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你这是咋了?”徐仲林吃惊的看着岳父散着头发,怀里抱着水罐子宝贝的很。
“你们要出发了?”佟父看着芦苇问道。
“嗯,你这是去哪了?”芦苇抬头看乌漆麻黑的天空,又看她爸全身上下衣服都扯破了。
“我去庙王爷庙抢头茬水去了,家里小的四个,大的有五个,得分两波抢水才行,你们等会再走我去洗漱一下,”佟父说完急忙转身喊。
“她娘我抢到水了,水给放到供桌上了。”
“庙王爷庙水?那水弄回来能喝?”芦苇皱眉无语的看着她爸,怎么来了开始不讲究卫生了?
“怎么不能喝?你昨天不也喝的滋溜响,这可是头茬福水,多少人都抢不到的,”佟母风风火火的出来接话。
芦苇顿时耳鸣了,恨不得伸手抠嗓子眼吐出来。
“阿爹,你知道他那是什么水吗?”芦苇为什么这么恶心呢!因为她有幸目睹过庙王庙里取水过程。
“啥水?井水呗!都干净的……”
“什么井水?那是屋檐下的溜溜水,庙里主事吩咐忙侍们打了溜溜给烧化,然后给庙王爷擦洗擦洗,再澄澄给你们的,你也是老同志了,你怎么能信这些……”
“啥老同志?我不管你说啥,我就知道这水有用,我跟你阿爹抢了二三年的水了,你喝有事没?这就是福水,”佟母一把抢过罐子宝贝的送屋里去了。
“不是阿爹,那水不干净不能……”
“没事,都烧开喝的,庙王爷的手有啥?只要管用就行了什么脏不脏的,”佟父不在意的挥手。
芦苇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爸,一个文明人就被两年抢水腐蚀了?从怀疑抢水,到试着抢水,再成为主动抢水的一员,这……
徐仲林眼睛睁亮的如同大灯泡,奥特曼看了都得逊色三分,“阿爹你想抢水跟我说呀,你昨天抢了多久的水?”
“十四夜里子时去的府城门口等着,早晨五更天府城门打开就进去了,每年正月府城门十四到十六这三天,都是五更天打开,平时还是天亮开,你能抢到水呀?”佟父一边抓拉头发一边问女婿。
“糕点铺子不是为庙里赠送一百份糕点吗?这交情肯定能跟他们主事要一份水呀!而且还是井里打的水,这比你夜里不睡觉,挤在门口抢靠谱多了,”徐仲林拍大腿说完。
佟父理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对呀!这么好的便利条件,我咋给忘了呢?明年高低要他们给我留一大坛子!”
芦苇……
佟母把三个娃送到棒槌床上躺好,提溜着坛子出来洗漱好,小心的倒水开始熬米汤。
芦苇看了嗓子痒痒的难受,都知道是洗手的水了,为什么还煮?
佟父看芦苇的表情就知道她不能接受,“你们跟我进屋来。”
“走了,”徐仲林好笑的拉着芦苇进屋。
佟父摸出一个盒子递给芦苇,“这是你妹拿回来让给你的,说出门在外需要钱,这个首饰有时候比钱好用。”
芦苇接过盒子打开,是采薇出嫁的时候给她带走的,“这是她出嫁的首饰,她拿回来干什么?”
“这几年我们也增长了知识见识,这首饰普通民妇人根本不能用,你带着吧!出门在外送人打点都是不错的东西,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给你妹妹重新买一盒她能戴的,”佟父不在意的说完。
芦苇合上盖子交给徐仲林装好,她自己拿出一卷小纸。
“这里有十张配方字墨,四张顶配药墨方,阿爹把他给瘸子叔,资质好的,不一定只有孩子,比如有的半生不熟的人。”
“天下这么大,有钱人用的墨又多,一家之言做不尽纸墨,他不是要政绩吗?政绩得靠商业带动经济,我现在着手为他打这条路了。”
佟父不明白的看着闺女,“什么意思?”
芦苇漫不经心抽出来纸方,“府城已经开了卢氏墨局,那豆庄的五福墨局,是不是也该开起来了?东城有许多的有钱人,还有三家书局看着也挺有实力的,如果他们也跟着开墨局呢?”
“这么多开墨局的大商集中在南阳城,肯定需要制墨的人,有制墨的作坊,这就可以带动很多没饭吃的人”
“还能吸引很多有手艺的人,前来南阳城定居学艺,东西就得百家争鸣,想要政通人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南阳城繁荣起来指日可待。”
“我跟孙大胜分南北打通商路,我们会告诉所有人,南阳城是纸墨城,这里会汇聚天下最好的墨,天下最好的纸,天下最好的香。”
“做的东西多了,辅材料也就需要的多了,那些各行各业的商客闻风而动,自然而然就拢来了,这里不要五年,就会此原来的南阳城繁华百倍,豆庄油勺子的油坊,可以趁机垄断所有墨坊的油,这笔可观的利润钱,谁看了都得眼红心动,这就是政通了。”
芦苇又抽了一张纸出来,“油坊的材料、香坊的材料、墨坊的材料,纸坊的材料,这些都是普通贫家可以生计的东西,城里有大商维持繁荣,乡村有庄民可以解决温饱。”
“有钱就会生孩子,嫁娶,种庄稼泡草蒸草种树,亲戚往来走动,也会口口相传南阳城的名声,这就是人和。”
“不重商也不抑农,而是让二者彼此相辅相成,我就怕他不中用,镇不住自己的政绩成果倒头来白忙一场,”芦苇嘴角布满讥讽的笑。
佟父表情严肃,手一页一页的翻着方子。
“你规划的很好,就怕那些大商吃人不吐骨头。
“所以要全民参与,南阳城的墨,不能都握在有权有势的人手里,有钱没势的人也能家庭作坊墨,只有他们也参与了,跟着吃饭的贫民才有活路,”
“不然种树收的果子,割稻收的稻草竹棍,织布用的麻皮,做香用的树叶,都被大商垄断抢了,那还有谁敢种东西了?”
“竞争对手多些,大商们才不敢对贫民伸死手,毕竟都知道的,本地的材料做出来收了,远比外地运来省钱,商人嘛,赚钱才是他们的本性。”
“我明天就去跟吴大人说,就是你这帮他做的这么大,我们更脱不了身了,”佟父皱眉。
芦苇笑没有回答,反而再次抽出纸。
“跟瘸子叔说,别吝啬教人,一定要教的干干净净的,务必保证撵出去的都是会的,如果有一天有人跟豆庄订桐子油了,就让他根据油量的大小,免费附送一张墨方。”
“你要把墨方散出去?”佟父有点看不懂芦苇的意思了。
“本来就是从书里学的,人家愿意书写记载留存后世,我们学了反而不愿教,当成自己的宝贝没意思的很,我想做的都写小本子里了,阿爹明天去找他的时候,提前看完想好再说。”
“他要是愿意,后面南阳城就能涌来大批的订客,再过两年,还能组织人过来看斗赛。”
“墨跟墨斗,纸与纸争,香跟香比,虽然这些斗赛很残酷,但这是最好的扬名南阳城的捷径,没有比它再好不过的路了,徐仲林咱们出发吧!”芦苇说完对佟父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丫头,路上注意安全,你已经是一个母亲了,你抱抱麻头好不好?”佟父伸手拉住闺女的手臂。
芦苇挣脱了束缚,“我不知道怎么当母亲,但是我会保护他的,”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徐仲林进屋抱熟睡的孩子,亲了亲麻头才放进去被窝里,走了两步停下,扭头趴床上亲了亲另外两个孩子,“阿爹阿娘,我会照顾好芦苇的。”
佟父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眸光猩红无比。
徐仲林出来跳上马车,一打马飞驰出去把柳林村甩的越来越远。
“芦苇,阿爹刚才问的我也想问你,你这么帮他,咱们脱身可怎么办?”徐仲林扭头看芦苇。
芦苇抱着暖炉,“学习几年了,还是一点长劲都没有,你知道我帮他把这些做通后,这对他意味着什么?”
“升官?他不是说,有好多不喜欢他的人在针对他吗?这一切如果都实现了,肯定会有比他更厉害的官来摘他桃子……”徐仲林蓦然睁大眼睛回头看芦苇。
芦苇闭眼似笑非笑,“对呀!就是要他尝尝被人摘桃子的滋味,权力的明暗交锋相争,我跟阿爹是跑不掉死的。”
“那些人肯定会把我这个他的手剁了,也就是说,我会是他一盘局上必死的人,如果他不中用,我大概开局就得死,如果他长进了知道保我,我可能会最后死!”
“死局才是生路,咱们的生路就是在大局将成之日,那时候不管我被谁抓了,你都不要听不要问,也不要选择救我,你最先安排好佟家徐家彭家人,拿着新的姓名生活。”
“芦苇……”徐仲林停下马车想说他不能,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芦苇出事。
“我赎施夫子的时候,已经跟他说好交易了,他的儿子改姓连,他会全力培养他儿子进科,再不济也能走到他的举子身,”芦苇想了一下还是要交待一下的。
“他还答应我,会多帮我留意资质好的读书孩子,让他们都用连家姓氏科第,将来总有一两个出人头地的,就是时间可能有点长,”
“不过没关系,我正好也需要几年时间布置这条生路,豆庄不成形,商路没人走,我死的会更快,现在把水搅浑搅大,把南阳城做大做强做出名声,这把双刃剑即是我,也是高高在上的吴大人。”
“如果我出事了,说明时机成熟了,你第一时间把他们安置去羽翼已丰的凌湾庄,他们便能挣脱死路,这条路走的冒险了点,可是却是最稳妥的安全路,凌湾庄那边别吝啬给那些孩子花钱。”
“你说了,读书人靠不住的,这边出事了凌湾庄也未必能靠住呀?”徐仲林突然变得有脑子了。
“能送他们上去,自然就能给他们扒下来,你当我为什么愿意花大价钱,给他们买考官的东西?”
“他们愿意学就得签字按手印,将来他们反骨,凭这张纸他们就得死,一切功名利禄都会没有了,而且我用的还是吴大人的名义做的,”芦苇说完咧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