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家人吗?”芦苇皱眉问。
“他有家人呀!他家人也在我手里,一家老少九口人全全乎乎的,你要不?”中人忙不迭的笑脸回道。
“秀才多大年纪了?能带出来我看看吗?”芦苇又走回座位坐下问。
中人一时摸不清芦苇葫芦里卖的药,略带失望的笑道;
“徐娘子略等等,我去差人叫他来你亲自看看,”她走前还给芦苇续了一杯热水。
芦苇无聊的喝了一口茶,等人屋里哗啦啦来了八九口人,男女老少都有,两个年纪大的应该是长辈,一个年轻些妇人约么三十来岁,低着头周身都是自苦悲伤,
还有一个年纪与这男人差不多大的妇人,面色疲惫苍老,发髻里裹着白丝,手里牵着十多岁的男孩,旁边是两个大姑娘二十上下,和一个半大小子,他们的目光都看向那人,眼里是惶恐不安跟害怕。
屋里谁也没说话一直在等人,大概等了一柱香的功夫,中人领着一个人进来。
“徐娘子,他就是找事的秀才,年龄二十六岁,你看如何?”
“你家还有人吗?”芦苇问秀才。
“还有弟妹,”秀才温声回答。
“愿意迁走吗?我找先生授课不在府城,”芦苇想了一下还是要提前说清楚,免得说到最后不同意浪费半天口水。
秀才皱皱眉,“远吗?”
“走路要大半天路程,坐马车一个半时辰吧!授课六日休沐一天,月资二百钱,”芦苇看这秀才不迂腐,这会是真心想要他去豆庄了。
“那……我要是迁过去……”
“上面的条件不变,还会给你家额外六亩田,以及两座房子,也就是说,你一座你兄弟一座,你妹子是没有房子的,”芦苇笑笑的解释了一遍,豆庄目前最不缺的就是房子,缺的是有知识的人才。
“我迁去!什么时候去?”秀才眼里多了心动。
“你想去随时可以去呀!现在去我都可以让人送你走,过完年去,就去找五福糕点铺子管事,她会派人送你去的,”芦苇心想秀才肯定要在家过完年去了。
“我想明天就过去,”秀才坦荡的跟芦苇说完。
芦苇挑挑眉,“可以,不过你们现在去田是分给你了,田里的粮食没你们的,那些粮食都是庄民们的。”
“年外开春了,你们自己种了粮食才是你们的,去了吃喝不用担心,庄里的管事会给你们准备粮食的,大概给到你们种粮食收了为止。”
“好!”秀才高兴的直点头,去了就有吃的这就很好了。
“我急迫的搬过去,是因为我家里没吃的了,我弟弟妹妹急需吃的,”秀才没有隐瞒的告诉芦苇迫切的原因。
芦苇起身给了中人一贯钱打算走了,“这秀才我很满意!”
“徐娘子满意就好!”中人高兴的接过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最值钱的这个没卖掉!
秀才的钱是不用给了,他来挂名的时候就交了钱的,这会只要跟着主家走就成了。
“徐娘子,能不能求你买下那两个姑娘?”那人目光涌动的拦着芦苇,祈求的眼睛都急红了。
中人一把扯过那两个姑娘,往芦苇跟前推着笑道;
“徐娘子你看看这俩姑娘,细皮嫩肉的,模样也是周正的很,人看着也老实听话,你买回去最好不过了,”中人挤眼笑的意思很明显,你这脸坏了买回去给自家男人用呀!
那人闻言中人的话脸色一片惨白,龛动的嘴动了动没敢开口,卖给好人家好歹……要是卖给了花楼就一辈被毁了。
两个姑娘眼里忍着惶恐的泪,瑟缩着往后退不敢靠近芦苇,其他人脸上更是悲愤的不敢开口说话。
“多少钱?”芦苇看众人一眼不耐烦问道。
“十贯钱……”
芦苇抬脚就走,都没给中人报完价。
“徐娘子!徐娘子……价格好商量不是?这样,八贯钱你带走行吧?”中人急忙伸手拦住芦苇的路,跟她小意商量起来。
芦苇停下脚步,“你刚刚说咱们还是常来常往的,二十多破瓜的小媳妇,你要我八贯钱?这模样的我去典行两贯钱一抓一把,你这老脸也好意思说我们的交情好?”
中人笑脸一滞,“那个徐娘子,那些人哪能跟她们比呀?你看看她们的皮肉……”
“皮肉好汤好水养养就有了,你愿意干,他们一家五十贯我都要了,不愿意,你自个留着慢慢卖吧!”芦苇一副要走不走的模样。
“加一点徐娘子?那个大小子就可以卖十贯了,那两个老的白送给你成吧?五十五贯钱真的是太少了,”中人搓着牙花子说完。
“你留着卖五十五贯吧!你也说了还有两个老的,我又不是疯了傻了白出五贯钱,这样,两个老的我不要,给你四十五贯带其他人走……”
“徐娘子说笑了,您善心有好报,一家人都这样了也没分开过,五十贯就五十贯了,”中人说着疾步抱了盒子过来,生怕芦苇反悔不要了。
芦苇点了几张卖身契没问题了,拿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中人。
“和盛钱庄的呀?”中人接了银票嘟囔道。
“怎么了?我这也是送糕点过去,别人府里结账给的,”芦苇奇怪的解释了一下。
“没怎么,咱们城里的都用万源的,用和盛的看着比较少,徐娘子手里有不让人觉得好奇怪,”中人笑着回答道。
“我们还能拒绝客官的钱嘛!他们给啥我们拿啥,你忙,我带人走了,”芦苇带着几人出了牙行。
路上从兜里拿出二百个钱串给秀才,“这是你的工钱,明早去五福糕点铺直接走。”
“谢徐娘子,”秀才目光有些不解的看着芦苇,东家这么大方呀?
“你回去吧!家里不是有人在等着钱吗?”芦苇也没多解释,目送秀才走远,把手里的纸契给身后的人。
“我钱多烧手撒着玩,你们拿着这纸契去衙门换户籍吧!你们自由身了,”芦苇说完跺跺脚要回去吃饭了。
“徐娘子,刚刚在牙行中人骗你了,是因为我没对中人说实话,我的的确确是举人,也的确受人连株被剥夺了功名,只不过我是带全家逃出来的。”
“逃跑途中因为没有户籍,我父亲生病需要钱吃药,我们走投无路自卖了,我姓“施”,叫施厚谦,我家原籍是天济府的。”
“这是我妹子施芸,原是天济府章岩的十一房妾侍,她是被抢进章府的,连带我父母也被圈禁了章家,我不得以才进的章府做秉笔。”
“新皇登基朝稳后章岩被抓,我就被连株剥夺了功名,还没安稳两载去岁遇大赦,章岩存活的小儿子,不知从哪里拿到了我一家户籍。”
“转手把我们卖了换钱,我听见风声了,带着一家人连夜奔逃出来的,徐娘子,你就是把卖身契给我了也无用,我们没有户籍路引,出去还是死路一条,逃奴罪抓到的下场没有生还的,”施厚谦目光猩红的交代了原因。
旁边他娘子滴着眼泪不敢哭,他妹妹悲泣的不能自已。
“跟我走吧!”芦苇听完心里毫无波澜,这个世界悲苦的人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她带着一群人回了铺子里。
“他们是……?”佟父几人喝的脸红脖子粗的刚放碗,看芦苇带人进来一脸的疑惑。
“哦,姑母的邻居,徐仲林点火烫点菜让他们先吃饭,”芦苇哈着气说完。
“姑母的邻……”采薇起身过去帮忙。
施家人束手束脚的不知怎么站的好,佟父带人起来,把桌子收拾干净让他们坐,徐仲林拿了不少菜放到锅里煮。
“广升妹婿,吴大人在衙门吗?”芦苇问石广升。
“不在,六嫂你有啥事?不行我带你去衙门办,”石广升看几人回答。
“那也行,他们几个不是一家的,年纪大些的是糕点坊的家人,年轻的是赛娘子的姊妹,”芦苇说赛娘子的姊妹时,脸上多了些奇异的笑容。
“剩下的都是认识孝义表哥的,他们路上被人骗卖过,还被辗转了好几手逃出来的,来找姑母投靠,路边打听人被我听到了,我想着要不拿豆庄的户籍用用?”芦苇为难的询问石广升的意见。
“这个简单,待会六哥跟我去府衙找师爷帮忙,几个人花点钱重新上个名字,”石广升一听事不大。
“他们不想在这边上户籍,一心要去姑母那边……”
“这个可以理解,再说了,他们要上也不能给他们上,万一被人家东家发现追过来了,到时候缠广升的手,离开的好,”佟父连忙接话说笑道。
“那就给他们开路引盖牒大印,这更简单了,”石广升想都不想的说完。
芦苇看了一眼徐仲林,“那行听妹婿的建议了。”
徐仲林忙好擦干净手,“我现在跟妹婿去府衙给事办了,明天送他们去庄子上过个年。”
“给师爷带包糕点两个甜瓜尝尝,”佟父赶紧起身,拿了一个漂亮的筐,自己挑挑捡捡装满筐递给徐仲林拿着。
徐仲林跟石广升去府衙走前,芦苇给了徐仲林几张奴才契,这个是必须要有登记的,免得以后被通咕出来,一查没有备档,主家会被以窝藏逃奴罪一起下大牢的,芦苇还给徐仲林拿了一荷包的钱。
“你们吃饭吧!”佟父对施家人说道。
施家人彼此对看一眼,小心的坐下,拼命的压住饥饿感,热菜的香味直扑口鼻,肚子咕噜噜的叫,饿的胃生疼!
“吃饭呀!”芦苇端碗看他们也不动筷子,甚至眼睛也不敢看菜锅。
“我们……不饿,”施厚谦不自在的说道。
“你确定?”芦苇都听到他们肚子响的跟炸雷一样了。
“不……饿,”施家大小子扭过身子不看桌子,肚子响成这样了,还有死鸭子嘴撑着!
佟父看看他们对徐三子笑道,“三子,你那边铺子还有一间闲置的,今天给他们安置过去住一晚,回头事办好了明一早送去庄子里……”
“我这就带他们过去安置,正好八弟那边后屋没拆,让他们凑合住了,”徐三子说完对着几人笑。
“你们现在跟我过去。”
施家人慌忙起身,跟在徐三子身后出门走了,生怕走慢一点,饭菜香就勾了他们的魂。
他们走后不多时,佟父把桌上烫的热菜倒进盆里盖上,又盛了满满一盆菜饭,找了大筐拎着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