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才不愿意放下架子呢!那眼睛恨不得长头顶上,看村里人除了里正家,别家谁能跟他家说上话呀?”
“不过我听村里的妇人说,林秀才亲自上门提亲的,里正娘子都没给他面子,说他穷酸破落户的,充什么大老爷呀?”
红口白牙的扛着脑袋,进门张口就要娶里正闺女?想啥呢?秀才在以前没乱的时候,肯定是争着抢着的宝贝疙瘩,这不乱了好几年嘛!他这秀才老爷名头如今不管用了。”
就徐家小川娘再嫁的人,草果爹还给扛了一张断腿的桌子,去徐叔家表示了娶人的诚意,他抱着两个胳膊空手上门,嘴里还道,娶里正闺女,那是林家给里正的面子!”采薇笑着说完脸上都是大大的无语。
“那里正娘子没撵他呀?”芦苇听完忍不住惊奇的问道,怕不是读书读的自大酸腐了吧?
“咋没撵呀!里正娘子一边拿扫把撵他,还一边泼口大骂道;呸!在老娘跟前充什么秀才老爷?如今头顶天都换了,你这秀才的名头都是哪几百年的事了?来俺家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尖嘴猴腮的样子,你今儿上门就是带了东西提媒,老娘都不会答应你,莫说你还两手空空端臭架子上门的。”
“给你好大的脸,让你做梦说给俺家面子!以后烧糊涂了上门说浑话,老娘非给你挠烂脸不可,”采薇起身手掐腰上,学里正娘子的口吻骂人,唾沫横飞的的样子,很是惟俏惟妙的。
芦苇看了忍不住笑出眼泪来,“看不出里正娘子还有这么泼辣的口才呢!”
“这别说里正娘子听了骂,换成我,我也拿着扫把追着去骂的,你秀才名再厉害,也不能糟蹋人家的闺女呀!更何况你这不是活生生的打里正的脸吗?”
“里正娘子要是答应你提亲了,那村里马上就传开里正家窝囊了,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被你这么一提亲,传出去还以为他闺女之前出过啥事呢!”佟母看俩闺女只明白看热闹,不晓得里正娘子为啥生气,便温言细语的解释了起来。
“阿娘的意思是说,林秀才提亲是故意上门羞辱里正的闺女呀?”采薇惊讶的问道。
“不至于羞辱,我看是他那个人读书读迂腐了,不通人情世故,做出来的事让人觉得异常的可笑,在他眼里全村二三百户人家,放眼看去虽然有很多未嫁的姑娘。”
“可挑来选去只有里正家的姑娘,勉强能配上他家的门楣,毕竟在他眼里自己家读书人,跟村里的村民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可他需要吃饭喝水呀!所以打量来打量去,只能勉为其难的挑上了里正家的姑娘。”
“我猜他心里的算盘肯定是,我一个秀才放下架子,亲自上门给你天大的脸娶你姑娘,往后咱们结亲了,你这个老岳丈,要多多的扶持着我,毕竟我万一中举了,那不是连带你这个岳父脸上也增光吗?”
“再说了,村里仔细盘算一下,彭里正那边的兄弟儿子侄子叔伯,加一起有十二三户人家了,这在村里可算大户,他靠着彭家在村里还不是横着走?比如,现在不是每家每户抽人出来巡逻夜吗?”
“如果林秀才跟里正姑娘定亲了,你说他现在跟未来岳父开口,晚上不去巡逻了,要留家里温书看书,彭里正能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他?”芦苇给了佟母娘俩一个不言而喻的神情。
“读书的人弯弯绕还挺多的呀!”采薇一拍大腿感叹起来。
佟母听了笑也没发表意见,但是表情是赞同大闺女的话
说说笑笑干活总是快了很多,割回来的草全部晒干清理好,用了差不多十多天的功夫才结束。
佟家的田又开始了第三次的捉虫日程,有过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娘四个分成两拨。
芦苇姐俩负责洒水,佟母带着儿子跟在后面粘虫,相较于上一次熟练快了不少。
佟家的田忙好了,佟母带着小闺女跟儿子又去徐家帮忙。
芦苇没去留在了家里,背筐去水边割了很多的芦苇杆回来,打算不忙了编点东西用。
去徐家约么帮了五六天的忙,才算结束田里的事,剩下的差不多要等二十来天割稻子。
“趁着下雨凉快点,我去水沟边挖点泥鳅回来,”芦苇穿好蓑衣,戴着斗笠,背上筐打算出门去。
徐仲林慌不择路的跑过来,脸上都是骇然的焦急,“芦苇,快别出门了赶紧进屋插好门。”
“怎么了?”芦苇猛的握紧了手中的筐。
“王家庄村进流寇了,那村离俺们这村也不远,里正刚接到通知,怕那边的人往这边窜过来了,我回去通知我爹一声,”徐仲林说完急匆匆的跑走了。
芦苇也不出去挖泥鳅了,急忙跑进屋反手关上门,找出不少木头杠子抵门,这些木杠子还是之前修房子,徐家爷几个特意帮忙做的,为的是防村里闲汉砸门。
“怎么了阿姐?”采薇看她姐死命的加塞东西,赶紧上前询问。
“徐仲林刚刚过来通知,隔壁村进流寇了,离我们这里不远,很可能他们也会窜过来,你现在赶紧去做两锅吃的出来。”
“还有尽可能的多烧点热水放着,后面如果有流寇进村了,我们就不能再生火做吃的了,”芦苇扭头吩咐采薇。
“什么流寇来了?”佟母闻言紧张的过来问。
“也不确定来不来,防患于未然吧!”芦苇给了家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可俺们的稻怎么办呀?眼看着都能收进屋了……”
“阿娘,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田里的稻?跟咱们的命相比,那稻得往后推一推了,”采薇说完也不搭理她阿娘了,疾步跑去了锅屋做吃的。
“不行,稻是俺们的命根子,我去抢点回来是一点,”佟母说完抓起镰刀,扭头就往后门跑去。
“阿娘……阿娘……”棒槌急声喊,都没喊住佟母的步伐。
“怎么办阿姐?”
芦苇把大门抵好,看了看蒙蒙细雨,“你从后门去徐家说一声,我们家想在流寇进村前,抢收一点粮食回来。”
“好,”棒槌飞快的跑去了后门通知。
芦苇去锅屋交代了一声,拿着镰刀推着小车,一路小跑也去了田里。
……
“他爹,俺家要不要也去抢收一点?”徐母焦急的询问老伴。
“抢!能收一点是一点,总比便宜给了那些流寇强,”徐父铁手一拍桌子,带着全家人不顾雨丝,奔进田里没命的收割起来。
从徐仲林送信回来那一刻,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村里依旧是静悄悄的安静,柳林村四周的田里,都是村民们扑命般闷头割粮食。
这都是自己淌尽血汗伺候出来的,便宜给了外人,怎么说也不甘心,故而每家都是没日没夜不睡觉的收割。
佟母带着采薇不直腰,手被刀割破了都顾不上包扎,一心只想把粮食弄回去再说。
芦苇跟棒槌负责把割好的稻谷推回家去,路窄还高低不平,推车走路很是吃力。
娘四个几乎是不眠不休,不要命的抢收粮食进屋,好在老天爷不辜负她们,断断续续抢收了四天四夜,田里的粮食总算全部拉回院子里了。
第五天的上午,娘几个实在是熬不住了,关门放心的睡了大半天才缓点,草草的吃了饭,全家出动又去徐家的田里帮忙收割。
给徐家也就帮了一天半的功夫,割好的稻连杆子都拉回院里堆着,等不忙了再把稻谷脱粒了。
粮食进屋心里不惦记了,佟母带着儿女把家里前后门堵死,还做了不少干粮出来放着。
又过了两日,村里依旧是静悄悄的无事发生,偶尔有动静也是里正带村里的人巡逻,路过家门口打声平安的招呼。
不忙的时候,芦苇把稻谷铺满院子,晒一天的太阳直至夜幕降临,才拿起连盖慢悠悠的捶稻谷出来,湿的稻不晒脱粒会出稻芽子,出芽子了那粮食可就废了。
夜里,佟母欢天喜地的舀了一盆新稻,端去锅屋找出舂米棒,迫不及待的捶捣起来。
棒槌嘴馋的围着舂米桶看过程。
佟母舂了差不多够一顿饭的样子,才停下手把米倒出来洗了洗,放锅里开始煮米饭。
“真香!好多年没吃过米饭了!”采薇嗅了嗅空气嘴馋的说道。
芦苇灌粮食的手顿了顿,复又继续灌没说话。
饭好的时候院子里的粮食也灌完了,芦苇洗干净手坐过去,面前被佟母放了满满一大碗白米饭,也没个菜啥的,只有一碗大白米饭。
“吃饭吧!”佟母喜滋滋的说道。
采薇端起碗就扒拉了一大口,眯起满足的眼睛笑,米饭即使没有菜配着,依旧吃起来很香。
“这就是新米饭吗?真好吃!”棒槌摇头晃脑的说道。
佟母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她碗里的米饭只有一半,儿女碗里都是压的实实的一碗。
芦苇抬手把自己碗里的饭,擀了一点倒给佟母碗里。
“阿娘不喜欢吃……”
芦苇似笑非笑的看了佟母一眼,“以后做吃的别克扣自己的,我们现在不缺吃喝,偶尔吃一顿别抠抠嗖嗖的。”
佟母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以后我多做一点。”
“吃饭,”芦苇轻轻的说了一句,端碗扒了一口,新粮下来的第一顿饭,即使没有菜配着吃也能香好几里路远。
晚饭吃完,子时过了一半,一家人打了一个饱嗝,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进屋倒头便酣睡了起来。