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下的那个孩子是谁?昌树?还是福生?”芦苇漫不经心的问道。
吴大人学芦苇放松的向后靠着,闭眼感受冷风吹拂的凉意,“小疤赖!”
芦苇猛的坐直身体,目光闪烁的看着吴大人,良久她心里沉下。
吴大人没有说实话,他说了武英侯的过往,仔细想想其实很多地方都不连贯,也就是说,他保留了很多重要的东西没说。
吴大人睁开眼冲芦苇笑,“没想到我会告诉你实话吧?”
“他是我表哥最小的孩子,一个婢女拼死生下的遗腹子,他的兄长们都是以叛贼的名声下去团聚了,送走夭折的长辈们,隐姓埋名的进了军中,随舅父杀伐世家也没了,他们到死都没想过世家如此大胆!敢伸手毒害操弄圣上的生死。”
“不对,应该是能想到的,晋先皇后不就是莫名其妙的死了吗?圣上查了许久,愣是什么都没查到,却查出冷宫里有妃子怀孕了!”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世家的手段,他们能让再无子嗣的晋先帝,驾崩前重新有了子嗣的能力!”
“这其中得数卢钱两家最功不可没,以致钱家被舅父直接屠戮灭门,卢家被屠戮的撑不起门户,吴家已没了气候,至今缓不过来一口气,眼睁睁的看我被新皇启用。”
“舅父心里恨的大概是,以为如果没有皇子出生的话,晋先帝会平安无事……”吴大人眼里布满了讥讽的笑意。
“你来了说这么多,不是单纯的聊天吧?”芦苇问道。
“今天本官心情好,你送的年糕鱼,帮我解决了南阳城的税赋十一万两,所以愿意告诉你以前的事,”吴大人高兴的敲着腿乐呵。
“万源给你拿的?”芦苇知道南阳城有钱的人不多,除了万源钱庄外,其他富户加一起也凑不到两万两。
“不然靠你们这些穷鬼吗?三二百两的,还不够本官修个堤坝的钱,还得是大手笔的卢家!”
“妹子在帮本官想想好点子,这腊八节也是好日子,庙王爷节下雪了无法举办,本官这心日夜不得安宁的,”吴大人搓搓手期待的看着芦苇。
芦苇扯了扯嘴,“大雪节挺应景的,也该去跟东家交账回来了……”
“还得是我妹子!”吴大人一拍脑壳放声大笑,笑开心了从怀里拿出一个平安符,旧旧的绣着牡丹花,扔到芦苇的怀里。
“妹子,兄长要洗刀了,第一次用有点不熟,你拿着保命吧!若是年外兄长有命活下来,你还得继续给我钱,别想着把我的钱吞了。”
“你孑然一生死要钱做何?难不成死了当棺材睡吗?”芦苇不理解。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本官命硬命好,你死了本官都活的好好的,本官曾问过舅父,为何晋先帝宁愿挑选叛贼登位,都不过继宗嗣?”
“舅父告诉我,”吴大人猛的向芦苇靠近,脸上没了嬉皮笑脸。
“晋先皇后第一次有了子嗣没保住后,先帝就给自己喝了绝育的药,帝后生死与共不过才五载,皇后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这是晋先帝血洗世家的真正原因。”
“先帝宁愿江山拱手让人,都不愿在诞下子嗣,本官现在方明白,先帝知道臣强君弱,江山社稷必覆的悲哀,他有子嗣也是徒增百姓的劳苦,最后还会加快他的死亡,不如给百姓一个新太平!”
“他想的挺明白通透的,可是世家吃了那么大亏,怎会如他的心意呢?最后还不是弄出好几个孩……”吴大人嘟囔了一句咽了后话。
“我也想通了,我也该孑然一身的,我本身就不该存在世间,既然存在了,也该为黎明百姓做些事,他们都是我管辖的子民,争取做到像豆庄那样,户户民安家和就可以了。”
“说的太大义凛然了,我也是南阳城黎民百姓中的一员,为何大人不怜惜我这样的草民呢?”芦苇皱眉嗤问道。
“豆庄的田本官不是都给你了吗?”吴大人挑眉。
“我回报给你了不是吗?我让豆庄有了最先进的织布坊,你不晓得一句话吗?织机一响黄金万两,我为你弄了一百台织机……”
“妹子,兄长不是不怜惜你,兄长实在是缺钱的厉害!”
“这样,大雪节的钱兄长就不要你的了,其他的钱你该送到还是要送到,不然别怪为兄翻脸无情,亲兄妹也得明算账,”吴大人重重的拍了拍芦苇的肩膀,一副好兄长的架势起身要走了。
“你的刀试哪家?我好提前躲家里藏着,免得我倒霉,被你的刀气刮了,”芦苇出声问道。
吴大人走至门口,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放心!卢家乖觉的很暂时不动他,他倒了本官南阳城的金袋子就倒了。”
“平安符是吴家的嫡公子,送去了延京改姓“季”,日后一旦我落难,你用平安符自个想法子自保,别蠢的用豆庄自保了,你现在就可以着手去寻人了,”吴大人说完接过护卫的斗篷走了。
芦苇笑的莫名森冷,手握着平安符,对着火盆看半天。
蠢是蠢了点但是好用,百试百灵的,天子知道是一回事,世人不知道就行了,心照不宣投鼠忌器不是才最致命的吗?她一个人抱着火盆笑了许久,对着门外的大雪纷飞看了半夜才睡觉。
第二日在床上躺了半天,中午起来看门口冻的瑟瑟发抖的小乞丐,对他们招招手笑,带着十多个孩子去了翠桃屋里,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热汤面。
“芦苇你这是咋了?”翠桃看十多个狼吞虎咽吃面的孩子,目光不解的看着芦苇。
“可怜他们呢!”芦苇笑。
徐三子睁大眼睛,这些孩子不是一天两天在这里了,怎么以前不见芦苇可怜他们呀?
“你们都是自己一个人了吗?”芦苇也不管翠桃他们的想法,笑问这群小乞丐。
大多数都点头是了,只有少数迟疑的摇头家里还剩了人。
“那你们愿不愿意随我,去一个可以吃饭的地方?”芦苇又问。
吃饭的地方?十多个孩子目光一亮,热热的看着芦苇点点头。
“你们呢?”芦苇问还有家人的孩子。
“我们……家里人都可以去吗?”孩子怯怯的问道。
“都可以去,”芦苇笑回。
“那我们都愿意去,”乞丐孩子大胆了。
芦苇回头看着徐三子,“三哥你带这些孩子去找他们剩下的家人,找到了把人送给瘸子叔用。”
“瘸子叔?”徐三子目光一怔。
“嗯,”芦苇没解释原因,只是不停的让小乞丐们吃。
徐三子低头想了一下,“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找人送过去。”
徐三子不顾风雪寒冷,带着小乞丐去了一间小破棚子,棚子里闭眼躺了不少人事不知的孩子。
他上前试了试都还有气,一手抱一个不大一会的功夫,给棚里孩子抱完了,马车上挤满了孩子坐好,他拿出来厚厚的草垫给马车围起来。
带着一马车的豆芽菜,在雪滑的路上奔跑去豆庄,天黑回到府城人都要冻硬了。
翠桃手忙脚乱的给徐三子倒热汤,“送去这么多的孩子,佟大叔没恼吗?”
“佟大叔不会恼的,那些孩子都给瘸子用的,芦苇他们的事,我们看了就当没看到,不该问的看的就不要问看,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思量,”徐三子端着碗喝汤对着火盆交代翠桃。
翠桃忙点头,抱着刚会走路的孩子笑。
芦苇叫我在店里找个好用的人管铺子,说我常年的抛头露脸,以后对土狗子不好,说什么商贩之子至贱,当家的,你说我们选谁好用?”翠桃抱着孩子低声问徐三子。
徐三子目光疼爱的看着胖乎乎的孩子,伸头摸着孩子的脑门,“你看小包头如何?”
“我看不好,”翠桃傻笑。
“用小包头吧!几间铺子过完年给打通,前面劈出来做小食,在招几个妇人,把我们小食经营好。”
“去年跟今年我在豆庄瘸子叔那,学了不少知识见识,晓得别看糊口的铺脸千好万好的,其实咱土狗子走出去了,最得人家轻贱了,以后你们娘俩没事在后房看看就成了,”徐三子想起潘瘸子告诫他们别眼皮浅的事了。
“好!”翠桃用力的点点头。
……
今年的冬天大雪是一场接着一场下,五福糕点铺的生意是异常的火爆,特别是大雪节,去庙王爷庙跪拜的人,几乎人手一个面人,憨态可掬的孩童面人是家家的向往。
徐仲林赶在腊八节的前一天回来的,带回来的还有年后的甜瓜订单,豆庄的甜瓜卖的供不应求。
豆庄目前剩下不多的甜瓜,都供应了本府城的人家吃用。
“羊你喜不喜欢?”徐仲林指着自己带回来的三头羊问芦苇,他接到芦苇的信就马不停蹄的寻了。
“喜欢,这三头羊价格不便宜吧?”芦苇围着羊头转悠看,三头羊体壮膘肥的,一看就不是本地羊,她记得好像还有一种矮脚马来着。
“这是我托脚行带的,三头羊十二贯钱都赶上牛了,你信上不是说你要做个羊车吗?我看它们合适,还特别有劲拉的动车,”徐仲林说的眉开眼笑的。
有羊就得有马车配上,芦苇急不可耐的去了木匠坊,画了一个草图定了小车。
坊子芦苇来看了好几个月,目前是不需要她时时盯着了,徐仲林又回来了,芦苇难得有兴致的泡了很多豆子。
腊八节这天她做了满满两锅豆饭,铺里伙计们吃一锅,剩下一锅,分别给翠桃和小妹娘俩送去了一半。
她目前住在采薇的铺子里,吃饭问题是每天转到哪个铺子,就吃到那个铺子去。
“芦苇,三嫂那边说他们也蒸豆子饭了,刚好我过去的时机好,三嫂给你蒸了咸肉排骨,正打算让三哥给你送来的,”徐仲林拍了拍身上的雪进屋放下盒子。
芦苇打开盒盖,里面切了三盘热卤,一大碗咸肉排骨和肉肠,还有半只没剁的咸鸡。
“给我们这么多那边吃什么?”
徐仲林拍打好身上的雪坐过来道;
“腊鸡是去年岳父逮给小妹补身体的,她当时没舍得吃,今年四月,采薇让顺和妹婿又给小妹逮了五只,六月的时候岳母带人孵了小鸡。”
“分别给她跟阿娘一人十只喂着,头前豆庄送来的腊肉腊鸡卖的好,她想着家里的鸡也不生蛋了,学豆庄给腌了,这不刚好能吃了,她拿了两只给三嫂。”
“今天腊八节三嫂烀了一只出来,剁了一半给你,剩下一半她中午带小妹娘俩过,对了,小妹让我们晚上去那边吃饭,广升晚上会早点回来的。”
芦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中午的菜已经很多了,半只鸡没剁端起来,跟徐仲林两人安静的吃着饭。
下午没事铺子转了一圈,傍晚两人去面食铺吃晚饭,在府城难得热闹点,晚饭吃了挺久才散场。
回去洗洗上床躺下,酒精的催化下徐仲林皮痒了,粘粘糊糊的折腾了半夜,才神清气爽的睡过去。
次日过了大半上午,两人起床前又黏糊了一场运动,磨蹭到中午起来吃口饭,下午徐仲林牵着芦苇跑去了庙王爷庙里,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头磕的咚咚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