着味道,屋里雯妹红着眼睛脸上还有泪水。
“发嫁这么早?”佟母有些吃惊的问道。
“算的时辰是早发嫁,”潘娘子声音咽咽的解释了一声。
佟母从怀里拿出小布包打开,把首饰轻轻的插在雯妹的头上,金簪头镶嵌着红宝石,还有一对龙凤金包银的镯子,以及一个宝石戒指。
“她婶子这不能要,带宝石的……”
佟母反手拉着潘娘子笑道,“这宝石可不值钱了,是以前我们家芦苇得了一堆废石头,自己天天在家剥出来的,其中有几块看着觉得好,就留着放起来了。”
“这不年前知道雯妹要成亲了,就拿出来送去首饰坊镶嵌了簪子镯子戒指的,看着好看,其实没要几个钱,这是她的心意戴着吧!”
“既然是佟丫头给的就拿着,”潘瘸子开口说话了。
潘娘子目光看着闺女的首饰,带宝石的簪子戒指,这是属于贵重物品,即使品质不好,一般人也是舍不得戴的。
“吉时到了送丫头出门,”潘瘸子声音不大的说完背手让走。
潘娘子哭的不能自已,佟母轻声言语安慰着她。
雯妹没有兄弟姐妹可以送行,潘瘸子也就破了规矩,让女婿进门亲自背的人走。
佟父跟在后面看人,潘瘸子这女婿选的挺不错的,看人腼腆的笑意,属于不爱说话类型的,雯妹被背到何坡村,下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中午棒槌回来说才知道的,何坡村张娘子组织村里的媳妇,给小两口办的热热闹闹的,还说喜事就得有个喜事的样子。
潘瘸子端酒杯的手颤抖的厉害,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最后实在控制不住溢出来的酒了,一仰头给喝了。
再倒酒被佟父一把握住手,“好好的,来日方长,自个闺女自个不护住,靠别人靠不上的。”
潘瘸子定定的看着佟父,“老东家的心血没了不恼火吗?”
“从他找上我们,我跟丫头就知道豆庄保不住了,早就知道的事,再提伤心也不顶用,还不如顾好眼前的事,他给你找到人了吗?”佟父低声问道。
潘瘸子讥讽的笑笑,“他没有,我用两张方子给万源钱庄,到是他们给我消息了,说是佟丫头年前就让他们查了,如果真查出来点什么了,过完年我不仅会给他们方子,我还会教他们的人做纸墨。”
“消息能对上吗?”佟父好奇问。
“能对上,就是可惜死的就剩两家在了,这两家老东家猜猜是谁?”潘瘸子笑问。
“莫不是吴家吧?”佟父脱口而出。
潘瘸子摇摇头,“是前知府蒋大人的娘子家,还有蒋大人家!”
佟父放下酒杯惊愕道,“这也太巧了吧?兜兜转转这么远又遇到了?”
“谁说不是呢!这大概是我兄长爹娘,在冥冥中指引着我们,既然找到了我就不会放过他们,”潘瘸子愤恨的拍桌子。
“别急……”
“我不会急的,我会听你家丫头的话,给她们娘俩安排妥当了,我再去找他们报仇,”潘瘸子说完笑的莫名畅快。
中午潘瘸子大概太高兴了,还罕见的喝醉了酒,把潘娘子气的骂骂咧咧的。
当晚佟父一家回去还没坐下,大庄头来到佟家不客气的说了两句话便走了,次日佟父带着一家人出庄了。
……
六月中旬豆庄迎来五马车的尊贵人,这就是芦苇他们出门耗时两个月的优质客户,进庄开始大庄头跟郭总管精神抖擞的陪着。
参观了墨房纸坊,又带着他们参观酒坊牲口坊油坊,中午把庄上最好的东西烧了端上来,吃的是酒足饭饱,下午参观了两庄的布坊子。
郭飞有些恼火的看着大庄头,心里暗暗骂他猪脑子,带人进布坊里看?直接看布匹不成吗?
“找到佟大叔了吗?”郭总管悄悄的问身边跟着的人,也是庄里的庄民,为人机灵勤快就被他带身边用了。
“在他们来前的三四天,大庄头给佟大叔一家撵走了,现在庄里哪还有佟大叔呀!郭总管,他们看了咱们的织机,会不会学了去?”
“你说呢?咱们的织布坊要废了,从哪找来的这么个蠢货管庄子?”郭总管恨不得敲死大庄头才称心。
参观的人看的很满意,傍晚安歇在豆庄喝茶订东西,纸墨香确实订了不少,酒订的量也很可观,而最赚钱的布匹却没要多少。
大庄头有些不解的看着郭飞,怎么布匹不要吗?他们这是啥意思呀?
郭飞笑语言言的陪着说话,丝毫没搭理大庄头的困惑。
大庄头咳嗽一声,“赵东家,陈东家,咱们庄的五福布……”
“布的事不急大庄头,以后是长长久久的合作,布匹随时都能定,”陈赵两个东家打哈哈的就给带过了。
大庄头还要张嘴再说,被郭总管狠狠的瞪了一眼闭上嘴了。
晚饭依旧是烧的丰盛美味,酒上的是本庄的特产地瓜烧,给来的人喝的东倒西歪的安歇下。
“郭飞,你下午那一眼什么意思?”大庄头走在月光下拦住郭总管质问他。
“什么意思?大庄头没眼睛看吗?”郭总管怼他。
“哼!我知道我这个大庄头你不放在眼里,但是郭飞我告诉你,我是大人亲自挑选送进来管庄子的,你不服也给我憋好了,背主的东西,你事事向着佟老头,你也不想想,是谁冒着危险安置你们的?是大人,他佟老头那时候可不要你们来的……”
“我怎么背主了?”郭总管冷声质问道。
“你怎么背主你自己知道……”
“我们知不知道不要紧了,但是蠢货你闯大祸了我们是看清楚了,叫你一声大庄头,你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你会管庄子吗?你知道你自己今天有多蠢吗?你害布坊白白损失了好几千两银子,一声大庄头,真给你叫的自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你的无知给你惹祸了,大人他不会放过你的,”郭总管愤怒的推了一把大庄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