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啥嫌弃的呀?现在南阳城满府城找找,都找不出几只鸡来,佟大叔你还一送就给两只的!”石广升抱着鸡也没推拒,实在是珍贵呀!有孩子的人了,鸡养大了生蛋出来,是孩子迫切要吃的。
“你快把鸡送回去,俺们去府衙看看了,”佟父倒是挺喜欢石广升这一点的,拿东西从来不矫情,只要是自己家人想要的,他拿了也不避讳啥的。
当差的人都明白水至则无鱼,你太清高了跟兄弟们不合群,日子一长就给你拉下来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佟大叔你们去府衙干啥?”石广升多嘴问道。
“不是说各村的牛收了吗?我们来看看牛咋样了,找吴大人补春上的牛,”芦苇没隐瞒的说了目的。
石广升闻言余光看了看,擦身而过时小声道;
“不仅收牛回来了,知府老爷好像又头疼一批流民,同流民来的还有几十头牛,牛是松州府那边送来的,六嫂心里亮些挑牛,”他说完抱着鸡走了。
芦苇跟他爸互相看了一眼,“爸,我们还去吗?”
“不去这群人就不分给你了?”佟父笑
芦苇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一会,“咱们去衙门了?”
爷俩到府衙后院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了,还给了领路跑腿的人荷包打赏。
“哎呦是佟大叔来了!”吴大人亲热的跑过来扶着佟父说话,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应该正在快活的时候被打断了。
整这么热情的,佟父一时有些拿不准这人的脾气了,又闻见吴大人身上的脂粉味,他看了一眼闺女。
芦苇冷笑着看吴大人献殷勤,也不开口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甚至想开口提醒他,麻烦给裤子穿好在说话可以吗?
吴大人那皮,也不知道怎么练就的,被芦苇大剌剌的看着,丝毫不影响他把佟父当爹一样捧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草民无知,不晓得这句话什么意思,大人知道吗?”芦苇笑吟吟的问道。
吴大人扶佟父的手顿了顿,没脸没皮的笑道,“知道它做甚?佟妹子你跟佟大叔走一路渴了吧?快些进屋歇歇脚。”
芦苇还想说在佟父的目光里住口了,跟着走进了屋里。
屋里地上还有衣衫,看的出来刚刚干柴遇烈火了,芦苇目不斜视的走去八宝桌跟前坐下,端壶就倒水喝,确实有点喝的厉害,自己喝完又给她爸倒了一杯。
爷俩喝了半壶水才住口,“大人,我跟我阿爹来牵牛的。”
“牵什么牛?”吴大人无辜睁眼问芦苇。
跟她装傻充愣?芦苇从怀里拿出钱道:
“大人年纪轻轻记性这么差了吗?莫不是被那地保糊了脑袋?你可不要吝啬钱呀!几万两都挥撒了,也不在乎三二两找大夫了,身体重要该花就花,脑子装多了水容易长皱褶,没脑仁。”
吴大人……
“徐娘子莫怪我家大人,我家大人最近事多忙忘了,”胖护卫忙不迭的进来解释。
芦苇给了一个你看我信的表情吗?
吴大人趁芦苇分神之际,一把拿过芦苇上的银票数了数,“才三百两?”
“嗯!豆庄的土地遍地是金子,草民眼盲挖不出来,要不今儿让你的胖护卫,跟着我一起回去挖?”
“说不定他去一锹可以挖个金崽子呢?十锹就能挖千把两出来了,这事草民是连梦都不敢做的,非得大人这样的青天大老爷,视金钱如腌臜物的清贵人可做梦,草民是不敢玷污此美梦的,”芦苇不冷不淡的说完。
吴大人……
“他不叫胖护卫,他是我舅父,叫叶盛章,你可以叫他叶家舅。”
叶盛章……
佟父……
这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我不管是你什么舅,总之你答应我的牛今天必须给我补上,不然豆庄就撒手送给你了,后面别说三百两了,就是十万八千两都是你的了,”芦苇没了跟吴大人打拳的意思。
他逼犊子还真给她当傻子耍了,世家出来的孩子,有几个没脑子的?有几个混不吝的?真要是脑子被狗吃了,他能被分来南阳城当知府?她真是信了邪来上当的。
“佟妹子这脾气真是暴躁,我又没说不给不是?不就是牛吗?给你了!”吴大人无事人一样把钱装好笑道。
“就是吧!兄长遇到点难事了,想让亲妹子帮帮忙,兄长晓得你肯定是能帮上的,”吴大人直接开口截住了要说话的芦苇。
芦苇闻言嘴角上扬挂着淡淡的笑,“阿爹,你背着我阿娘在外有孩子了吗?”
佟父使劲的咳嗽了一声,“我孑然一身的上哪……”
“佟大叔正好了!现在开始本官就是你亲儿子了,顺理成章的也就是佟妹子的亲兄长了,”吴大人泼皮赖的爬上来。
佟父猛烈的咳嗽起来,咳的撕心裂肺的,他心里起了一阵寒凉。
“我跟我阿爹回回来都上你的当,那是当当都不一样,今天更是骗他给他当儿子,我佟家好稀罕儿子呀!”芦苇起身手拍着她爸的后背。
佟父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眸光对芦苇微微摇了一下,民不跟官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争不赢的。
“儿子再多也不嫌弃……”
“说是这么说,但是我阿爹认为儿子再精不在多,有用的儿子一个就够了,无用的儿子十个八个都顶不上用,大人你说呢?”芦苇目光倏然凛冽起来。
吴大人的笑意敛了,定定的看着芦苇道,“有用无用可不是一句话定论的。”
佟父也不咳嗽了,第一时间挡在闺女跟前。
“吴大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你吗?”芦苇扒开她爸的身体,似笑非笑的问。
吴大人没说话,端着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慢悠悠的神态惬意且笃定。
“我晓得妹子你不畏惧死,可是佟大叔畏惧呀!他特别怕你出事,只要佟阿爹怕一日,你可得帮阿兄一日安稳。”
“妹子你放心,我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不过是被家族推出来的棋子,是世家与新朝随时可抛弃的弃子,为兄是有些年轻莽撞,但是为兄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我母亲不是什么名门世家的闺秀,她只是吴家看不上的将门虎女。”
“我更是吴家厌恶的孩子,吴家正房旁支成年未成年的,正嫡就有二十三人之多,还不算旁支正嫡,庶子义子有三十多,我父亲也不是正经嫡枝,为兄我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新皇。”
“世家的弃子,是得不到世家任何助力的,为兄也是没办法了才如此的……”
“花阿爷是你什么人?”芦苇打断了吴大人掏心掏肺的真诚话。
“什么?”吴大人微不可见的握住手松开。
“他是我父亲,大人的亲外爷,”胖护卫沉声回答芦苇。
“他儿子孙子不是死了吗?他姓花,你姓叶,”佟父惊讶道。
“我有三个兄长……”
“我的牛什么时候给我?”芦苇打断了胖护卫的话,他们的家事又多又臭又长的,问了还不是老太太裹脚布?再说了,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吧?知道了还不是要牛走?
吴大人看他说的这么可怜了,眼前这父女俩的眼睛,还是看着牛不松,没有出息!
“不就是牛吗?我之前答应给你补十头牛,我现在还可以多给你三十头牛,只要你帮了我的忙……”
芦苇冷笑起来好半天,“除了补的十头牛,我总要四十头,另外山阳镇原李隐庄的田我全都要了。”
“你也不怕撑死了,全都要?如果李隐庄的好田也给你了,那山阳镇的好田几乎都被你要完了,妹子你吃的下吗?”吴大人没好气的说道。
“那就不是你操心的问题了,田给我总比你荒着好吧?你求我的事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那么多人我不多要田,我拿什么给他们活着?你还要庄子上的大头,田税钱税我又是好大一笔支出,大人自己说,我死要田有错吗?最后田庄还会各归各位的,”芦苇有些不耐烦起来。
吴大人……
“都给你都给你!佟妹子,当心撑死自己没地埋人,豆庄五年内的粮税,我希望都折成钱交来。”
“交多少?”佟父脱口而出问道。
“不多一千两,”吴大人说完还亲自给佟父倒了一杯茶。
“多少?”芦苇一副你个逼犊子再说一次?
“一千两……”
“这样吴大人,春季和秋季我不收粮食了,你带着衙役亲自去豆庄,需要多少你割多少,你看看把豆庄粮食割完卖了它值不值一千两,”芦苇真想这时候还是乱世,然后背背人给他逼嘴剁剁喂狗。
“最少八百两,佟阿爹劝劝妹子,这个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吴大人亲热的握住佟父的手。
芦苇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满心的怒火都快要吞噬她了。
“大人这次要安置给我们多少人?”佟父看了一眼闺女问道。
“你想要多少人呀佟阿爹?”吴大人笑问道。
“我们想一个人都不要……”
“你看妹子抬杠了不是?”吴大人虽然是笑模样说的,可是神情却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刺头人我们不要,我小小的一个草民,总不能老是对人打打杀杀的吧?”芦苇冷声说着要求。
“徐娘子,他们刺头只是火爆脾气,绝没有害人的心思,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士兵,伤了残了行动不便,我们大人看着心热,就主动跟将军那边要了来安置,元国没有他们也安享不了太平,”胖护卫语气真诚的解释了原因。
“你们大人落了一个仁义的名声,脏活累活都让我一个草民做,你们甥舅跟我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你们搞得挺会玩呀?合着我跟你们屁股后面收垃圾的?”芦苇起身眸光里都是嘲讽。
“妹子,这是积德的好事!功德的事……”
“我不想积德,我甚至还想砸庙,”芦苇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吴大人的话。
吴大人可不管芦苇的抗拒,嬉皮笑脸的看着佟父,眼底深处已然爬满了冷意。
“佟阿爹,五百人,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麻烦你们安置人了,他们都是……总之这个人情我吴斐汝欠你们的,他们都是新皇特赦回来的,这些人给别人安置我于心不忍,只有放在你们豆庄我才安心。”
“我来时我外爷便说过佟阿爹,他说你为人正直善良,待人宽厚仁慈,那些人都是本份的人,我保证他们去了会安安份份的,”吴大人话落听见扑通一声。
胖护卫跪下来咚咚咚就是磕头,一时给佟父将住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